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桂军：孝顺的“顺”是一种智慧，是对生命的敬畏和尊重｜《生命·成长》第三季（第四期）
▲ 路桂军
导读
什么才是真正的善终？
真正的善终，一定不是医生或患者家属眼中的善终，而是患者自己想要的善终。生命是个体化的，每一个人都有他自己的人生阅历和思想境界，没有相同的两片叶子。所以善终，一定是个体化的。
本期，路桂军老师与「此念」一起分享，为什么，善终一定是个体化的？什么才是真正的陪伴？到底应该怎么做，才算是孝顺？
cinian
▲ 点击观看【此念课堂毛诗篇】视频号
路桂军
清华大学附属北京清华长庚医院
厦门长庚医院疼痛科主任
安宁疗护负责人
《华人生死学》副主编
中国抗癌协会安宁疗护专业委员会副主委
《生命·成长》第三季
看见有形，看见无形，看见造化的心灵
01
三寸气在千般用
一旦无常万事休
路桂军：我们总是站在今天看明天，看后天，看十年以后，但是我们很少有视角回溯当下。有时候我们和很多患者在一起回溯当下的时候，他会发现原来特别重要，特别执着的东西，根本就没有必要。
我有一位患者，他是科技机构的一个高层，大概47岁左右，非常能干，他罹患胰腺肿瘤。我和他谈完基本病情以后，他跟我说：“路大夫，你知道吗，人生太诡异了，我每天特别忙，上下班都在看微信，想今天的工作计划，有一天实在太累了，下班的时候我没有让我的司机接我，我想自己走回家，一边走一边看落叶，大概就15分钟的路程。我当时就想，我真想得一场大病休息一段时间，因为我没有理由停下来，即便我病好了，我可以和领导说，我还需要修养一段时间。但是一个月之后，我就罹患了这个疾病，我连康复的机会都没有了，现在似乎很多事都想清楚了，但是都已经来不及了”。
路桂军：他当时身体的警告就是太疲乏，已经超常透支了，想休息一下。
我在中国一个古建筑前面见过一个门楹联，“三寸气在千般用，一旦无常万事休”。我们常态的理解，好像只要有口气在，一切都有机会，只要没有这口气，万事休。
其实“休”这个字，一个单人旁，一个木，它原本的意思是，当你人困马乏的时候，可以宽衣解带靠在树上休息一会，让节奏慢下来，而不是万事罢。所以生活中我们确实需要慢下来，而安宁疗护就是从生命尽头提醒你，早就该慢下来。
我们经常说，死亡可以简化人的生命程序，我们平时专注的事太多，今天干不完，明天干不完，甚至十年都干不完，当死亡来临的时候你发现，所有的都可以放下，它像个筛子一样。比如我生命进入倒计时，还有三个月，这三个月我能做什么，肯定三十年的事是装不进去的，我就一遍一遍地筛选，筛一遍还剩20天，再筛一遍还剩10天，筛到最后的，就是最重要的一件事。
我曾经说过，每年过生日不如过忌日，忌日过完第二天几乎就是一次重生，因为把最主要的事情梳理出来了。
今年端午节，我们走进病房的时候，有一个男士和我说，他还没退休，还不到60岁，他从来没想过会在医院过端午节。他觉得早知道今年在医院过，去年没有去的两个地方他必须得去。因为自从国家规定端午和中秋成为法定节假日之后，每一年上半年下半年就是他们家固定旅行外出的小长假，去年有两个地方来不及去，留到今年，谁知道今年就没有机会了，他在生命尽头就是陪伴家人的这些事。
02
生命是个体化的
“顺”是对生命的敬畏
路桂军：其实“孝”和“顺”本身是两层意思，“孝”是对自己父母好，“顺”是顺着自己父母的意思。生命尽头其实我们看到很多患者本人认为生活质量第一，生命长度第二，如果每一天痛苦地活着，宁愿即刻就走。但是孩子在面临亲人离世的时候，他就觉得家人应该多陪我一段时间，子欲养而亲不待，我刚刚有能力回报，我父母就不在了，他根本无法接受。在这件事上，孩子如果没有顺着父母的意思，父母就是在痛苦地活着。
我见到好几位父亲告诉我：“我现在生无可恋，我一直配合治疗，是因为所有的治疗都是为我孩子做的，因为他们需要我”。这些老人到生命尽头，他不会再问治疗方案，让孩子去决定，就是为了满足孩子的意愿。
所以孝顺的“顺”是对生命的敬畏，不一定只是下对上，上对下其实也应该尊重。
有一位36岁的白领，非常优雅的女士，没有结婚，罹患了卵巢肿瘤，住进北京其他的医院请我去会诊，我看到她的时候，全身大概插满了7个管子，在床上拧着麻花一样，连呻吟都没有，是哀嚎，我就问她：
路桂军：我是疼痛科医生，有什么需要帮你的？
女士：你是职业化的询问，还是真正想帮我？
路桂军：当然是真的想帮你。
女士：那就让我赶快走。
路桂军：真的想放弃了？
女士：是，每一天都在强化这种理念，因为太痛苦了。
路桂军：我看到你一直在配合我们治疗，插了7个管子。
女士：每一根管子都是为我妈妈插的，因为她需要。
路桂军：那你最需要的是什么？
女士：面向大海，怀里面抱着我心爱的狗狗，大口嚼着生蚝，告别这个世界。
说到这里以后，我看她妈妈泪流满面，我问她妈妈，“你愿意成全孩子吗？”她妈妈眼含热泪说我可以，我说：“可能会承担一些风险，比如我们到不了海边”，她姑娘补充说：“起码是在奔向希望的路上”。
所以孝和顺是中国的一种智慧，孝是下对上的，而顺是对个体的一种生命敬畏和尊重，我觉得每一个个体都应该体现出来。
路桂军：一定要尊重他的意愿，生命是个体化的，每一个人都有他自己的人生阅历和思想境界，没有相同的两片叶子，他的人生要按照他自己的意愿，而不是不管他是将军还是奴隶，是知识分子还是普通工人，到临终了都流水线化。所以善终，一定是个体化的。
有些人希望自己幸福的活一天比痛苦的活十年更重要，还有一些人认为我就要与生命抗争，好死不如赖活，那也是他想要的人生，这就是他自己。
03
真正的陪伴，要放下立场
路桂军：我的女儿今年20多岁了，她有一天就一直追问我：“爸爸，你有没有初恋，你年轻时候喜欢的姑娘是什么样的？”因为她正处在这个阶段，作为父亲，我愿意分享我的感受，她调动出我的情绪，我津津有味地分享我青春的困惑与那份执着的时候，我发现我女儿越来越气愤，她说，你好像都没有对我妈妈这么好。
通过这件事我发现，当你想阅读别人的时候，一定要摒弃掉自己的立场和观点，否则你的提问，得到的答案往往是一种不愉快的结果。那是我女儿我没办法，但是我知道，她太爱她妈妈了，她不能允许我曾经爱过别人，或者对别人有过那种仰慕。但是我就觉得应该换位思考一下，对于我们的患者，当你真心想了解他的时候，他即便有一些超越世俗的观点和想法，你也要尊重。
路桂军：一定要放下，否则会是另外一种伤害。我曾经有一个年轻患者，他生命尽头刚住进来的时候痛苦不堪，辗转反侧寝食难安，经过我们处理之后症状好多了。
有一天早晨，我查房的时候看到他在玩电脑，当时那个游戏叫红警，我看到以后有点失望，我就对他说：“小李，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他一边说挺好的，一边敲电脑，也没看我。我说：“现在挺好的没准下午就会发烧，明天就会头疼，后天就会大便又不通了，仅有的时间，或许可以做一点更有意义的事。”他也没有抗拒我的表达，就是含蓄地笑了笑，点点头。
因为那个孩子是我的一个老病人，我们接触时间很长，他的微博我也知道。晚上我看他微博的时候，他有一句话说，从小就想舞枪弄棒，当军人，上战场，此生估计再也没有机会了，就在游戏上体验一把。我看完以后特别遗憾，我是带着观点照护病人，他即便再小，他也是独立的人，我们也应该要读懂他。
所以我们要真听、真看、真感受，真陪、真伴，才能真妥贴，而不是带着观点影响别人，生命尽头让别人按你的方向走。
路桂军：我会问他，为什么会死怕，你是怕死的这个过程，还是怕未知领域的某种东西，他会给你进一步的解释。
路桂军：前一段时间有一个患者就是像这样说的，她说一片漆黑，一个人。我就问她：“另一个世界有你亲人吗？”她说妹妹在美国，我说：“比美国还远的地方？”她突然顿悟了，她说妈妈走了9年，爸爸走了12年。我说：“假如我现在过去通知你爸爸妈妈你要去了，他们会有什么表现？”她听到这表情就放松了，她说：“他们肯定特别高兴，十多年没见了，我们姐妹四个他们最爱的是我，而且我也不再痛苦了，另一个世界一定有亲人”。
历时两年，“此念”出品
《生命·成长》第三季
嘉宾名单
高艳津子 北京现代舞团团长、艺术总监
邱振中 中央美术学院教授、博导，
书法与绘画比较研究中心主任
朱赢椿 设计师，艺术家，
多次荣获“中国最美的书”“世界最美的书”称号
徐皓峰 导演、作家，
获香港电影金像奖最佳编剧奖
王昱珩（水哥） 南极大使
林曦 水墨画家
路桂军 清华长庚医院 疼痛科主任
巫鸿 著名美术史家、芝加哥大学教授
彭凯平 清华大学心理学教授 博导
陈传兴 作家、摄影家、导演，作品《掬水月在手》
刘擎 华东师范大学紫江特聘教授，
政治学系博士生导师
郦波 南京师范大学教授，江宁织造博物馆馆长
邱启敬 当代艺术家
许静 南京书画院专职书法家
青山周平 B.L.U.E.建筑设计事务所 创始合伙人
六神磊磊 作家、知名自媒体人
《生命·成长》第三季
看见有形，看见无形，看见造化的心灵
▲点击图片
即可观看《生命·成长》第三季
- END -
【此念】赠书福利
你有死亡焦虑吗？
欢迎在本文评论区留言
与我们分享
我们将从中选取一位小伙伴
送出
路桂军亲笔签名
《见证生命，见证爱》一本
活动截止时间：2022年12月29日
活动解释权归【此念】所有
出品 | 此念
编辑 | 演忱
排版 | 王啊晶
大家都在看
路桂军：生命尽头，寻求永恒的生命意义
《生命·成长》第三季（第三期）
胡赳赳｜勇于做自己，成为一个真正的“人”
苏格拉底的下午茶
无人知道谁的命更好，只有神知道
点击阅读原文，看此念出品更多精彩视频
喜欢~马上点击在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