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雾弥漫之时,我走出了出租屋,在空虚混沌的城市里孑孓而行。我要去的地方名叫殡仪馆,这是它现在的名字,它过去的名字叫火葬场。我得到一个通知,让我早晨九点之前赶到殡仪馆,我的火化时间预约在九点半。”这是余华最新长篇小说《第七天》的开篇,给读者留下了足够大的悬念,一个走向殡仪馆、将被火化的人,在死亡之后还能留给读者什么呢?这次余华用荒诞的笔触和意象讲述了一个比《活着》更绝望、比《兄弟》更荒诞的故事,让读者体会到一种寒冬腊月被囚禁于积年冰川里的寒冷,一种剧烈拉锯式切肤的疼痛和虐心,一种茫茫荒野身心俱疲后无着无落的绝望。
★完整版 | 余华长篇小说《活着》《兄弟》
连载|余华《第七天》第一天 第01节
连载|余华《第七天》第一天 第02节
连载|余华《第七天》第一天 第03节
连载|余华《第七天》第二天 第01节
连载|余华《第七天》第二天 第02节
连载|余华《第七天》第二天 第03-04节
连载|余华《第七天》第二天 第05节
连载|余华《第七天》第三天 第01节
连载|余华《第七天》第三天 第02节
连载|余华《第七天》第三天 第03节
连载|余华《第七天》第三天 第04节
连载|余华《第七天》第三天 第05节
连载|余华《第七天》第三天 第06节
连载|余华《第七天》第四天 第1.2.3节
连载|余华《第七天》第四天 第04节
“我知道。”我说,“警察伸出手的时候,你也伸出了手。” 我没有看到,是那些戴上十元墨镜的人看到的。我还是点点头,表示自己看到了。 “我在那里站了很久,风很大很冷,我可能冻僵了,我想抓住警察的手,脚下一滑,好像踩着一块冰……后面过来的人说报纸上没完没了说我的事。” “说你男朋友送你一个山寨iPhone,不是真正的iPhone,你就自杀了。” “不是这样的,”她轻声说,“是他骗了我,他说是真的iPhone,其实是假的。他什么都不送给我,我也不会生气,他就是不能骗我。报纸是在瞎说,还说了什么?” “说你男朋友送你山寨iPhone后就回去老家,好像是他父亲病了。” “这是真的。”她点点头后说,“我不是因为那个山寨货自杀的。” 她叹息一声,她说:“我是写给他看的,我是故意这么写的,我要他马上回来。他只要回来向我道歉,我就会原谅他。” “他这个缩头乌龟一直没有出现,我只好爬上鹏飞大厦,我想这时候他应该出现了。” 她停顿了一下,问我:“报纸说了没有,我死后他很伤心。” “警察说他赶来了,说他正在下面哭。”她疑惑地看着我,“所以我伸手去抓警察的手。” 我迟疑之后还是告诉她:“他没有赶来,后来三天的报纸上都没有说他当时赶来了。” “也许他一直不知道。”我说,“他可能一直没有上网,没有看到你在日志里的话,他在老家也看不到这里的报纸。” 我跟随她走了很长的路,她说:“我很累,我想在椅子里坐下来。” 四周的空旷是辽阔的虚无,我们能够看到的只有天和地。我们看不到树木出现,看不到河水流淌,听不到风吹草动,听不到脚步声响。 “我想在木头的椅子里坐下来,”她继续说,“不是水泥的椅子,也不是铁的椅子。” “我已经想到了,已经坐下了。”她说,“是木头长椅,你也坐下吧。” 我们一边行走,一边坐在想象的木头长椅里。我们似乎坐在长椅的两端,她似乎在看着我。 她对我说:“我很累,想在你的肩头靠一下……算了,你不是他,我不能靠在你的肩头。” 她行走的身体向后倾斜了一下,她说:“我靠在椅背上了。” 仿佛过去了很长时间,她在想象里起身,她说:“走吧。” 她惆怅地说:“我一直在找他,怎么也找不到他。他现在应该知道我的事了,他不会再做缩头乌龟了,他肯定在找我。” “他会伤心的。”她说,“他那么爱我,他现在肯定在为我找墓地,他会让我安息的。” 她说着叹息一声,继续说:“他没有钱,他的几个朋友和他一样穷,他到哪里去弄钱给我买一块墓地?” “是的,”她说,“他为了我什么事都愿意做,他会有办法的。” 她脸上出现欣慰的神色,仿佛追寻到那个已经离去的世界里的甜蜜往事。 她开心地笑了,接着苦恼的神色爬上她的脸。“我很害怕,她说:春天要来了,夏天也要来了,我的身体会腐烂,我会变成只剩下骨骼的人。” 我安慰她:“他很快会给你买下一块墓地的,在春天来临之前你就可以去安息之地。” 我们走在寂静里,这个寂静的名字叫死亡。我们不再说话,那是因为我们的记忆不再前行。这是隔世记忆,斑驳陆离,虚无又真实。我感受身旁这个神情落寞女子的无声行走,叹息那个离去的世界多么令人伤感。 我惊讶地看见一个世界——水在流淌,青草遍地,树木茂盛,树枝上结满有核的果子,树叶都是心脏的模样,它们抖动时也是心脏跳动的节奏。我看见很多的人,很多只剩下骨骼的人,还有一些有肉体的人,在那里走来走去。 两个席地而坐正在下棋的骨骼阻挡了我们,仿佛是门阻挡了我们。我们在他们跟前站立,两个骨骼正在争吵,互相指责对方悔棋,他们争吵的声音越来越高亢,如同越蹿越高的火苗。 左边的骨骼做出扔掉棋子的动作:“我不和你下棋了。” 鼠妹说话了,她说:“你们别吵了,你们两个都悔棋。” 两个骨骼停止争吵,抬头看见鼠妹后张开空洞的嘴,我心想这应该是他们的笑容。然后他们注意到鼠妹身旁还有一个人,两双空洞的眼睛上下打量起了我。 鼠妹说:“他不是我的男朋友,他也不老,他是新来的。” 我等待他们讲述自己的故事,可是他们不再说话,专心致志下棋了。我和鼠妹像是跨过门槛那样,从他们中间跨了过去。苏童:女人犯罪多半是为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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