橡树 | 中国驻印军反攻密支那79年纪：从天而降的“威尼斯商人”……

密支那及当时在建的中印公路、滇缅公路位置图。

2023年8月5日，俄乌战争继续地525天。

然而，今天、明天还是中美联军反攻缅北，夺得密支那战役胜利的79年纪念日。

看着胶着的俄乌战局，回望硝烟散去的抗日战争，历史前所未有地清澈，同样的蓝天、白云，抵御外地入侵的旗帜同样猎猎招展，走向战场的战士们同样的斗志昂扬……

这是一段不该我们忘怀的历史。

密支那在那？

密支那战役因果如何？

这些问题相比俄乌战争话题，绝非热点，却又确为中国历史曾经拐点。

回望抗战、二战历史，即便当下网络高度发达，却是很少有人知道盟军最早的战略反攻，正是中美联军从印度开始反攻缅甸日军而拉开帷幕。

谨以此文，纪念那场属于中美联军的伟大战役。

如上图所示，密支那位于伊洛瓦底江西岸，处在建设的中印公路与滇缅公路之间，西郊有一个日军军用机场（另有北郊机场、东郊机场正拟扩建），有铁路线通达南方的孟关、曼德勒、仰光等地，向北又有多条简易公路可抵中缅边境，为日军控制缅北地区的核心地区。

密支那为河谷平原及丘陵地带，周围多山，丛林密布，城区及近城河谷地区标高138米左右，城外标高300米或1000米左右不等，属于四战之地。

1943年3月，英军最早以伞兵向缅甸北部胡康河谷附近及伊洛瓦迪河两岸地区发起突击战，对日军予以战术打击。

10月，盟军中国战区参谋长兼中缅印战区美军司令史迪威中将率中美联军郑洞国驻印新1军及孙立人新38师、廖耀湘新22师，向密支那外围及日军第18师团发起了广泛的战术攻击作战。

夺取密支那，拓展中美抗日战略后勤空间，至此，中美联军战略目标清晰第指向密支那地区。

日军缅甸方面军司令官河边正三大将为此惊疑不定，为稳定缅北地区战场态势，战略阻断中美联军之中印公路与滇缅公路联通，严令日军地18师团加紧密支那防务。

然而，第18师团为缅甸日军主力，主力穷于应付中美英联军分路攻势，兵力东拉西扯已嫌不足，遂命令第18师团第114联队驻守密支那及其附近地区。

实际上，日军第114联队部署密支那兵力，不过2个步兵大队番号下的2个步兵中队、1个机枪中队、1个步兵小队、1个步兵炮分队、以及联队炮中队之野炮1门、速射炮 2门，再加上日军通信队、宪兵队、医疗队等后勤单位，纸面兵力约在800-1200人。

偌大密支那地区，日军兵力空虚，以至于日军常年挖掘、修筑的防御体系空空荡荡，一名值班日军每次需要查望诸多火力点……

然而，无论当时中美联军和后来解析战史学人，大多忽略了一个现实，即当时密支那周边有若干野战兵团，城内也尚有日军数百轻伤兵，如遇大战，日军随时可能以生力军补充战场。

料敌非宽，也就为密支那之战一波三折埋下了前因。

这样，日军兵力太过紧张，只好据守密支那城区、重点向西防御，整体城防漏洞多多，形成了头重脚轻态势。

史迪威中将闻讯大喜，当即力排众议，尤其不顾盟军东南亚战区总司令、英军元帅蒙巴顿反对，决意以中国驻印军新22师继续向加迈攻击前进，新38师沿加迈左侧迂回攻击孟拱……

同时，史迪威中将还以美军加拉哈德突击队和中国驻印军新30师第88团、 第50师第150团组成中美联合突击队，绕道缅北野山，迂回穿插密支那。

史迪威中将发迹于幕府，平生少有实战，这次统帅大军攻击缅北，自负中美联军实力，意欲以平推、迂回、穿插等攻势多管齐下，一举将日军分割、包围、歼灭于密支那、孟拱、加迈一线。

如此运筹调度妥当，自然说不尽的踌躇满志。

1944年夏秋，中美联军坦克在密支那外围山地简易道路。

国军新1军军长郑洞国（中）和美军威廉准将，弗里德瑞克准将商谈军事。

1944年4月29日，密支那战役就此打响。

然而，战事并非史迪威中将预判那般顺利。

战至5月15日，中美联军在孟拱、加迈一线与日军正面激战多日，鲜有进展，势成胶着；同时，分路向密支那穿插的中美联合突击队按照原计划，应该在5月12日夺取密支那机场，引导主力机降袭击密支那，却始终电台静默，久未音讯。

终于，5月16日夜，史迪威中将在指挥部等来消息。

原来，中美联合突击支队穿插路线并非史迪威指挥部参谋在地图上的画线，穿插部队一路雨林山地潜行，路途艰难不说，沿途先后还在雷班、丁克高路等地与小股日军激战，故而一再耽误，如今终于进抵密支那西郊。

17日拂晓，中美指挥官商议妥当，以美军第1营控制当地渡口和密支那往孟拱公路，驻印军第150团负责向西郊机场发起攻击。

中美联合突击队借助夜色突然接敌，激战数小时，终于击溃日军，夺得了机场周围要点和占领了西郊机场。

旋即，中美联合突击支队清理跑道，竖起风幡，向指挥部发出著名的“威尼斯商人”信号，等待后续主力进行机降……

梅里尔上校（居中者）与他的中美同僚在突击作战中商讨战策。

下午3时，史迪威中将一声令下，已在多个机场整装待发的驻印军新30师第89团、第14团及炮兵、工兵等参战部队，连同准备充分的武器、弹药、给养登上了运输机和滑翔机，陆续空运和机降到密支那西郊机场。

18日上午，中美联合突击队主力完成空运和机降。

同时，史迪威中将带着12名战地记者飞抵密支那。

一番妙笔生花，“盟军突袭夺得缅甸重镇密支那” 的新闻很快占据英美各大报刊头条。

当时英国首相丘吉尔深知蒙巴顿元帅与史迪威存在极大战略分歧，看完新闻，也是马上致电蒙巴顿元帅问询密支那战况，惊赞中美联军此举，“他们到底是怎样漂亮地在密支那从天而降”……

这是二战期间唯一的以空运和机降袭击敌军后方的闪击战。

从战略角度去看，史迪威中将指挥中美联军突袭密支那和夺得初步胜利， 一举切断了孟拱、加迈前线日军后勤补给线，与新22师和新38师对日军势成合围态势。

就此，眼见战机到来，孙立人果断指挥新38师分路作战，既包围日军瓦兰据点，主力更向孟拱发起猛烈攻势。

同时，廖耀湘指挥新22师攻克马兰高地，也向加迈日军发起总攻。

此后，也就在密支那激战半月之间，新38师攻克孟拱， 歼敌1600余人。新22师占领加迈，歼敌2000有余。

孙立人和廖耀湘两人率部“左右轮拳”，日军缅甸方面军头号主力第18师团不堪被殴，司令官田中新一中将索性弃守防线，转身率残部难逃缅中地区，缅北战略局面就此打开……

因此，史迪威中将设计的“以平推、迂回、穿插等攻势多管齐下，一举将日军分割、包围、歼灭于密支那、孟拱、加迈一线”的作战计划，确实颇具战略高度，体现了史迪威中将的全球一流参谋长的军事素养。

然而，史迪威中将及其主要助手都是匮缺实战经验，终于在后续激战中卖出破绽，为日军得到战术反击的战机，中美联军为此也是损失惨重。

18日下午，史迪威中将在离开密支那之前召开战地军事会议，指令前敌指挥梅里尔上校率部继续攻击，扩大胜利，夺取密支那火车站、北郊遮巴德、锡塔普尔和北郊机场等目标。

然而，史迪威中将和梅里尔上校等人都没有想到，中美联合突击队刚刚向北郊发起攻击，却遭到日军于丛林发起猛烈逆袭。

中美联军空运而来，立足未稳，重型武器也未来得及展开，故而双方激战之下，只得节节后退，勉强在西郊机场以北9公里处遮巴德一线，与日军形成对峙态势。

日军第18师团官兵为日本九州矿工，擅长土工，长期经营密支那，早就部署大片雷区、障碍，修筑大量堑壕、掩体、火力点等等。

故而日军兵力虽少，却可以凭借地理优势和预设火力，以第1中队发起反击，企图夺回西郊机场。

不过日军兵力确实单薄，数次冲锋，伤亡惨重，始终不能靠近西郊机场。

如此战至5月18日夜间，中美联合突击队源源不断在密支那战场展开，计有驻印军第88、第89、第5307团、第150团和英军别动队第6队等4个完整步兵团，以及4门75mm山炮，8门105mm重迫击炮等等重武器，在兵力和火力上，已然对日军形成绝对压制。

中美联军猛烈火力划燃了夜色密林，透过闪烁明灭的爆炸光亮，尖啸破空的枪弹、炮弹袭来，日军狂呼“乱碎”发起的逆袭瞬间就被打得血肉模糊。

梅里尔上校当时得到情报，知道密支那日军守军不过300余人，兵力紧张，如今眼见日军狼狈四散，遂为小胜轻敌，决意按照史迪威中将命令，连续作战，按中美联合突击队原定3个纵队编队，以其中让第1、第3纵队前出西郊机场，强攻遮巴德日军阵地。

敌情我情瞬息万变，梅里尔上校终究疏忽己方不熟地形，兵力分散等劣势，既无法联络和协调空中支援、炮火支援，偏要负气强攻隐蔽在复杂地形和丛林间的日军永备工事，终于使得密支那战事变得浑浊起来……

激战间隙，一位美军士兵为负伤的中国士兵点烟。在抗战年代，中美曾经并肩作战，为亚洲击败日本的主力军。

密支那战役，实战中的美军山地作战小组。

在缺乏强大地空火力配合的情况下，要以中美步兵去强攻日军经营日久的体系化永备工事，确属非常艰难。因此，中美联军数次强攻不下，如此伤亡极大，优势失去。

战事不顺导致重大伤亡，使得自尊心极强的史迪威中将和急于建功的梅里尔上校都变得急躁起来，为此，中美联合突击队似乎别无他想，连续10余日，都是不断增兵、强攻。

这是密支那激战最为血腥的时光，当时正值缅北雨季，雨水和山洪爆发，使得密支那战场成为沼泽、泥淖，极大滞缓了中美联军的机动能力。

每天，中美联军都会以驻印军为主，正面强攻日军永备工事。

其中，驻印军第150团以2个营进攻火车修理厂，以1个营强攻密支那火车站，却在突破日军一线防御之后，没有得到梅里尔上校指挥炮火和预备队支援，最终，该营遭日军火力拦截杀伤， 营长郭文干战场殉国，全营仅十余人冲进火车站，也很快被日军反攻驱逐。

驻印军如此强攻在先，伤亡必然惨重，再加上第150团进攻火车站这场战事刺激，驻印军官兵与梅里尔上校的矛盾空前激化。

梅里尔上校怒火攻心，阵前病倒，被送往后方救治。

中美联军的战场优势悄然失去，情况变得脆弱、模糊、紧张和充满危机。

5月23日，史迪威中将和驻印军新1军军长郑洞国中将、新30师师长胡素、第50师师长潘裕昆、盟军参谋长柏特诺等人紧急赶往密支那前线调整指挥系统。 

中美将领一番会商，决定撤销中美联合突击支队临时编组，改由柏特诺代表史迪威，在密支那设中国驻印军战斗指挥所指挥作战，麦克姆任战地指挥官，统率密支那各部作战，在密支那中国军队分由胡素、潘裕昆统率作战……

如此这般战事拖延多日，中美联军既无法摧毁日军永备工事，突破日军防线，又因为内部的人事及指挥体系调整，因而着实疏忽了截断日军外援。

史迪威中将、梅里尔上校，以及新上任的柏特诺参谋长等人，都是富有军事理论和参谋水平，却又都是极为匮缺实战经验，就此，他们在实战中的疏忽，终于导致战局为之大变。

正如前文介绍，日军缅甸方面军司令官河边正三大将眼见密支那遇袭，即清楚孟拱、加迈防线已经“悬空”，难以保住，故而决定弃守孟拱、加迈防线，转而以日军第56师团步兵指挥官水上源藏少将率领第114联队第2、第3大队主力，第113联队1个大队、工兵第56联队主力、1个野炮中队等部，快速机动，从孟拱河谷战场退向密支那战场。

5月30日，水上源藏少将率2300余日军隐蔽机动，经密支那外围韦茂渡口过江，进入了密支那战场。

就此，日军激增2倍有余，达到3600余人。

这样，密支那战役第一阶段奇袭战匆忙结束，等到帷幕拉开，密支那战役已然变成了旷日持久的攻坚战、绞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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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8月4日

橡树·广都铭贤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