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场上的雄性竞争会减少男性之爱?
1964年世界杯的阿根廷国家队,题图为1971年的阿根廷国家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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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根廷足球:男性的尊严政治
作者:魏 然
当大英帝国还是世界帝国的时候,英国人不光投资矿产、电信、铁路,他们还热衷于文化输出,譬如富于绅士风度的足球。在19世纪末的阿根廷球场上,球员间的对话还使用英语,但到了1910年代中期,西班牙文的fútbol终于替换了英文词foot-ball,成为官方说法,原本温和的“fair-play”也演化成为男性身躯对抗的演武场。
足球在民间的普及与肉类加工业的勃兴有关。为了把潘帕斯草原上的牛肉销往欧洲,新建的铁路沿线上耸立起一座座新城,而港口肉类加工区则聚居了越来越多的外国移民工人。布宜诺斯艾利斯城市特征之一,便是城市内部的各个移民社群自我认同强烈,而足球这项仪式性游戏有助于塑造集体认同和荣誉感。
截至21世纪初,布宜诺斯艾利斯全城拥有近八十个专业足球场,超过世界上其他任何城市。如此高的球场配备比率,一则是因为二十世纪的阿根廷城市规划专家刻意效仿巴黎,而自1896年欧洲复兴了奥运传统之后,体育馆已成为现代都市的必备部件;二则是城市联赛要求,每支球队必须拥有自己的合规达标的球场,这一点更硬性地把空间认同和体育竞技联系在一起。比赛之日,大批球迷穿着各自球衣,搭乘公交,在城市里穿梭往返,这其实是一种身份表演。其间固然传达着强烈的社区认同,但也能带来一种直观的“同城竞技”的整体感,凸显出人与都市的结合。
阿根廷球迷
二十世纪初的阿根廷政府和教会曾大力倡导足球精神,特别强调公共空间里的竞争能给阿根廷男子带来阳刚之气。政策导向背后隐藏着对移民都市中女性匮乏这一事实的忧惧。与今日腐女们的想象形成有趣对比的是,官方认定球场上的雄性竞争有益于消除男性之爱。从1910年代开始,与球场一道兴起的探戈酒馆,则是另一个男性竞技空间:单身或已有家室的阿根廷男子往往出入探戈酒馆,施展其男性魅力。探戈乐曲歌词里演唱的,多是些寻情猎艳、美人背叛的桥段,正如球场一样,这一社交场合也是将男性实力放到公共空间里,供其他男男女女掂量一番。另一个新兴城市文化空间是咖啡馆。和今日北京日韩色彩浓厚、仅供三两私人聚会的咖啡馆不同,二十世纪布宜诺斯艾利斯的咖啡馆是城市男性社交圈的大舞台,青年男子第一次踏进有名的咖啡馆,无异于成人礼,言下之意是“我已成年,举止、见识如何,请各位长辈评断”。
鉴于足球发展历程中社群竞技和男性实力表演的特征,阿根廷足球似乎比巴西足球少一点游戏感。巴西足球涂抹着浓重的黑人文化色彩。黑人文化作为一种反文化,强调身体是快乐的源泉,而不是异化的劳动工具。巴西足球文化保留着“弱者求生”的记忆,人们懂得要在既定秩序的夹缝生存,除了实力和水准,有时还得耍点无赖汉的花招。
而阿根廷人的足球观可能比巴西人严肃得多。20世纪初阿根廷人对球场成败就已经十分看重,1916年阿根廷球迷在体育馆纵火,致使当时局面不佳的对阵乌拉圭的比赛无法继续。阿根廷还是第一个使用防护网将观众与赛场隔离开的拉美国家。还有一则轶事,说的是尚未成为总统的庇隆目击了阿根廷队被英国队击败,从此暗下决心,不止阿根廷铁路,连足球俱乐部和足球产业也要实现国有化。国际舞台上,足球事关荣辱,成就固然让人振奋,不过失败与挫折也将给阿根廷人带来更大的伤害,这或许不难解释,因为阿根廷球场上的竞技从来都被视为男性的尊严政治。
在2014年世界杯、2015年美洲杯、2016年美洲杯三次决赛失利后,梅西现场痛哭,并正式宣布,将退出阿根廷国家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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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然,中国社会科学院拉丁美洲研究所,助理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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