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评价”笔谈(2)】张楠 宋乃庆 申仁洪：新时代教育评价改革的价值意蕴与实践路径

编者按：2020年6月30日，中央全面深化改革委员会第十四次会议审议通过《深化新时代教育评价改革总体方案》（以下简称《方案》）。《方案》提出，教育评价事关教育发展方向，要全面贯彻党的教育方针，坚持社会主义办学方向，落实立德树人根本任务，遵循教育规律，针对不同主体和不同学段、不同类型教育特点，改进结果评价，强化过程评价，探索增值评价，健全综合评价，着力破除唯分数、唯升学、唯文凭、唯论文、唯帽子的顽瘴痼疾，建立科学的、符合时代要求的教育评价制度和机制。这是继2018年全国教育大会提出“扭转不科学的教育评价导向”后指导教育评价改革的又一份纲领性文件。为深入探讨《方案》提出的“改进结果评价，强化过程评价，探索增值评价，健全综合评价”（简称“四个评价”），本刊邀请专家围绕“四个评价”展开笔谈，同时欢迎广大专家学者就此问题展开更广泛的讨论。

作者：

张楠，天津师范大学教育学部，西南大学和重庆师范大学博士后；
宋乃庆，西南大学基础教育课程研究中心主任，中国基础教育质量监测协同创新中心首席专家，教授；
申仁洪，重庆师范大学教育科学学院院长，教授。

原文刊载于《中国考试》2020年第8期第6—10页。

摘要：教育评价事关教育发展方向。新时代教育评价改革是人工智能时代教育发展的必然诉求，是落实立德树人根本任务的重要保障，也是破除“五唯”顽瘴痼疾的重要途径。落实新时代教育评价改革需要立足系统完善，加强新时代教育评价的体系建构；立足智能多元，促进新时代教育评价的方法创新；立足科学精准，加强新时代教育评价的工具研制。

关键词：教育评价；结果评价；过程评价；增值评价；综合评价

　　教育评价事关教育发展方向。2020年6月30日，中央全面深化改革委员会第十四次会议审议通过《深化新时代教育评价改革总体方案》，明确提出“改进结果评价，强化过程评价，探索增值评价，健全综合评价，着力破除唯分数、唯升学、唯文凭、唯论文、唯帽子的顽瘴痼疾，建立科学的、符合时代要求的教育评价制度和机制”^[1]。这是继习近平总书记在全国教育大会上强调“扭转不科学的教育评价导向，坚决克服唯分数、唯升学、唯文凭、唯论文、唯帽子的顽瘴痼疾，从根本上解决教育评价指挥棒问题”^[2]之后，教育评价领域的又一份纲领性文件，提出了党和国家对教育评价改革的新要求，是对全国教育大会会议精神的深化落实，也是指导中国教育评价改革的行动指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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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时代教育评价改革的价值意蕴

　　新时代教育评价改革的价值意蕴主要体现在回应时代诉求、落实根本任务、突破现实困境3个方面。

1.1　新时代教育评价改革是人工智能时代教育发展的必然诉求
　　人工智能开启了人类第四次工业革命的新纪元，催生着教育系统的发展与变革。人工智能在教学、管理、教育资源建设等方面的全流程应用，如虚拟教学、泛在学习（U-learning）、计算机中介交流等，变革了国家人才培养模式、学习环境和教学方法^[3]，同时打造着新型教育体系向智慧、个性、开放、多元的方向发展。教育评价作为完整教育体系中的关键环节，需要适应新型教育体系的变革，单一的结果评价、静态评价不再满足新型教育体系更新发展的需要。人工智能时代呼唤新时代教育评价改革，改进结果评价、强化过程评价、探索增值评价、健全综合评价是新时代教育评价改革的重要内容。
　　人工智能时代的新技术革命，在为教育评价带来挑战的同时，也为教育评价改革提供着重要的支持载体。人机交互、自然语言识别、多模态融合、深度学习、情感识别、智能教学行为识别等技术使学习智能纠错、学情智能监控、可视化教学评价等成为可能，使学生学习的过程性跟踪、综合性分析评价、精准诊断的途径更加多元，为新时代教育评价改革提供了机遇。

1.2　新时代教育评价改革是落实立德树人根本任务的重要保障
　　教育评价是教育质量的监视器，是保障我国立德树人教育根本任务落实的重要环节。同时，教育评价也具有指挥棒作用，对国家教育发展和人才培养方向具有重要的导向作用。
　　习近平总书记在全国教育大会上明确提出新时代教育目标和任务，强调“培养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社会主义建设者和接班人”，落实“五育”并举。教育评价需要适应新时代教育目标和任务的新要求，改进结果评价，加强德智体美劳等多方面、多维度的综合素质评价，通过形成性测评、档案袋评价等方式强化过程评价，关注学生学业进步程度，探索增值评价，系统构建学生综合评价体系。同时，需要加强劳动教育等教育评价薄弱领域的改革创新，《普通高中课程方案（2017年版2020年修订）》明确将劳动纳入必修课内容，共6个学分^[4]，为保障课程目标的落实，培养学生的劳动观念、素养和技能，亟须构建和研制科学合理的劳动教育评价体系和工具，以促进学生全面发展，保障立德树人教育根本任务的落实，办好人民满意的教育。

1.3　新时代教育评价改革是破除“五唯”顽瘴痼疾的重要途径
　　“唯分数、唯升学、唯文凭、唯论文、唯帽子”是新时代教育评价需要突破的现实困境。“唯分数、唯升学”指在学生评价中过分注重结果评价而导致的功利性评价倾向，使学生和学校教育片面追求升学和分数^[5]，不利于引导学生发展核心素养和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唯文凭、唯论文、唯帽子”是教师评价中过分注重结果评价的单一评价模式，未能全面体现教师在教学、科研、人才培养、社会服务等多个维度的成果，特别是对教师的师德表现评价关注不足。
　　新时代教育评价改革提出“四个评价”，直面“五唯”顽疾中的根本问题，强调“改进结果评价”，同时提出“过程评价、增值评价、综合评价”的评价导向，为突破教育评价的现实困境提供了重要途径。对学生评价而言，“四个评价”有利于把学生从“唯分数、唯升学”的狭隘追求中解放出来，导向创新型、复合型、应用型的人才培养，为未来社会储备高素质人才。对教师评价而言，“四个评价”有利于促进教师准入、招考评聘、表彰奖励等环节的评价科学化，落实习近平总书记提出的“评价教师队伍素质的第一标准应该是师德师风”^[6]，让教师在教学、科研、人才培养、社会服务等方面的贡献都得到合理体现。“四个评价”有利于突破“五唯”教育评价的现实困境，发挥教育评价指挥棒的正面导向作用。

 2

新时代教育评价改革的实践路径

　　新时代教育评价改革的实践路径主要包括体系建构、方法创新和工具研制3个方面。

2.1　立足系统完善，加强新时代教育评价的体系建构
　　新时代教育评价不是孤立地存在于教育系统中，它贯穿于不同主体、不同学段、不同类型教育所构成的宏观教育系统。教育评价与国家教育目的、各级各类学校培养目标、教师教学目标一脉相承，与学生发展、教师专业发展、课程建设、教育教学管理等教育系统中的各个分支领域密切相关。与此同时，新时代教育评价也存在于由教育评价目标、教育评价原则、教育评价主客体、教育评价方法工具、教育评价结果及其应用等构成的微观评估系统。“四个评价”的教育评价导向，直接决定了评价目标的确立、评价主客体的分配、评价方法和工具的选用，也决定了评价功能和评价结果的使用方式。
　　新时代教育评价改革，特别是“四个评价”的落实，需要站在系统论的立场进行顶层设计，构建新时代教育评价体系。国际教育研究特别强调构建教育评价体系的重要性，美国国家教育协会（National Education Association）认为，脱离了学生的培养目标、课程目标和教学目标，单一讨论教育评价这一要素，或脱离教育目标本身而只注重教育评价方法的改进，并不能回归教育评价改革的出发点，亦不能体现教育评价的价值所在^[7]。研究者曾努力在技术和方法层面改进教育评价设计，但并未带来学生学业水平和教师教学水平的显著提升^[8]，脱离与教育系统的密切联系，单纯研究教育评价技术的改进是低效的。

　　新时代教育评价体系的建构需要力求促进宏观教育系统和微观教育评价系统的协同共生：一方面，寻求教育评价体系与宏观教育系统各要素之间的目标一致性，如职前教师的评价标准需与国家教育目标、学生发展目标和课程目标相一致；另一方面，需审视微观教育评价系统中各要素的合目的性，如：评价方法与评价目标的适切性，评价结果的使用对评价对象的影响，等等。

2.2　立足智能多元，促进新时代教育评价的方法创新
　　教育评价方法的创新关乎国家教育评价整体水平。新时代科技为教育评价赋能^[9]，教育评价需关注人工智能支持下的教育评价方法创新，如：利用人机互动技术可以跟踪和记录学习者对测评情境的响应时间、响应正确率、多人协作等情况，获得过程性和终结性测评数据，实现对学习者创新能力、思维能力和合作能力的综合评价；基于机器学习和深度学习技术，可以探索教学、家庭、学校环境等对学生学业成就的影响，分析关键影响因素；基于多模态和智能识别技术，可以实现对教与学的语音、教与学关键行为、教师或学生的情感等进行综合识别处理，建立关联，全面分析教与学的过程、特点和规律；基于数据挖掘技术，可以获得教育评价常模，对学生学业成就水平进行客观诊断分析，并提出个性化、有针对性的指导和建议。
　　教育评价方法的选用直接影响教育评价效果。国际经验显示，多种教育评价方法综合使用的趋势日渐明显。美国国家教育协会明确指出，为提高评估的有效性，教育评价系统必须综合采用一套建构良好的多种测量方法^[7]。每种教育评价方法均有其固有的优势和局限，多种方法综合使用有利于实现评价方法的优势互补。例如，增值评价是通过追踪学生学业成就随时间的变化数据，评价教师和学校教育对学生学业进步的贡献。由于增值评价更加关注学生学业的进步幅度，而非在某个时间点上的学业成绩；因此，其在引导教师关注学生学业成就，特别是关注学业成就的提升和改进方面优势显著。但是，这种评价方法也受到部分学者的质疑，如应用增值模型评价教师教学能力时，同一位教师的测评等级会受到学生自身情况的影响（如缺勤、身体状况、家庭问题等），从而产生较大差异^[10]。因此，学界建议可将学生调研、访谈、课堂观察等方法与增值评价相结合，以提高评价的科学性和有效性。

2.3　立足科学精准，加强新时代教育评价的工具研制
　　教育评价工具是教育改革和发展的战略工具，是教育决策科学化的有力支撑^[11]，也是教育科学评判、教学精准诊断的重要载体。新时代教育评价要重视教育测评工具的研制，针对不同主体、不同教育领域、不同学段，研制科学、精准的教育测评模型和测评工具，将新时代教育评价导向落到实处。
　　新时代教育评价工具研制需同时重视量化工具和质性工具的开发。量化的教育评价工具开发是对教育评价科学化路径的理性探索，是用客观、具体的量化数据对复杂教育现象进行定量描述和刻画。如有关专家构建的学生信息技术素养测评模型^[12]、美术表现素养测评模型^[13]、内地民族班教育质量测评模型^[14]、师范生培养质量增值评价^[15]、学校特色发展测评模型^[16]、空间观念测评模型^[17]、课业负担测评模型^[18]、数学建模能力测评指标^[19]、教材评价模型^[20]等，聚焦学生、教师、学校、教材等不同主体，关注普通中小学教育、民族教育、职前教师教育等不同教育领域，针对数学、美术、信息技术等不同学科，将教育评价与计算机、大数据、互联网、人工智能等技术融合，用客观数据对教育现实水平进行诊断。量化的教育评价工具可通过标准化测验来实现结果评价，可通过基于时间序列的教育跟踪数据来落实过程评价，可通过量化评价主体的进步、提升程度来落实增值评价，也可通过设计多层面、多视角的量化评价维度来落实综合评价。
　　质性评价源于解释主义哲学，质性教育评价工具旨在弥补量化教育评价工具在价值判断和人文关照方面的欠缺，基于观察、访谈、自我反思等形式，设计科学合理的质性教育评价程序、维度和题目（如档案袋结构设计、双向细目表设计、关键事件记录方案等），以收集服务教育评价目标的质性数据。质性教育评价工具的设计可以更多地依托情景化、案例化、个性化的教育数据进行，以全面描述教师和学生的思想变化、素养形成过程以及教育教学的变化过程或发展趋势，适用于德育评价、思想政治素质评价、劳动教育评价等，发挥教育评价的调节和改进功能。

 3

结语

　　新时代教育评价改革，特别是“四个评价”的提出，对回应人工智能时代的时代诉求，落实立德树人根本任务，突破“五唯”评价现实困境具有重要价值。落实新时代教育评价改革，需在加强新时代教育评价体系建构、促进新时代教育评价方法创新和加强新时代教育评价工具研制等方面作出努力。新时代教育评价改革实践路径并非固定，改革过程也非一日之功，需要全面贯彻党的教育方针，坚持社会主义办学方向，落实立德树人根本任务，遵循教育规律，不断探索符合新时代需要和中国国情的教育评价实践路径，以保障我国教育现代化的推进，建设教育强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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