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包与玫瑰,为性别平等而歌唱
最新人口普查数据显示,中国女性流动人口规模已达1.1亿。她们的生存状态如何,遭受的性别歧视又有哪些,大多数人并不了解。然而,有这样一位歌者,以一位母亲和曾经的打工女的身份,为弱势的女性群体唱出了属于她们的歌曲,她的名字叫段玉。在三八国际妇女节这天,乐动君想把她和她的歌曲介绍给乐天行动派的读者们。
为性别平等歌唱的民谣歌手段玉
2017年的妇女节前夕,来自绿色蔷薇、深圳市基层色素摄影发展中心、深圳市重D音工人文化中心、九野组合和橙雨伞公益等组织的女工们相聚深圳,以自己的方式庆祝节日,表达着她们的内心独白:“拒绝被代言”“追求性别平等、女性参与”“分享生命的美好,寻求生存的尊严”。
去年3月,业余民谣歌手段玉与副唱熊颖、小提琴手马薇共同组建了女性民谣组合 “九野”,段玉和马薇都曾是打工者,而熊颖和后来加入的任娟,都是在校生。如今,这个四人组合在社区和高校演出,获取了一定的媒体关注,也收获了不少粉丝。
https://v.qq.com/txp/iframe/player.html?vid=e0195x5w57b&width=500&height=375&auto=0
今年32岁的段玉是一个三岁女孩的母亲,她2004年从家乡辽宁来到北京打工,曾经换过多份工作。爱唱歌的她认识了新工人乐团的歌者们,并加入了乐团。这段经历让她发现自己可以用歌唱来描述现实,抒发理想,进而影响周围的人。此后,段玉逐渐萌发了从业余唱歌到组建全职乐队的想法。而她所具有的女性、打工者和母亲的三重身份,让她的创作欲望喷薄欲出。她和分布在全国各地的打工者们合作,以女性打工者为主题创作民谣歌曲。
公益组织工友之家的吕途说:“我们每个人身上都蕴含着能量,但是,只有当一个人有方向的时候,能量才能转化成力量。”
中国有规模超过1亿的中国女性流动人口,这个人群的年龄高度集中在20岁至24岁,受教育程度以初中为主。最新统计数据显示,2015年流动人口女性雇员的平均月收入为3441元,低于男性的4504元。
九野组合成员,从左到右依次为:
主唱段玉、鼓手任娟、副唱熊颖,小提琴手马薇
就在段玉在深圳为三八节演出紧张排练的间隙,乐天行动派与她聊了聊她的生活、创作和希望。以下是采访实录,经过本人确认。
乐动君:请跟乐天行动派的读者简单地介绍一下你自己?
段玉:我是辽宁海城人,2004年来到北京打工,后来在北京皮村打工子弟学校教书,后加入新工人艺术团,与乐队一起参加多次公益演出,也主持过多场音乐工作坊,与工友们集体创作了多首记录打工者生活与感想的歌曲,收入《反拐专辑》与《女工专辑》。2016年3月,我发起并组建女性乐队“九野”,在北京、河南等地的流动人口聚居区、厂房、大学校园、社区等地为后勤工友、学生、居民、志愿者等演出十余场。6月,作为演出嘉宾,在全国妇联、国际移民组织举办的“留守儿童与其农民工父母意识增强项目”研讨会上演唱反对拐卖的歌曲《宝贝回家》与《回归温暖》。
我们的代表歌曲包括讲述流动女工故事与感悟的《我的名字叫金凤》,反对拐卖儿童与妇女的《不能做的买卖》,鼓励社会尊重获救被拐女性的《回归温暖》,记录女孩成长中所受歧视的《我是女孩》,抒发流动儿童美好向往的《小小的渴望》。
我们目前已在北京、河南、四川的流动人口聚集区与北京高校、会议、社区等场所为流动工人、工厂工人、学生、教师、学者、居民等受众举办了十余场演出,引发了线上及线下关于流动女工、性别及儿童权利议题的讨论。
关注我们的观众,可以在新浪微博、微信公众号中搜索“九野乐队”。
https://v.qq.com/txp/iframe/player.html?vid=m0333a02inm&width=500&height=375&auto=0
乐动君:为什么会取“九野”这个名字,你在乐队中扮演什么角色?
段玉:我们定下了“九野”这个名字是因为,数字九是单数里最大的数字,意思是“非常、极度”;野,有不受拘束和田野清新悠远的意思,合起来就是“非常之野”。象征着女性的独立精神,与生命力狂野呐喊。
我觉得我们乐队最重要的特色是:从儿童权利和女工生活或女性生活中发掘灵感创作歌曲,我们还常与女工一起讨论和创作,并为劳动者歌唱。我们的风格是民谣,因为民谣基本上是在讲故事。为儿童为女工和工人歌唱,民谣是最适合的形式,民谣也可以邀请工人来参与。
乐动君:你的创作灵感来自哪里?
段玉:我自身就是个女性、女工、妈妈这样的角色,所以也有很多相关的经验。
我的一部分创作是来自于自己关注的女工、儿童和一些社会议题。一部分我会做音乐工作坊,在工作坊的过程中,姐妹们可以分享自己的生命故事,对于“女性”“女工”等等问题展开讨论,把自己的感受和想法写成歌词,然后再尝试唱出来。做这样的集体创作,也会听到很多的故事,每个人的故事都是一首首不同的歌曲。
乐动君:在北京这样一个高消费的城市,你作一个民谣乐队,生活压力是不是非常之大?
段玉:压力还是蛮大的,像我们几个队员都各自有自己的工作,利用业余时间来参加演出。像我们排练,演出都需要时间和经费,而且我们几个也都分散在北京的各个角落。我住在昌平比较偏远的村里,在北六环的边上。我们小提琴手在东南四环外的村里住。其他两个成员在良乡,是在西南六环的地方住,所以每次都得找个居中的地方排练,很辛苦。
乐动君:你是否享受现在的生活状态,为什么?
段玉:有一首歌叫《面包与玫瑰》,是美国的一首歌曲,纪念在美国历史上发生的真实事件,也是三八节的由来。1908年3月8日,15000名妇女在纽约市游行,要求缩短工时,提高报酬,享有选举权,禁止使用童工。她们提出的口号是——“面包和玫瑰”,面包象征经济保障,玫瑰象征生活质量与劳动尊严。这便是国际劳动妇女节的由来之一,这首歌也成为了国际工人运动中性别平等的象征。
就像歌曲的名字一样,面包与玫瑰,我们需要基本的生存保障,同时我们也需要较好的生活质量,我们倡导的是这样的生活理念,同时我们做乐队也是这样的实践。
乐动君:你最喜欢的自己的作品是什么?为什么?请给我们的读者推荐一下吧!
段玉:每个作品都有他它的故事,比如这首《儿童的花园》是一首关于儿童权利的歌曲。
今天在我们的身边依然发生着忽略、歧视、暴力、童工、拐卖等事件。首先我们要了解儿童的权利:生存权——每个儿童都有其固有的生命权,并享有可达到的最高标准的健康权和获得医疗关怀的权利。
发展权 —— 每个儿童有受教育权(包括正规教育和非正规教育)和获得其体能、智能、精神、道德和社会发展的权利。
受保护权—— 每个儿童有免受歧视、虐待和忽略的权利。孤儿、难民中的儿童等困境儿童应受到特殊保护。
参与权 ——每个儿童有参与家庭、文化和社会生活的权利。
尊重儿童,孩子不是私有财产,我们需要赞同它,并在行动中表现出来:成人社会有责任为儿童创造一个适合儿童生长的环境,使儿童身心得到充分发展,我们需要为儿童改造成人的世界。
https://v.qq.com/txp/iframe/player.html?vid=l0335754gqr&width=500&height=375&auto=0
段玉演唱:《儿童的花园》
《我是女孩》这首歌,是在苏州工友家园里很多姐妹们分享的故事,当ta还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全家人都特别期待,期待ta是个男孩,当ta出生后却发现她是个女孩,全家人非常失望。后来她终于有了弟弟,但却不得不离开学校外出打工为了给弟弟赚学费。这样事情在女工身边特别多。第二段是关于女孩就业,很多厂要求招女工是因为好管理,不闹事,而且工资要比男工要低,这就是又一个问题,就是作为女工与男工同工不同酬。我们唱这样的歌曲,希望大家关注女孩,也希望不论是男孩还是女孩,不要因为性别而被区别对待,都能自由生长。
《宣言》这首歌也是我和苏州女工小组集体创作的,当时我们大家一起聊姐妹的故事。这首歌的歌词就来自于这些姐妹们的个人故事。比如,性骚扰,作为女性特别是漂亮点的女孩是容易被骚扰的;还有结婚后要求必须生儿子;还有很多家庭里家务都是女性来做,其实男性也是可以承担一半的家务。
除了生活上的不公平,还有工作上的。有个姐妹说她是个摄影师,但因为她是女性,所以受过很多人的质疑,因为很多摄影师都是男性,很多人就觉得她作为一个女性拍不好。尽管她实际上拍得很好,就因为是女性就遭受质疑,很不公平。
乐动君:你努力的目标是什么?或者,你的梦想是什么?
段玉:现在目标也可以说是梦想,就是希望“九野”乐队能够“活”下去,除了资金不足,还有人员,我希望在音乐上有更多志同道合的朋友加入“九野”,在理念上获得更多朋友的支持,让“九野”能够走得更长远。
乐动君:做歌手这么久,你是否看到自己的努力推动了哪些变化?
段玉:在宣传与倡导儿童权利和性别平等上,很多人包括政府和民间组织都在做这个工作。的确有诸多不平等的现象,我们希望通过音乐教育的形式表达自己的看法,从思想意识上,从文化上推动改变。
乐动君: 做歌手的经历如何影响了你对自己,对世界的看法?
段玉:这段经历帮我打开了思路,让我知道,在我们国家,有很多妇女活动家、妇联组织或妇女民间组织,都在做性别平等的传播。我们希望与这些力量汇合在一起,推动儿童权利与性别平等。
乐动君:你会经常和女工在一起?你比较关注哪些女工权益方面的具体议题。
段玉:我们更关注性别平等问题。我们也看到,有很多乐队,大都是男性,缺少女性的声音。在社会发展过程中,我们女工和流动留守儿童面临着很多问题,比如在童年时代遭遇的重男轻女,我们女孩要辍学打工为兄弟赚取学费等,女孩子男孩子不要因为性别而有所限制,男孩女孩应该共有一片天空;在家庭中,女性多承担带孩子做家务,其实家务也不一定是女性的任务,男性也可以做家务。
还有在工厂工作会遇到性骚扰,也会有健康问题等等。所以,我们想通过歌声,来唱出女性的声音。因为在讨论中不仅仅是女性感受到束缚,其实有很多方面对男性也是压迫,男性不是敌人,有句歌词是“我们也为男人而战”。我们要反对的是男性女性这种不平等的行为,不是反对男性个人或整体。性别平等不是女性的问题,而是男女两性的问题。没有男性参与,也就没有真正的性别平等。
作者赵晗:自由撰稿人,曾供职于财新传媒和《纽约时报》中文网。公号:刻真(ID:BeAuthentic)
推荐阅读
▼
点击图片,查看更多近期内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