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村的生产：中国情境下想象的乡村性、旅游与乡村绅士化
感谢撸串地理的邀请，可以有机会分享一下我和博士后合作导师徐红罡老师发表在Journal of Rural Studies上的文章《理想村的生产：中国情境下想象的乡村性，旅游与乡村绅士化》。该文章以明月村为案例地，提出“想象的乡村性”这一概念，用以解释国内乡村绅士化的进程和随之而来的乡村重构，并关注乡村绅士化过程中政府起到的作用。研究发现：想象的乡村性是通过公众流行话语和政府对乡村的愿景共同塑造的，在不同的社会文化情境可能存在不同的内涵。在中国的情境下，绅士群体为了物质化和商品化“想象的乡村性”而迁入乡村生活或投资，他们推动了乡村绅士化和旅游的发展。同时，地方政府也对乡村绅士化的进程起到了推动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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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ang X, Xu H. Producing an ideal village: imagined rurality, tourism and rural gentrification in China[J]. Journal of Rural Studies, 2022, 96: 1-10.
杨雪珂，中山大学旅游学院科研博士后，博士毕业于新加坡国立大学地理系，在中山大学旅游学院完成本科和硕士的学习。主要研究领域是乡村地理，乡村旅游，工业遗产旅游和文化艺术空间研究。主持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青年项目和博士后科学基金面上项目各一项。先后在Journal of Rural Studies, Tourist Studies, Regional Studies, Tourism Geographies, Journal of Heritage Tourism等期刊发表多篇论文。
PART 02研究背景
城-乡迁移及其对乡村地区的影响是近年来乡村地理学的研究重点。在快速城镇化的背景下，城市居民迁移至乡村的现象也开始在国内出现。随着城市居民的迁入，乡村也开始经历不同程度的变化，有学者提出这些城市中产阶层的迁入引发了乡村绅士化进程。近年来，全球范围内都开始关注乡村绅士化进程。绅士化原本用来定义由拥有独特文化品味的新中产阶层迁入城市中心区域所引发的对原有居民的直接或间接置换、房屋升级改建和阶层结构变化的过程。随着城-乡迁移的现象在更多国家出现，乡村绅士化也开始成为研究热点。学者们认为要关注不同社会文化情境中发生的乡村绅士化进程，以更好地理解和阐释乡村绅士化理论。本研究为了深入理解中国的乡村绅士化进程和机制，选取因城市居民的迁入而发展成为知名文艺村和旅游目的地的明月村为案例地。试图回答：
1）为什么城市居民会从城市迁入明月村？
2）他们在明月村推动的乡村绅士化的过程和机制是怎样的？
（1）乡村绅士化
乡村绅士化是指具有独特文化品味、较富裕的中产阶层迁入乡村后引发的房屋修缮或新建、直接或间接置换原有居民、人口结构改变等乡村重构现象。它是一个适用于研究城-乡迁移的概念框架，主要通过对生产/结构（以Neil Smith的租差和资本积累方式变化研究为代表）、消费/主体性（以David Ley和Sharon Zukin对不同绅士群体的文化倾向与审美研究为代表）两个方面的分析来解释乡村绅士化发生的机制。
（2）想象的乡村性与乡村绅士化
虽然在不同的情境下，引发乡村绅士化的原因有所不同，但是全球乡村绅士化研究的共性是绅士群体对独特乡村的偏好。在已有研究中，这种对乡村的偏好常被概括为“田园式的乡村性”（idyllic rurality），是吸引原本生活在城市的绅士群体迁移到乡村的动力之一。但是本研究提出，绅士群体对于乡村的定义和审美来自于他们作为城市居民对乡村的想象，而不是现实世界中存在的乡村性。正如乡村地理学者Cloke所言“乡村性是同时存在于公众的想象和现实世界的日常实践中的”。当越来越多的城市居民和资本进入乡村，乡村性也逐渐脱离了现实的乡村空间。所以，相较于西方学者提出的田园式乡村性，本研究提出了综合性的“想象的乡村性”以更好地解释乡村绅士化发生的原因。它是指一种绅士群体想象的浪漫化的乡村景观和理想型的乡村生活方式，在不同的社会文化情境中可能会有不同的内涵。想象的乡村性高度受到公众流行话语、文化和政府宣传的影响，并且可能进一步影响乡村居民的生活和实践。因此，本研究认为乡村绅士化可以被理解为绅士群体迁移到乡村地区并将想象的乡村性进行物质化的过程。而想象的乡村性的物质化则可能受到绅士群体的主体性、村民的参与和政府的影响，因此会引发不同程度的乡村重构。
研究人员从2016年起开始关注明月村的变迁，并于2017年6月-8月在明月村内进行田野调研。居住在村民经营的民宿内进行参与式观察，并对46名受访者进行了深度访谈。访谈对象包括迁入村内的艺术家、在村内居住或投资的企业主、政府工作人员、本地村民和游客。在实地调研期间和田野调查结束后也密切关注村内的公众号和媒体报道等，收集村内的规划、旅游导览手册、游客数据和房屋租赁价格等二手资料进行数据补充。
（1）在蒲江县和甘溪镇合力打造“明月国际陶艺村”项目的过程中，绅士群体为了实现想象的乡村性、获得收益，而迁入明月村生活、投资，催生了房屋的商品化和旅游的发展，引发了乡村绅士化的进程。蒲江县、甘溪镇和“明月国际陶艺村”项目组在乡村绅士化的过程中起到了重要的推动作用。具体包括通过盘活国有建设用地和闲置院落以吸引在地绅士和异地绅士的迁入和投资，建设停车场、绿道等设施，举办节庆活动，以及对绅士群体想象的乡村性进行制度化的认可和支持等。
（2）明月村的绅士群体是多样化的，根据他们不同的社会经济特征和居住地特征，可将他们分为在地绅士和异地绅士。他们都是因为明月村的乡村景观符合他们对乡村的浪漫化想象而前往明月村生活、投资。异地绅士具有更高的经济和社会资本，不居住在村内，但识别到了投资价值，建造精品民宿等以吸引向往乡村的游客。在地绅士则是为了逃避繁忙的城市生活，搬到明月村居住。但是他们认为村民现代化的房屋缺少乡村特质，所以通过租赁和改造村民闲置的房屋以物质化自己想象的乡村性，实现他们理想中慢节奏、宁静的乡村生活。由于需要新的生计维持生活，在地绅士也通过商品化他们的居住空间经营旅游小企业，吸引对乡村生活有向往、想短暂逃避城市生活的游客。因此，明月村的乡村绅士化进程不仅催生了新的租房市场，也推动了旅游的发展。明月村也从一个普通乡村快速转变为知名的网红文艺村。
（3）想象的乡村性对乡村绅士化的进程和空间效应产生了重要的影响。绅士群体基于他们想象的乡村性对房屋进行改造或新建，在村内形成了新的乡土建筑风格。这些房屋受到了大量游客的青睐。虽然明月村内暂时没有发生村民因绅士化被直接置换被迫迁出的现象，但是由于村民原本的房屋样式被绅士群体和城市游客批评过于现代，缺少乡村特质，因此在与绅士群体的旅游经营竞争中，大部分村民暂时处于下风。部分具有较高经济资本的村民为了吸引城市游客只能模仿绅士群体想象的乡村性改造自己的房屋。政府也参考绅士群体的房屋特征改造沿街村民房屋外观，进一步制度化了绅士群体想象的乡村性。明月村的乡村景观和乡村性因此被改变。
【推送：杨雪珂】
【排版：安宁、陈晓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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