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消灭小儿麻痹症，这群穆斯林女性拼了……
编者按
脊髓灰质炎，这一俗称小儿麻痹症的古老顽疾眼看就要被消灭了。到2015年，全球仅剩巴基斯坦和阿富汗这两个国家还存在脊灰病毒。小儿麻痹症很可能在2019年成为继天花之后被人类彻底消除的第二个疾病。
然而，就在一周前，尼日利亚政府向世界卫生组织报告，该国北部两名儿童因感染脊灰病毒而瘫痪。就在非洲庆祝摆脱脊灰两周年之际，脊灰病毒的重现无疑是一个重要提醒，告诫尚处于消灭脊灰的边缘的我们不能自满，“最后一公里”仍需跋涉。
“乐天行动派”今天为大家讲述一群勇敢的巴基斯坦女性疫苗接种员的故事。她们不顾军事动乱、恐怖袭击带来的生命威胁，全心投入于让每一个孩子都能进行免疫接种来根除脊灰的伟大事业。本文由盖茨基金会翻译整理，原文发表于尼日利亚再次出现脊灰疫情之前。
▲ Saira Nizamuddi负责巴基斯坦卡拉奇的抗脊髓灰质炎的运动。世界上仍被这种可怕病毒困扰的城市中，卡拉奇是最大的一个
身着黑色长袍，瘦长的双手也藏在黑色手套中，Saira Nizamuddin就这样行走在满地石子和垃圾的小巷里。
这个19岁的医护工作者独自走着，早晨的阳光洒在脏乱的街上，渗入包裹她全身的黑色布料中。这比以前好多了，她想。过去处于安全考虑，警察会一路跟着她到每一家去给孩子们接种脊髓灰质炎疫苗。
如今，她和另外10个全是当地女性的疫苗接种员都不再在警方的保护下工作了。以这种低调的方式进行疫苗接种，是为了缓解人们对疫苗安全性、伊斯兰禁忌以及西方间谍活动的恐惧。正是误解的存在，这种在世界其他国家几乎被消灭的可怕病毒，却仍在巴基斯坦肆虐。
▲ 脊髓灰质炎工作者用粉笔在墙上记录巴基斯坦卡拉奇居民的接种情况(Shashank Bengali / Los Angeles Times)
“我生活在这个社区，” Nizamuddin说，“就算没有警察我们也不必担心安全问题。”
上个月卡拉奇为期一周抗脊髓灰质炎行动的第三天，Nizamuddin把车开进了一条不知名的道路。她的两个同事正在一幢居民住宅前等她。铁门开了一条缝，她们侧身钻了进去。
两个小时后，行动被叫停了。Nizamuddin和她的团队被建议立刻回家。就在几英里之外，在一个治安混乱的街区，为一个抗脊灰团队提供安全保护的七名警察遭到骑摩托车的持枪者袭击而身亡。
巴基斯坦对抗脊髓灰质炎的漫长斗争再一次被打断了。
过去十年，巴基斯坦的军事动乱夺走了数十万人的生命，也使得耗资数十亿美金、旨在消除脊髓灰质炎的全球运动停滞不前。
1988年，全球报告了超过350,000例新脊灰病例。去年，这一数字已降至74，其中巴基斯坦有54例，阿富汗有20例。全球仅剩这两个国家还存在脊灰病毒。病毒潜藏在偏远的山区边境，或是炎热且拥挤的居民区下水道，卡拉奇这个容纳着两千两百多万人口的城市就是个例子。
印度在2014年宣布消除了脊髓灰质炎，而五年前，全球一半的新脊灰病例还集中在印度。尼日利亚过去曾是非洲脊灰疫情最严重的国家，而两年前也不再有新的病例出现了。
▲ 1988年与2016年脊髓灰质炎病例分布情况
“这感觉就好像所有人都指向了我们。”扶轮国际（Rotary International）巴基斯坦抗脊灰项目（PolioPlus campaign）主席Aziz Memon说。
脊灰病毒会侵入人体的中枢神经系统，导致致命的中风现象，在卫生条件差的地区容易相互传染。脊髓灰质炎尚没治愈方式，但可以通过广泛接种疫苗来预防并根除这一疾病。在美国，自从Jonas Salk在20世纪50年代研发了疫苗，年幼的孩子都会接种。
但是像巴基斯坦这样孩子们更容易被病毒感染，专业医护人员也少得可怜的国家，可以通过一种相对便宜的口服疫苗来提高社区的疾病防控能力——孩子5岁之前多次通过将疫苗滴液滴在孩子的舌头上来获得免疫。
一整年医护人员都得挨家挨户地去给每个孩子接种疫苗。这项异常艰辛的工作依靠每年10亿美元的国际援助维持下去。从2009年起，美国已经在全球抗脊灰方面投入了13亿美元。
不过卫生官员和国际专家认为，巴基斯坦今年有可能彻底遏制脊髓灰质炎的传播。他们如此乐观的原因之一就是有Nizamuddin这样的女性存在，她们是新的抗脊灰策略的执行者，定期到疫情高发区挨家挨户地接种疫苗。
疫情高发区也包括Nizamuddin生活的社区Gulshan，一个位于卡拉奇东部的有很多低矮混凝土建筑的聚居区。这里有大量来自阿富汗边境地区的移民。俾路支省的一个边境地区也是疫情高发地带。去年12月，一个17个月大的男孩被诊断为携带脊灰病毒，这是该地区去年发现的第7个病例。
报道提到这个男孩的家长拒绝为孩子接种疫苗。几年来，巴基斯坦的塔利班极端分子大肆进行反疫苗宣传，称西方密谋以此来使穆斯林不育，并发布教义来谴责女性医护工作者。
2012年，极端分子领导人禁止在边境地区开展免疫工作，以抗议美军的无人机空袭，上百万儿童因此无法接种疫苗。同年，免疫工作团队遭到袭击，因为被发现美国中央情报局打着抗肝炎的旗号派了一名巴基斯坦医生打探奥萨玛·本·拉登的藏身之处。
袭击被认为与极端分子有关，100多名医护工作者和安保人员身亡。男性医护工作者被怀疑具有间谍身份，使得他们不愿意在没有警卫的情况下出诊。
“人们会质问我：‘你真的是医生？’” 已经在抗脊灰前线工作了四年的Nizamuddin回忆说，“或者家长们干脆以教义为由拒绝让孩子接种疫苗。”
2012年，巴基斯坦仅有58例新增病例，没有一个在卡拉奇。而2014年，新增病例达到306，是所有国家之最。
在过去两年中，警卫人员在边境和卡拉奇地区对极端分子进行了镇压，使抗脊灰工作者能够进入以前触及不到的地区。到2015后半年，仅有3万名儿童未能接种疫苗，疫情的扩散变得非常缓慢：今年前4个月，巴基斯坦仅有8例新增病例，而2015年同期为22例。
但是全球根除脊髓灰质炎计划（Global Polio Eradication Initiative）的独立监测委员会发出警告，由于今年春季没有成功完成疫苗接种项目，疾病将会在夏季卷土重来。
“在过去十年中我们离根除脊髓灰质炎越来越近。”巴基斯坦抗脊灰项目（PolioPlus campaign）主席Memon说，“这次，希望我们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在过去十年中我们离根除脊髓灰质炎越来越近。这次，希望我们不要错过这个机会。”
——Aziz Memon，扶轮国际（Rotary International）巴基斯坦抗脊灰项目（PolioPlus campaign）主席
在Gulshan一个简朴的政府卫生所停车场里，几位全身被头巾和黑色长袍包裹的女性医护人员正要出发前往居民区，她们带着没有标记的小保温瓶，里面装着脊灰疫苗。
三名穿着土褐色制服的巡逻员坐在一辆小卡车上看着她们，然后就开车去居民区周围巡逻了。之后几个小时，这些医护者都没再见过他们。
“没有必要安排警卫。” 当地卫生官员Sikander Ali说，持枪的警察可能会吓坏居民，“但人们会把这些女性医护人员看做自己人。”
在一片黑衣的人群中，队长Nizamuddin戴着闪光的蓝色束发带、大号的紫色手表，黄色裤子从黑色长袍下显露出来。
她们一家人都是抗脊灰工作者。她的两个姐姐在结婚前义务进行抗脊灰工作，妈妈已经为抗脊灰工作了八年，直到今年她因为不认字而不得不退出。世卫组织希望有更多受过教育的女性加入。
“她很不开心。” Nizamuddin提到妈妈时说，“但是她很高兴我接下了她手中的工作。”
世卫组织提高了给女性医护人员的补助，全职工资为每月150美元。与之前的雇佣方式相比，参与人数和积极程度都有所提高。过去是以兼职的方式聘用，男性也能被雇佣，政府每天付5美元，但经常拖欠工资。
“男性对工作没有那么投入。” Nizamuddin说，“而且居民通常会拒绝男性工作者，我们受到的待遇是完全不同的。”
团队成员之一Nagma是一个四岁孩子的妈妈，她的孩子已经接种过几次疫苗了，她说现在极少有家庭会拒绝接种疫苗。有一次，她为了劝一个妈妈让孩子接种疫苗，就把手机里存的自己孩子的照片给她看。
如果情况更加棘手，她们就会去找Surat Khan Osman。他是当地的一个和蔼的神职人员，长着像涂了漆一样发亮的黑色胡子，拿着一个破旧的手机，不断有短信进来，提醒他有哪些家庭拒绝接种疫苗。
卫生官员说，神职人员的参与非常重要。那个早上，Osman和几个女性接种员拜访了两户家庭。这两家的家长认为疫苗会导致不育。他从宗教学者那里带来了一本2014年的教义手册，上面说接种疫苗在伊斯兰教教义中“是完全被许可的”，并且家长有义务保护他们的孩子免受脊髓灰质炎侵扰。
“我们也属于这个社区，” Osman说，“所以人们不会拒绝我们。”
▲ Saira Nizamuddin（右）与一个疫苗接种员交谈(Shashank Bengali / Los Angeles Times)
上个月枪击事件过后的第二天，担惊受怕的医护人员在城市的大街小巷继续工作。一些地区加强了警卫，还增派了便衣警察。
在Nizamuddin所生活的社区Sachal Goth，女性医护人员选择了更低调的工作方式。她们错开行程，避免几个人同行。在余下的几天里，她们每天都争取在中午之前完成工作。
到那一周周末，Sachal Goth的医护小分队给2117个孩子接种了疫苗，比几天前一项预调查中统计的数量多了24个。队员发现有一户人家刚从其他城市搬来，没有列入接种名单，但他家的孩子属于接种对象，所以也借这次机会接种了疫苗。
卡拉奇共有220万名五岁以下儿童，这些女性医护人员仅能触及其中的40%。这一项目很快会进一步扩大。国际组织官员认为这次成功意味着巴基斯坦抗脊灰威胁能力的全面提升。
“这一结果非常振奋人心。”具有7年经验的联合国儿童基金会脊髓灰质炎项目专员Huma Khan说，“看来我们很快就能消除脊髓灰质炎了，我从未如此有信心。”
本文来源于《洛杉矶时报》，由乐天行动派翻译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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