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店，逃离北京!
作者：任尚坤 刘倩
来源：商业人物（ID：biz-leaders）
“全时”还没全死，消费者已经闻风而动。章磊是全时便利店的一名店员，他有点烦，他今天始终在重复回答一个问题：你们店现在打折吗？
5月11日，北京山海蓝图公司发布《“全时便利店”停止营业告知函》，称“全时便利店北京区域所有门店将于2020年5月20日24点0分结束经营”。在此之前全时将继续提供服务，并对全场商品进行6-7折销售（不含香烟）。不过，该公告很快被删除。
在北京，全时便利店有直营店与加盟店之分。章磊所在是一家比较大的直营店，直到下午三点左右，他还没收到要“商品打折”的通知。他称店长已经被区域经理叫去开会，就留下他一个人负责盯店面，“之前还有3个小时工，他们从8号那天辞职不干了”。
照往常，他们是早班俩人，下午班俩人，夜班一人。现在，店长是早上七点半开门，章磊负责下午两点到晚上九点半，他们这家店自5月10日起不再上夜班，店面当下属于在卖库存的状态。
全时门店招聘员工有两种方式，一种是门店自招，直接和公司签合同，另一种是通过第三方公司招募，工资及五险一金由第三方公司代发。章磊称，他暂时还没遇到拖欠工资的情况。
而在距离此地两公里外的另一家全时直营店，店长王芳告诉“商业人物”，她正担心着工资和赔偿问题。她收到的通知是，统一闭店，这个月工资到月底统一发。公司给他们的态度是，不会拖欠工资，会按法律做相应赔偿。
不过她并没收到赔偿方案，“我是跟公司直签的按理应该有赔偿，第三方员工没有赔偿”。据她讲，每个店里员工的配置大体是五个人，两个公司直招的，三个由第三方负责。依此计算，全时在北京近200家直营店要涉及上千人的下岗失业问题。
也是在5月10号，店里那三位员工被第三方公司通知不用上班了，现在则只剩下王芳和另外一位直营员工，她称他们的工作就是负责“甩货”。
也是在5月10号，店里那三位员工被第三方公司通知不用上班了，现在则只剩下她和另外一位直营员工，她称他们的工作就是负责“甩货”。
这家店里个别货架已被抢空，甚至有顾客组团来采购，商品统一按原价六折销售。据该店正值班的那位员工介绍，公司已经封了系统，以前收银打折可以手动输入折扣，现在扫条形码出来直接就只有六折。该员工每月工资六千左右，算上补贴等能到八千，另外有五险一金。
全时便利店的员工工资是每月15日下发，这意味着今年4月份工资暂时没有发放。王芳等人还在忐忑中观望。她说全时在北京的加盟店之前就已经在陆续关闭，当然加盟店不涉及工资问题。
可“商业人物”走访几家后发现，全时的加盟店仍正常营业，既没闭店迹象，也没有打折清库存的动作。有家店主就明确说，“我们尽管受影响但现在不打折，没收到什么具体通知”。另一家店主柳强也同样表示，没收到相关通知。
柳强的店属于A类加盟店，店面由他一个人经营。疫情这段时间，他称销量比往年减少了三分之二，基本是每天都在赔钱。
他当初加盟全时签了五年合同，一次性交了五万元的押金。全时给的说法是，到期后退还押金。全时每年不会从他店的销售额中抽成，柳强自负盈亏，他觉得全时的运作路数有点像互联网做流量的方式，加盟店们不直接贡献钱，贡献品牌曝光。
但他现在意识到，自己的那五万押金怕是悬了。
目前，不少顾客手里仍有在全时便利店办的储值卡，柳强时不时遇到有人到他店里销卡。但他没啥办法，储值卡消费必须要到直营店。而留给消费者清退储值卡、核销积分的时间已经不足十天。
柳强清楚地知道，全时突然闭店影响的是一串顾客、员工还有供应商。全时便利店早在一年前就卖身过一次，而这回新东家也无力回天，全时还是难逃厄运。
北京山海蓝图商业有限公司就是全时“卖身”后的新东家之一。公司成立于2018年12月26日，蔡学彦和山图酒业股份有限公司各持股50%。既是实控人又是最终受益人的蔡学彦名下关联了57家企业，是以生产八宝粥闻名的厦门银鹭集团的创始人之一。
2011年成立的北京全时叁陆伍连锁便利店有限公司是全时便利店的主体公司，从2019年7月至今被列入被执行人信息38次，“卖身”前后拖欠供应商债款等问题依然存在。北京山海蓝图公司两大股东的股权自2月17日起均被冻结。
全时也曾有过飞速发展时期。2015年门店数150家，并推出“五年万店，年内千店”计划；2017年加速扩张，进入重庆、成都、武汉等8个城市，启动“百城百万”计划，要用百亿投资、耗时五年、进驻100个城市、覆盖100万个终端。
2018年7月数据显示，全时在全国10个城市拥有门店近800家，单北京地区就有400多家。这一数字在之后的几个月里逐渐减少，截至2019年2月，北京剩余门店320家，关店率达20%。
关店潮与全时背后的复华控股有限公司资金链紧绷有关。复华控股成立于2013年，现对外投资企业有八家，主要集中在租赁和商业服务业，控股企业多达187家。复华控股约占北京全时叁陆伍连锁便利店有限公司股权的50.49%。
2018年下半年，复华旗下的P2P理财平台爆发兑付危机，全时便利店也受到波及，员工欠薪、拖欠供应商账款、门店断货等事件频发。有消息称，全时想以10-15亿元出售所有门店，传说中的“接盘侠”有物美、苏宁、雀巢等公司，但均没有下文。
直到2019年2月，“卖身”方案尘埃落定。全时以分拆方式出售，其华东及重庆地区94家门店，卖给罗森中国；北京、天津、廊房及成都的500家门店卖给山海蓝图。
罗森是第一家进入中国大陆的日资便利连锁品牌，经过二十多年发展，门店数于2019年1月突破2000家，并计划在2025年达到10000家。市场主要在华东地区，江浙沪三省市门店数量超过1220家，北京、重庆、武汉等地也有门店。罗森中国区总裁张晟对媒体表示，收购全时，主要考虑的是战略互补，并将全时门店全部换装改造为罗森便利店。
山海蓝图经营下的全时不是第一次面临关店危机。
四月底，全时天津大规模关店，百度地图搜索显示，天津市区内共有61家全时便利店，明确显示关店的有11家；美团外卖搜索，均显示休息中；饿了么平台查找不到相关商户；微信公众号“天津Ourhours全时便利店”已搜索不到。
传统零售业式微，新零售风头正盛，2016年便有人提出，便利店是新零售难得的风口。随之而来的就是资本的涌入、连锁品牌的疯狂扩张，2017-2019年间，便利店行业融资事件超过70起，有至少100亿元资金涌入。
有的品牌杀出了一条血路，也有的倒在了中途。全时不是第一家陷入危机的便利店，据不完全统计，2015-2018年间，包括邻家、131便利店在内的15家便利店“死亡”。
在两年多时间内开设160多家便利店的邻家，曾被视为有望成为下一个全家、罗森的“黑马”，却在2018年8月一夜之间关停了北京的168家门店。究其原因，也是背后股东的P2P业务暴雷，导致资金链断裂。
邻家极速扩张时期，投资人曾要求一年开店2万家，因此选址从不畏惧高额租金，在快速铺开的同时，也埋下了隐患——一旦资金链断裂，将是灭顶之灾。
便利店属于制造型零售业，即原创开发的鲜食商品占比较高，这种模式对资金投入、成本控制等方面要求较高，盈利难度也大。CCFA发布的《2018中国便利店报告》显示，便利店运营成本快速上升，其中房租成本上升18%，水电成本上升6.9%，人工成本上升12%。很多便利店都在亏损，虽有行业红利却没有门店红利，有消息称，邻家在关店前每月亏损数高达500万元。
名声在外的便利店巨头们也有日子难过的时候。去年，日本7-11被曝欠薪、裁员、关店，有消息称，日本Seven & I控股公司将关闭或搬迁近1000家7-11便利店，裁员约3000人。自2012年3月起，7-11拖欠日本全国8000家门店的3万名员工4.9亿日元加班费，约合人民币3200万元。
7-11在中国市场也曾关闭调整近20家门店，同为日本的全家、罗森，中国的好德、可的等便利店都经历过关店调整，邻家关店后大部分门店被物美“接盘”。
章磊都知道这些事情，也知道全时在经营和财务上存在危机。他说，“之前我只觉得倒闭应该没这么快吧”。
（章磊、柳强、王芳为化名）
参考资料：
《全时京津门店最迟五月底全关 易主后仍难逃“二次死亡”》，北京商报，2020.5.10。
《重磅 | 战略扩张，罗森收购全时华东及重庆近百家便利店》，第一财经，2019.02.22。
《全时便利店为何沦落至此？》，钛媒体，2019.2.26.
《独家调查｜欠薪、裁员、关店！便利店赚钱有多难？》，第一财经，2019.12.25.
《邻家便利店168家门店全面关停，伤不起的供应商！》，亿欧网，2018.8.5.
*题图为作者拍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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