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原文
其他

余欢水侮辱女性了吗?

检票小哥 3号厅检票员工 2020-08-19


写在前面

事情很简单。

本身一直口碑非常好的《我是余欢水》,因为大结局里的这几句关于女权的台词,引发了相当大声量的争议。


很大一部分女性认为,这是对女权的污名化。


但同时,也有很大一部分男性认为这是作者在讽刺伪女权。


小球撞大球,蝴蝶煽翅膀,这件事在这两天引发了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短短5天时间,《余欢水》在豆瓣被大批量刷一星差评,从今年大陆第一高分8.5跳水到了7.5。


甚至双方的极端狂热者都开始出现,一方开始呼吁封杀抵制正午阳光的所有剧集,一方极尽男性的嘴臭。


两方人马在性别矛盾上一如既往的剑拔弩张,火星撞地球。

Ok,我理解大家的情绪,但我还是那句话:我们在面对一件争议性事件的时候,最重要的不是着急选边站,而是先讨论和思考。

这件事远没有你们吵的那么简单,至少我目前看到的,不管是反驳,还是同意,都只停留在最浅层次的理解,甚至是曲解。

这段对白必须要代入到三个层面去聊,才能真正意义上的说清:

第一,剧作层面。

第二,事件本身,及双方立场的层面。

第三,女性受到父权压迫和女性弱势地位产生的内在逻辑关系层面。

这三个层面,只要有一个没有弄清,不管你是在左边高举大旗,还是在右边满嘴喷粪,都只是一场闹剧罢了。


首先,剧作层面。

单说这段对话,它当然是有问题的,是对“女权”的严重曲解和错用。

但是它现在出现的载体,是一段电视剧里的台词。那么我们必然要把它放在那个剧的语境中去讨论。

整部剧有着很明显的男性视角,从男性的原著作者到男性的编剧和导演,一同构建出了余欢水这个大男主角色和余欢水周遭的一系列故事。

所以必须承认他确实在好几个地方存在对女性语言的缺席。

比如,但为了服务于剧集的叙事体系,余欢水前妻的心理描写被省去了,另找新欢的合理化也缺失了。


但单说这一段目前大家吵翻天的对白,我认为主创并不存在污名化女权的主观企图。

我们来看这段对白的具体情境。

这段对白出现在全剧戏剧张力最足的一场戏。

孤岛式的郊野,各方势力齐聚,来了场恶人之间的黑吃黑,真正走进了动物世界。

之前靠线索和冲突埋下的炸弹一个个等着引爆,接着是摧枯拉朽地走向了共同毁灭。

绑匪徐二炮设置了一个游戏是放走一个人,每个人得给出个自己能被放的理由。


这段梁安妮和黑社会徐二炮之间的台词就发生在这个游戏里。

梁安妮为了让自己能活,不吝马上把“我是女性,我是弱势群体”的名号往自己头上按,徐二炮以“你们天天哭着喊着要女权”来反驳了回去。


这段对话在这个情境里有问题吗?

既然这是人物台词,就得从这两个角色的人物设定来聊。

先说梁安妮,她是一个自我物化的女性,她屈服于男权社会的规则,甚至利用男性的社会凝视,一直将自己身体物化成阶级通道的钥匙。


她靠身体上位,让魏总加入了假电缆揽钱计划。她为了让余欢水不揭发她,曾试图用肉体进行利益交换,所以她在生死关头依旧习惯用女性身份作为筹码,这是讽刺那些靠身体上位,自我物化的女性。

徐二炮呢,是剧里少有的扁平角色,一个成语都说不全的文盲劫匪。也正是因为他没文化,才曲解女权,仇视女性。



而且只要把剧看完,你就会发现他也不止仇视女性,他仇视不符合他价值观的所有。

比如,我们都知道他大哥当街行凶是错的,余欢水“见义勇为”是对的,但他偏要杀余欢水给大哥报仇。比如他要所有人服从暴力规则,其中一个弟兄说他妈病重不想参与杀人活动,他直接对着小弟连捅数刀。


而且,只要稍微有点常识的编剧应该都知道,如果真的想通过角色来为自己说话,夹带私货,最忌讳的就是让一个被观众恨的牙痒痒的负面角色来传达。

为了让观众尽可能地移情,尽可能地洗白自己的观点,最好的选择一定是通过相对正面的主角,或者拥有主视角的角色,最次也得是一个拥有双面性的中性角色。

比如波兰.斯基的《我控诉》,就是把自己被判决的性侵罪寄情于一个被置于冤假错案的法国军官。

反正绝对不会是一个这样的劫匪。

用这种人物夹带私货,和原地自爆没什么区别。

所以我认为这一段在剧作上是很明显的双向讽刺。既讽刺了自我物化的女性,也讽刺了没有文化不知,女权为何物的自大男性。



第二个层面,事件本身以及及双方立场。

这个层面我们首先要弄清楚,这件事引发了几组矛盾?

部分女权主义者和剧的矛盾。

部分女权主义者和唯一回应的原著作者余耕的矛盾。


部分女权主义者和借这段话嘲讽,污名化女权的男性的矛盾。

这三组矛盾为什么不能合三为一呢?

因为他们三者的立场,都是不同的。

第一组和剧的矛盾,我们在上面的剧作层面解读中已经说了:

我认为这是一种双向讽刺。

那为什么原著作者余耕的回应不能代表剧呢?

因为这句话根本就不是他写的,这是后期正午阳光的编剧改编的时候加入的。

而且只要你们把它的原著《如果没有明天》看完就明白了,这就是一本彻头彻尾的男性视角意淫小说,虽然它确实有非常辛辣的社会讽刺,但是依旧在角角落落透着男性视角的自大。


所以他对部分女性说出“暴民”这样的称呼,也不奇怪。

虽然我觉得剧没问题,但我也认为这位作者的回复透着很强烈的男性傲慢,并且他自己也并没有理解什么叫女权。

当然,说破天,这俩组矛盾都还不是这剧的核心矛盾。

这剧的核心矛盾,在于第三组,也就是部分女权主义者和那些借这段话嘲讽,污名化女权的男性的矛盾。

这件事本身远不至于发酵到这个地步,本身很多女性都还只是停留在争论剧里的这段对话,到底有没有碰瓷女权的阶段。

但我也不知道某一群男性到底在想什么,他们以为自己终于抓到了一个舆论武器,急急忙忙地就将自己代入了那个没啥文化,虎了吧唧的文盲劫匪,去阴阳怪气,嘲讽女性特权,以及对女权污名化。


你可以在任何讨论这件事的评论区看到他们的下场参战,而且大多并不是来讨论,只是争吵,他们并没有能力去看懂编剧对他们这群人的讽刺意图,也回避了剧作层面的一二,只想借此去证明女性的社会特权,甚至男女不平等是个伪命题。

以他们扑克化的思维能力,根本意识不到,自己正在将剧中一个完全负面,丑角化,脸谱化的文盲劫匪作为自己的群体发言人,甚至代言人。

这才是这个矛盾激化到这个程度的根源。

其实后半场已经和剧到底是不是碰瓷女权无关了,因为这些男性把这一幕符号化了。

在整个符号化的过程中,将这几句话从剧的语境中抽离了出来,私用发泄了,而剧自然免不了成为了他们的牺牲品。


至于为什么这句话从剧的语境中抽离出来一定是错的,我们用第三个层面回答:


女性受到父权压迫和女性弱势地位产生的内在逻辑关系层面。


这句话听起来很拗口,但其实很简单。


它就是一个因果关系。


很多男性认为女权是个伪命题的理由,就是在他们的认知中,目前女性在社会中一直都处于一个被照顾的弱势地位,拥有特权,男性需要买车买楼,男性出去就得男性付钱,但女性就不需要。



那你们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呢?


很简单,因为在几千年父权社会运作下,男性掌握了社会大部分方面的社会资源,甚至形成支配性地位,这才导致我们非常自然地将女性视为了所谓的弱势群体。


这两个玩意是因果关系,父权社会的长期压迫是因,女性被外部视为弱势是果。


是因为男性自己对女性的不平等对待,对社会规则制定的一手拿捏,导致了女性处于弱势地位,延伸出了那么多所谓的“特权”。


不是女性想要特权,而是父权社会的“男性规则制定者们”将女性放入了那个弱势地位,女性不得不得到了“特权”。


当然,我不是在说女性应该有这些特权。


这个所谓的“特权”,和女性受到的压迫一样,都是父权社会的产物,都是应该得到修正的。


但问题在于,你们应该先弄明白这两个问题修正的先后顺序。


昨天在微博聊这个事情的时候,有一个读者提到的一个概念,我认为比较适用:父权社会下的平权是温和的男权。


这句话听上去很不正确,但是确实是我们目前阶段的女权运动比较合适的状态。


女权的本质是平权没错,但这平权始终要建立在一个对女性的结构性压迫已经被逐渐消除的社会环境中去谈论。


也就是我上面说的,这两者的解决存在先后,我们需要先破除掉压迫的因,再去修正“特权”的果。


可是现在不平等依旧没得到修正的迹象,有人就要把那个果抹掉,这对女性不公平,也不现实。


写在最后

最后再延伸一个小常识。


我发现很多人在看待女权的时候永远是二元视角。


其实女权应该分具体流派去区分的,里面存在激进主义女权流派,认为女性是最具有优越性的,主张用科技完全消灭男女差异。


也有侧重女性政治权利,社会基本权利达成同权的自由主义女权流派,还有我上次写文的时候提过的注重交叉式看待压迫问题的有色人种女性主义,还有承认男女差异的文化女权主义。大大小小,几十个流派。


它们都不代表女权的全部,都不完全正确,也不完全错误。


它是一场已经存在了几百年的,复杂的社会运动,不是你脑内简单的两性斗争。


在没有了解清楚它们前,不要去轻易的定义这个词汇,这句话适用于这场争论中的很多方,很多人。



音乐/Cat naps - Time
配图/来自网络
本文系网易新闻·网易号
“各有态度”特色内容




    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

    文章有问题?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