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美国联邦最高法院判决评述(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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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我忙得已经赶不上美国最高法院的节奏了，赶紧再读一篇。今天这篇是有关印第安部落法的，涉及主权豁免。我以前曾在学校的Civil Clinic与带教律师协办过一桩部落法的案子，涉及印第安人的劳动法，挺有趣。律师们说起印第安部落，都称之为国中国，部落法院的法官很多是各州的退休法官或律师担任。算起来那已经是小20年以前的事了。Again，匆忙写就，如有问题，请同仁批评指正。】
1.24 路易斯诉克拉克——印第安部落主权豁免问题
原案名：Lewis v. Clarke
判决日期：2017年4月25日
案号：15–1500
判决原文：
https://www.supremecourt.gov/opinions/16pdf/15-1500_h3cj.pdf
主笔：索托马约尔大法官（罗伯兹、肯尼迪、布莱恩、阿里托和卡根大法官附议；托马斯和金斯伯格大法官分别撰写附和意见，戈萨齐大法官未参与）
判决主旨：某机构享有主权豁免，其雇员并不当然享有主权豁免。
判决评述：
1. 案件的缘起
路易斯夫妇在康涅狄格州的州际95号高速公路驾车行驶时，被一名叫克拉克的司机所驾驶的一辆超长豪华轿车从后边撞到。路易斯遂向康涅狄格州法院提起损害赔偿诉讼。
本来这只是一桩普通的交通事故，涉及过失侵权责任。然而，由于克拉克是印第安人莫希干部落博彩局的雇员，事发当时他正在送莫希干太阳赌场的顾客回家，那么问题来了，因为印第安人保留区有着不同于美国其他州的法律，而印第安部落通常享有诉讼豁免权。
事情还得从莫希干部落说起。
2. 印第安莫希干部落
这个印第安人部落起源于1600年，于1995年获得美国联邦政府的承认。之后，莫希干部落与康涅狄格州达成博彩协议，授权该部落在满足一定条件后可以在其领地从事博彩业，其中一个条件是设立博彩纠纷法庭。
莫希干法律对因博彩行为而起的纠纷规定了主权豁免和补偿政策，即莫希干部落享有诉讼主权豁免，莫希干部落官员或雇员在履行其职责或者在其受雇职责范围内行事时，若因涉讼而承担赔偿责任，则由部落给予补偿。
莫希干部落博彩局作为部落的分支，对博彩行为行使部落权力，因此也享受上述主权豁免并承担补偿义务。然而，法律明确规定，博彩局对于那些从事鲁莽或恶意行为的雇员没有补偿义务。
之后，莫希干部落博彩局放弃其主权豁免，自愿接受莫希干博彩纠纷法庭的管辖；但是，无论是莫希干部落还是其博彩局，都没有同意接受康涅狄格州法院的管辖。
所以，当路易斯想康涅狄格州法院提起诉讼后，克拉克就想说：你们州法院对我没有管辖权好不好！
3. 康涅狄格州法院：克拉克能享受主权豁免吗？
克拉克以法院缺乏管辖权为由要求法院驳回起诉，因为他是“部落的人”：
博彩局作为部落的分支享有主权豁免，而他是博彩局的雇员，在事故发生时他正在其受雇职责范围内行事，因此也同样应当享受主权豁免。
克拉克还提出另一替代理论，即根据部落法，博彩局必须补偿他的损失，因此博彩局享有的诉讼豁免也应延伸适用到他身上。
然而州法院拒绝了该动议，克拉克上诉。
康涅狄格州最高法院推翻了一审法院的裁决，接受了克拉克的第一个理论，认为部落的诉讼豁免权禁止该诉讼的进行，理由是当事故发生时，克拉克正在其受雇职责范围内行事。然而法院并未考虑克拉克提出的第二个理论，即他是否基于补偿法而应有权享受主权豁免。
因此，在州法院，此案被驳回，也可以说克拉克赢了官司，受伤的路易斯夫妇没得到损害赔偿。
路易斯上诉到美国联邦最高法院。
4. 美国联邦最高法院的观点
（1）最高法院需要解决的问题
美国联邦最高法院首先对本案进行定性，认为这是一个针对部落雇员、在州法院、依据州法律提起的一桩普通的过失侵权案。
法院需要解决的问题是：印第安部落的雇员在其受雇职责范围内发生侵权行为、且该雇员有权从部落处取得补偿时，印第安部落的主权豁免是否能阻止针对该部落雇员本人提起的损害赔偿诉讼？
（2）谁是真正的利益相关方？
最高法院认为：要确定某主权实体是否享有豁免权，必须确定该主权实体是否是真正的利益相关方。
要确定谁是真正的利益相关方，法院不能仅仅依赖当事人在诉状中的定性，而必须首先确定原告所寻求的救济是否真正针对主权实体。
大法官们将官员个人豁免理论和主权豁免理论作了区分。如果被告以官方身份被起诉——即原告所寻求的救济仅仅在名义上针对该官员，而实际上是针对该官员的公职，那么主权实体本身可以主张主权豁免。
然而，当官员以个人身份被诉时，该官员可以主张个人豁免，但不能主张主权豁免。
法院没有讨论克拉克是否享有个人豁免，因为在之前的诉讼程序中克拉克从未提出过该主张。
法院将上述一般规则在部落主权豁免的情境下进行分析，认为二者都不适用于克拉克，因为本案中真正的利益相关方是克拉克本人而非部落或部落的官员。
本案中，康涅狄格州法院并未对部落或博彩局行使管辖权，他们的判决也不会以任何形式约束部落或其分支机构。
另外，如果克拉克败诉，他能否从博彩局得到补偿并不确定，因为根据莫希干部落法，如果博彩局认为克拉克行事鲁莽或恶意，则克拉克不会得到任何补偿。
（3）结论
经过分析，法院认为在针对部落雇员本人提起的诉讼中，真正的利益相关方是雇员本人，而非部落，因此部落的主权豁免并不适用。
在事故发生时雇员正在其受雇职责范围内行事这一事实本身并不能阻止对该雇员提起诉讼。
如果本来就不能适用部落的主权豁免，那么基于补偿法也不能适用部落的主权豁免。
撤销原判，发回重审。此案又回归为一个普通的、以康涅狄格州法律为准据法的过失侵权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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