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餐巾纸中诞生的赛事，FE的「非典型」体育生意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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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3月3日，刚度过65岁生日的让-托德和西班牙政客阿加格 (Alejandro Agag)，意大利政客奥塔贾尼（Antonio Tajani）在巴黎的一家餐厅共进晚餐。在谈话中，他们用餐厅的一张纸巾匆忙记下了突发奇想后的idea。

3年后，这张纸巾孕育出了一项意义深远的赛车赛事……

文/ 陈 点点  编辑/ 宋 鑫宇

2014年9月13日，已经成为Formula E CEO的阿加格和他张罗起来的10支电动方程式车队，来到北京奥体中心，开启了国际汽联电动方程式锦标赛（Formula E）的元年。

5年间，FE迎来了中国资本，增加了中国的厂商、车队，也曾有过中国车手。

如今，这项代表着全球电动车产业最前沿发展的赛事，时隔4年重新回到中国内地，来到三亚的海棠湾，也让我们看到了FE的“非典型”生意经。

FE的处子秀，维珍车队的赛车驶过鸟巢

Formula E 好看吗？

起初，FE被视作电动版F1的顶级赛车赛事IP，但时至今日，观赏性一直是FE绕不开的一个问题。至少对于目前的FE赛事而言，还不足够好看。

首先，FE赛车从性能上相比，还远不及F1赛车，这在比赛中最直观的体现，就是速度的冲击力不足，观赛不够刺激。而经过电视转播的转化后，速度感和画面感会被进一步削弱。不过，影响FE赛事精彩程度的关键因素并不仅是单纯的赛车性能，而是电动赛车的原罪——不够燥。

▶️相关视频：F1 vs FE赛车声浪对比

从环保的角度而言，电动车的低噪音无疑是一大优势。但对于赛车比赛而言，没声音，再好的戏也出不来。车迷追求的是发动机在高转速下发出的嘶吼，享受的是汽油与橡胶摩擦后散发出的独特气味，相比之下，FE的赛车，显得过于安静和平和。

观看了三亚海棠湾分站赛的一位车迷告诉生态圈，在弯角观赛的时候，经常错过赛车过弯瞬间，就是因为赛车的声浪太低。“你都不知道车什么时候就开过来了，不像F1，远远就能听到赛车刹车降档的声音。”

FE赛车和F1赛车的性能参数对比

电动赛车的特性所带来局限还不只是赛车本身。仔细观察FE赛事的安排，我们不难发现整个13个分站赛的赛道，选择的都是城市街道，而没有我们在F1赛中耳熟能详的银石、蒙扎、纽伯格林。

因为FE赛车的电池续航需要在刹车、减速中持续地进能量回收循环再利用，这就意味着多直角弯、S型弯的街道赛是最佳的选择。而传统意义的赛道，因为大直道、高速弯的存在，让目前的FE赛车“力不从心”。缺少了这些经典赛道的加成，FE又缺少了一个看点。

“这比赛看着像四驱车的真人版。”一位资深的赛车迷这样形容FE的观赛体验。当然，在竞技层面上，FE与F1相比充满了更多的不确定性。至少5-6支车队具有夺冠实力，一直是FE赛事的一大推广点。

然而，由于FE的赛事太过于年轻，还没有积累起一定数量的车队粉、车手粉，所以夺冠的悬念性对于观众而言，吸引力仍然有限。

FE2018赛季，中国车手马青骅曾代表蔚来车队出战

观赏性欠缺这一特质，在FE的商业开发上有着直观的体现。根据FE的运营公司FEO（Formula E Operations）公布的2018年财报显示，2017赛季FE的总收入为9450万欧元，这其中有一半来自于赞助（4690万欧元），而全球赛事转播权的收入仅为1880万欧元。

FE在2017年的财务数据

当然，对于一项才成立5年的赛事而言，利用版权售卖变现并不是最合理的选择。通过免费的版权让更多的受众看到FE赛事，不断增强其赛事影响力，才是发展的方向。根据此前福布斯的报道，在2017-18赛季，FE在全球的收视人数累计达到了3亿人次，而且每个赛季都呈现的是可喜的增长趋势。

当然，回到我们讨论的核心问题，目前的FE赛事，还缺乏对于C端观众的绝对观赏性和吸引力。

Formula E赚钱吗？

紧接着另一个灵魂的拷问，FE赚钱吗？目前为止，答案也是否定的。

当然，讨论FE是否赚钱，我们需要像职业体育联盟一样将FE拆成组织机构和车队两个部分来分析。

首先，前文中提到的FE管理公司FEO，负责整个赛事的组织运营，这其中包括了赛场改造、赛制制定、赛事整体宣传推广、商务开发、版权售卖等工作。国内体育领域两大基金华人文化、曜为资本，以及新浪，参投的就是FEO。

FE的股东构成（不完全版）

根据此前FE所公布的2013-2017财报显示，2017赛季尽管赛事的收入达到了8290万英镑，但支出达到了1.09亿，亏损1800万英镑。这期间最大的成本支出，就是每一站街道赛的赛道改造费用。

   2013-17年FE的损益表

但平心而论，对于成立5年的一个年轻的赛车赛事而言，这样的财务赤字是完全可以接受的。不仅如此，从每年的财报变化来看，FE的收入增长幅度大，且成本控制合理。FE在成立之初，就通过各类的规则来严格控制赛事的运营成本。

根据生态圈了解到的消息，FEO在2018年有可能实现收支平衡，甚至盈利 （相关财务数据还未公布，暂无法确定）。

而随着FE赛事影响力不断地增加，无论是版权销售、还是分站赛城市加盟费、新车队准入费，都能够給FEO在未来带来极为可观的收入。

再说说车队方面的财政情况。两年前，生态圈与钛麒车队的专访中，车队经理严伟行表示一支FE车队的运营成本从1000万欧元到3000万欧元不等。这个数字在其它车队的运营中得到了佐证和细化。

此前，捷豹路虎（Jaguar Land Rover）所公布的2018年财报中显示，其母公司对旗下的FE松下捷豹车队3年间共投入4000万欧元，这其中包括2016赛季建立这支车队的1650万欧元投入。而由于目前FE赛车的电池都由迈凯伦统一提供，车队在赛车上所投入的成本也得到很好的控制。

不久前结束FE三亚海棠湾站，背后是华人文化与盛力世家的DS钛麒车队获得分站赛冠军

但目前各支FE车队的运营，也还需要其母公司、厂商或是主赞助商的不断“输血”。不过一个赛季小几千万欧元的运营成本，是传统赛事车队运营成本的1/10，很多FE车队完全烧得起这个规模的钱，且暂时不打算将赛车、车队的曝光权益卖给其他赞助品牌，而是自己独享。

当然，从商业赛事的角度来评估FE，无论是联盟还是车队，其吸金能力还远不及传统的顶级体育赛事。

FE意义何在？其实他们在这样做生意

如果你把文章耐心看到这，那心中一定有一个大大的问号：观赏性和吸金能力都有限的FE，到底为何存在？不仅如此，FE从成立至今陆续获得全球各类资本的青睐，知名的传统车企纷纷组队参赛，更是加深了这一问号。

我们都说体育就是社会的缩影，那么如果把FE这项体育赛事放到整个社会、科技、工业发展的维度来，这些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

首先，FE的诞生，并不是赛车界几位话事人天马行空的脑洞。就像上世纪60-70年代F1爆发式的增长，其背后是全球汽车工业的飞速发展一样，FE的出现，正是看准了未来电动车、清洁能源的巨大市场。

目前，在参赛的FE车队中，有宝马、日产、捷豹、DS、马恒达这样的老牌车企，也有像蔚来汽车这样的新能源汽车代表。而下赛季，奔驰、保时捷也将组队参加FE。对于这些将新能源汽车作为公司未来重大战略部署的车企而言，FE既是他们宣告高调进军新能源市场的标志，也是其展现新能源技术的最佳平台。

2016年，FE在第三个赛季向车队开放了电机研发的权益，这意味着厂商能够将FE赛场当做一个科研平台和展示窗口。虽然FE官方对动力单元的最大功率和最大回收功率是限定的，但最终电机的输出效率是靠算法和技术得来的，这就考验的是厂商在电动车技术领域的核心实力。也正因为如此，不同厂商的赛车竞争力就大相径庭。

FE赛车各类科技的呈现

而其实开发新能源汽车的这些车企，即便不运行一个FE车队，原本就需要每年投入固定的成本做乘用车的技术研发。将研发的工作放到一支能参赛的新能源车队，何乐而不为呢？

技术的体现不仅是在硬件上，软件方面亦然。目前各支车队的电量管理系统也可以独立研发，通过这个系统更合理地分配电量和输出功率。动力单元与电量管理系统在FE赛车上的研发成果，很快就能在乘用车领域得到体现。FE官方称，传统内燃机赛事中的技术转化量产车型，其周期为5年，而在电动汽车赛事中，这个周期缩短为半年至两年。

直白地说，FE厂商车队的赛车竞争力，与其电动乘用车在市场上的竞争力成正比。这就是为何像捷豹路虎这样的车企，在去年第三季度巨亏40亿美元，全球裁员4500人的危机情况下，毅然决然地继续在FE赛事上进行投入。

当然，把FE赛事当成技术展示舞台的不仅仅是车企。

作为FE赛事的电池供应商，迈凯伦和威廉姆斯两大公司的工作人员每个分站赛必到，意在借助赛事的契机，拓展有可能采购他们新能源产品的客户。而这个客户群，不止局限于汽车厂商，而是更广阔的新能源产业。

相同的道理，中国的新能源物联网科技公司远景集团冠名维珍车队，看重的也是FE赛事背后的全球商业合作机会。

远景的CEO张雷和远景维珍车队的赛车

资本总会流向价值洼地，FE的价值远不只体现在新能源产业。分析FE的股东结构，我们就能看出其更大的生意逻辑。举一个最为鲜活的例子，3月23日FE三亚海棠湾站之前，新浪微博端进行了铺天盖地的宣传，为其打call的明星从数量到流量在国内体育赛事历史上都不曾有过（去微博搜搜你就知道了）。

而比赛当日，新浪董事长曹国伟亲自带着众多明星现场助阵，久未涉足赛事版权和直播的新浪体育，也因为FE干起了老本行。新浪倾其资源为FE站台，其中的一个重要原因是新浪在此前参投了FE在大中华区的独家运营方-北京伊诺华电动方程式文化发展有限公司，是其股东之一。

FE海棠湾站正赛日在C位的曹国伟

其实新浪入股FE的逻辑也并不复杂，FE的背后是清洁能源、环保、低碳的工业发展趋势，未来新浪想要服务好这些行业的客户，手握一个头部的体育赛事IP，再方便不过。

这个生意更直观的体现，在海棠湾分站赛时，微博#2019fe电动方程式# 和#fe电动方程式#两大话题的阅读量分别到达8.3亿和1.9亿，明星在发布FE微博文案的时候也基本都带上了这两个话题。而这两大FE微博话题，分别由宝马和日产赞助。用自己的媒体和明星资源宣传自己投资的赛事，以此服务客户并成功变现。

会打投资FE这笔算盘的当然不止新浪。无论是华人文化、曜为基金入股FEO，还是云峰基金控股北京伊诺华电动方程式文化发展有限公司，都着眼的是新能源产业在未来的爆发性发展。而有了FE赛事的这一支点，撬动的可能是商业地产、新能源产业园。

本赛季FE三亚海棠湾站比赛，联系起2个月前海南省省长对于“海南计划在2030年前实现全岛使用新能源汽车。2030年之前，海南省全岛实现新能源汽车全覆盖。”的意见提出，是不是能够解读出更多的内容呢？中国的资本和企业有这样的想法，那么在全球范围内，看重FE赛事战略意义的资本大有人在。

从这个角度来解读FE，我们就不难发现这项赛事的深层逻辑。它从诞生之初，就注定不会是一个简单的赛车赛事。

文章开头提到的那张决定FE发展命运的纸巾，已经被巴黎那家餐厅所收藏展示

精雕细琢造一把纯银的钥匙，值吗？

如果这把钥匙能够打开一座通向金矿的大门，值！

当然，体育赛事想要有足够的影响力、生命力。还是需要培育文化、培养市场、服务C端的用户。科技、文化、政策的变化，可以成为助推一项赛事的重要因素，但一项赛事的灵魂，只能在赛场上形成。对于FE而言，如何让更多人的人喜欢上电动方程式赛车比赛，仍然是一个追本溯源的问题。

本文特别鸣谢：尹路、董亦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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