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原文
其他

【山楂树之恋】老三依然默默的关心着静秋

2017-04-04 城巷百态

我知道你在等我,戳戳上方↖城巷百态让我走进你心里



朋友们,晚上好。晚上我们来阅读美国华人艾米的《山楂树之恋》。该书是写的是一个女人真实的经历,故事纪录者是艾米,但对话大多是静秋原文中的。山楂树之恋看到结局,所有中国人掩面而泣。


1

静秋见长林拔脚就走心里很急想留住他又不敢拉他只好叫道:“哎哎你别走呀,至少帮我把这些东西拿到我屋里去吧?”

长林像被人点醒了一样转回来:“噢你拿不动呀?那我帮你拿。”说着就背起包提起篮子跟静秋来到她家。

静秋想掏炉子做饭问长林:“你吃饭了没有?”

“吃了”长林骄傲地说“在餐馆吃的。”

静秋觉得很奇怪长林居然知道在k市下餐馆真看不出呢。她给他倒了杯开水叫他歇一会儿,她好找个东西把核桃装起来让他把包拿回去。她问:“你又跑大嫂娘家去了?她们家人还好吗?”

“她们家人?”长林看上去很迷茫,给静秋的感觉是他走到大嫂娘家的核桃树前摘了就跑,根本没跟大嫂娘家人打照面一样。

静秋记得大妈说过长林自小就有个毛病,一说谎就不停地眨眼皮,所以回回撒谎都被大妈戳穿了。静秋看了他一眼见他眼皮有点眨巴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说谎。她看见包里还有一个小包里面装着冰糖就问:“这冰糖是你买的。”

“是大哥买的。”

连大哥也调动了静秋感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问他:“冰糖要医生证明才能买到大哥他在哪里搞到证明的?”她一边说一边把暑假打工之后专门留出来的二十块钱放进长林的包里,再把包卷起来找根绳子扎了估计长林在路上不会现里面的钱。就怕他回家了还没发现,如果大妈大嫂哪个洗了这个包那就糟蹋二十块钱了。她准备等会送他到车站等他车开动了再告诉他包里有钱。

长林说:“大哥认识一个医生是那个医生开的证明。”

静秋觉得长林答得太天衣无缝了简直不像是长林在说话而他的眼皮又一直在眨巴。她想了想又问:“你今天一个人来的?你知道路?”

“鼻子下面就是路。”

静秋诈他:“k县到这里的车票涨了百分之十票价很贵了吧?”

长林好像傻了眼掰着指头算了半天憋红了脸问:“涨涨到十二块八了?这不是剥人的皮吗?”

2

静秋现在完全可以肯定长林不是一个人来的了,他根本不知道车票多少钱把“百分之十”当成了十块。她想最大的可能就是长林是跟老三一起来的,不过老三躲着没进来。她也不去抵长林的谎只留他多坐一会儿,心想如果老三等久了老不见长林他会以为长林迷路了就会跑来找长林。

但长林打死也不肯坐一定要回去说怕赶不上车了,静秋只好送他去车站。刚送到学校门口长林就不让她多送了,态度非常坚决看样子马上就要用手来推她回去了。

静秋只好不送了嘱咐了几句就返回校内。但她没走开而是站在学校传达室的窗子后面看长林。她看见长林在河边望了一下就向河坡下面走去。过了一会儿跟另一个人一起上来了。

 

她认出那人是老三穿了套洗褪了色的军衣军裤很精干的样子。他们两个站在河沿说话,长林不时指指校门方向,两个人你杵我一拳我杵你一拳地讲笑大概长林在讲他的冒险记。

然后老三朝校门方向望过来吓得静秋一躲以为他看见了她。但他没有只站那里看了一会儿就跟长林往渡口方向走去了。

她也跟了出去远远看他们两个。她看见老三像小孩一样放着大路不走走在河岸边水泥砌出来挡水的“埂”上。那“埂”只有四寸来宽老三走着走着就失去了平衡,吓得她几乎叫出声来怕他顺着河坡滚水里去了。但他伸开手身体摇晃几下又找回平衡,继续在“埂”上走像在走平衡木一样而且走得飞快。

她很想把他们俩叫住说几句话,但既然老三躲着不见她,她就不好意思那样做了。看来他真的跟长芳说的那样是个心肠很软的人,见不得别人受苦所以他帮大秀帮她现在又帮长林。今天的车票肯定是他买的,他肯定知道长林找不到路所以一直陪着长林到校门口。

3

她想老三肯定是把她让给长林了或者他本来就没打她主意。但她不愿意相信这一点他那时不是很“争嘴”的吗?总在跟长林比来比去怎么一下就变成长林的导演向导了呢?书里写的“纨绔”公子都是要“占有”了他的猎物才会收手的难道他已经把她“占有”了?她恨死了那些写得模模糊糊的书只说个“兽性大占有了她”但又不说到底怎么样才算“占有”了。

但是她隐隐地觉得“占有”之后女的是会怀孕的,<<白毛女>>里面的喜儿不就是那样的吗?样板戏<<白毛女>>把这点删掉了,但她看过娃娃书知道是有这一段的。老三抱她还是上半年的事,她的“老朋友”已经来过好多回了应该是没怀孕吧?那就不算被他“占有”了吧?

她想起放在长林包里的钱怕他傻乎乎地弄丢了,或者让他妈洗掉了就一直跟在他们后面走到渡口。当他们坐的渡船离了岸的时候,她才从岸上大声喊长林:“长林我放了二十块钱在你包里别让你妈洗掉了”

她喊了两遍估计长林听见了,因为长林在解捆包的绳子。她看见老三扭头对划船的人说话,然后突然从座位上站起来从长林手里拿过包就往船头走把船搞得乱晃。

她怕老三要还钱给她吓得转身就跑。跑了一会儿她才想起他是在船上能把她怎么样?她放慢脚步想看个究竟刚一转身就看见老三向她跑过来。他的军裤一直到大腿那里全都湿漉漉的贴在身上。她惊呆了已经十月底了他不冷吗?

他几步跑上来把那二十块钱塞到她手里说:“你把这钱拿着吧冰糖是别人送的不要钱的。你用这钱买运动服吧不是要打比赛吗?”

她完全僵住了不知道他怎么知道她需要运动服打比赛。他匆匆说:“长林还在船上现在肯定慌了神了他不知道路。我走了晚了赶不上车了。”说完他就返身向渡口跑去了。

她想叫住他但叫不出口就像她每次在梦里梦见他时一样,说不出话也不会动就知道望着他看他越走越远。

4

那天回到学校她根本没心思打球了,老想着他穿着湿漉漉的裤子要好几个小时才能回到家换掉他会不会冻病?他怎么这么傻就从船上跳到水里去了呢?他不会等船划到对岸再坐船过来?

 

后来有好多天她都忘不了他穿着湿裤子向她跑来的情景,她觉得他不应该叫“纨绔”公子应该叫“湿裤”公子。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他怎么知道她打比赛需要运动服?

去年打比赛她们排球队没穿运动服,因为k市八中地处小河南面,相当于郊区很多学生都是菜农的孩子经济上不宽裕。比赛前教练竭力鼓吹过说每个人都要买运动服,但队员们都很抵制就没买成。她们那次就是穿平时的衣服去赛球。

第一场比赛的时候一上场刚喊完了“友谊第一比赛第二”,裁判就叫两边队员背对裁判记录每个人的球衣号码和站位。她们上场的六个队员全都傻了眼因为她们衣服上没号码。

裁判把教育局主管比赛的人找来了说:“这群丫头既不穿球衣又没号码怎么比赛?”

教育局的人把教练万老师叫到一边语重心长地教导说:“你身为教练难道不知道排球比赛站位很重要?六个队员的位置是轮流转的后排不能在前排起跳扣球。有的队只有一个主攻如果都像你们这样不穿带号码的球衣,那她们的主攻从后排跑到前排去起跳扣球裁判怎么看得出来?看不出来怎么判人家犯规?”

第一场还没打裁判就判她们输了。万老师低三下四地恳求又做声泪俱下状把队员们的贫穷落后描述了一通,教育局的人才同意她们继续比赛但勒令她们用粉笔把号码大大地写在衣服上,不然不让她们参加比赛。

后来的几场比赛都是一上场就被对方球队和观众猛笑一通说她们是“杂牌军”“乡下妹子”。八中球队被这样奚落士气一蹶不振打了个倒数第三回来了。

但万老师死也不服输说如果不是因为球衣闹这么个不愉快八中女队肯定能进入前六名。所以万老师就逼着队员们买球衣叫大家把钱交了把尺码说了,他统一去买免得每个人自己去买又买得花花绿绿的不一致还是被人笑话为“杂牌军”。这回万老师很强硬:“你们不买衣服就不要打球了。”

5

队员们一听就慌了都把钱带来交了。静秋实在是没这笔闲钱而且乒乓球队那边也要买运动衣,她想把两边的教练说服了让他们决定买同一种颜色同一个式样的那她就可以只买一件。

但两个队要求不一样。排球比赛是在室外下次比赛时间比较冷,教练说要买长袖的保暖而且有长袖护着接球的时候手臂不疼。乒乓球比赛是在室内所以教练要买短袖的说你们穿得“长落落”的怎么打比赛?不光要买短袖还要配一条运动短裤。

排球队万老师催了一阵钱收得差不多了就拿去买了运动服印了号码。平时跟兄弟学校排球队打友谊赛的时候就叫队员们把运动衣穿上气壮如牛先声夺人。静秋没买运动服万老师知道她家比较困难就安慰说:“不要紧不要紧上场的时候我叫替补队员把衣服借给你穿。”

替补队员不能上场已经是憋了一肚子火了,现在还要把球衣借给别人穿更是一百个不耐烦。静秋也不好意思穿别人的衣服去赛球就竭力推脱说我就坐旁边看。但她是球队的二传是主心骨哪能不上场呢?教练每次都逼着一个替补队员把衣服借给静秋搞得那人不舒服静秋也很难堪有时碰到打比赛就干脆请假不去。

她不知道老三怎么知道这些事的难道他认识球队的教练或者球队的某个队员?或者他经常在什么地方看她打比赛?但她从来没在比赛时看见过他难道他真是侦察兵出身?可以暗中观察她而不被她现?

她决定从这二十块钱中抽出一些去买运动服,因为老三冒着寒冷跳到水里把钱送给她不就是为了她能买运动服吗?她买了就遂了他的意如果他能在什么地方看见她穿运动服打球那他一定很高兴。

万幸两个队的队服除了袖子长度不一样颜色和式样都是一样的,可能那年月也就那么几个样子。她买了一件长袖的运动服一条短的运动裤,准备赛排球的时候就穿长袖的赛乒乓球的时候就把袖子剪下来变成个短袖,等到赛排球的时候再缝上去变成长袖,反正她针线活好缝上去也没多少人看得出来,只要没人扯她的衣袖想必不会露馅。

球衣号码可以自己选只要是别人没选的都行,她看了一下3号还没被人选掉她马上选了3号。印号码要好几毛钱她舍不得了自己用白布剪了个号码缝在球衣上了还照别人球衣剪了“k市八中”字样缝在球衣胸前看上去跟别的队员的球衣没有两样。

6

十二月份打比赛的时候静秋老指望老三会出其不意地出现在赛场那样他就能看见她穿着运动服了。但她没看见老三后来她也很庆幸老三没去,因为那次k市八中女排只打进了前六名。大家都说我们输球完全是因为我们穷,平时用橡皮球练习到了比赛的时候用的是规范球是皮子做的重多了,大家不习惯连球都不过教练你要逼着学校去买些规范球给我们练。

万老师说:“我保证让学校去买规范球不过你们也要好好练习不然有了规范球也是白搭。”

于是球队加了很多练球时间。静秋很喜欢打球但她也很担心因为每次打完球就很饿就要吃很多饭,高中生每月只有31斤粮她妹妹也在吃长饭,哥哥有时从乡下回来也要吃饭家里的粮计划越来越不够了。

转眼到了75年一个春寒料峭的早晨,静秋跟排球队的人在操场上练球。排球场离学校后门很近不远处就是学校的院墙,只一人多高排球经常会被打出去。院墙外面就是农业社的蔬菜田球,一打出去就要赶快去捡回来,因为现在球队用的是规范球皮子做的要是被田里的水打湿了就会断线裂缝搞不好还被路过的人捡跑了。

但是校门离排球场还有一点路程如果从校门跑出去就太远太慢了。排球队怕丢球所以球被打出去队里就会有人翻墙出去捡球。不过不是每个人都能徒手翻墙的只有静秋和另外两个女孩可以不要人顶就爬上墙头跳到院墙外捡了球又翻回来。所以一有球打出去就有人叫这几个人的名字催她们快去翻墙捡球。


这天早上静秋正在练球不知是谁把一个排球打到院墙外去了刚好她离院墙近就听好几个人在叫:“静秋静秋球打出去了!”

静秋就噌噌噌跑到院墙边单脚一蹬两手一抓就上了墙。她迈过一条腿骑在院墙上正要把另一条腿也迈过墙顶跳下去就见一位活雷锋帮忙把球捡了拿在手里准备向院墙内扔去。

那人一抬头看见了她叫道:“小心别跳!”

7

静秋也看清了那人是老三穿着一件军大衣不是草绿色的而是带黄色的,那种是她最喜欢的军色以前只看见地区歌舞团的人穿过。老三黑黑的头衬在棕色的大衣毛领上颈子那里是洁白耀眼的衬衣领。静秋觉得头晕眼花不知道是打球打饿了,还是被老三的英俊照昏了她差点从墙上掉下去。

他手里拿着那个排球球已经被田里的露水搞湿了一些他脚上的皮鞋也沾了田里的泥土。他走到她跟前把球递给她说:“跳下去的时候当心”

静秋接了球一扬手扔进校内自己仍坐在院墙上问;“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他仰脸看着她带点歉意地笑着:“路过这里我这就走”

院墙内那些人在急不可耐地叫:“静秋坐那里乘凉啊?等着你球呢”

她急急地对他说声:“那我打球去了”就跳进校园内跑回自己的位置上去打球。但她越打越心不在焉老在想他这么早路过这里要到哪里去?她突然想起去年的今天是她到西村坪去的日子也就是说是她和老三第一次见面的日子。难道他也记得这个日子今天专门来看她的?她被自己这个离奇的想法缠绕住了老想证实一下。

她只想现在谁又把球打出去她就可以翻过墙去看看他走了没有或者问问他到哪里去。但这时好像大家都约好了一样谁也没把球打出去。她又等了一会儿眼看练球就快结束了她再不能等了就借球的机会把一个排球打到院墙外去引来队友一阵不满和惊讶。

她不管别人怎么想飞快地冲到院墙边嗖地爬上去二话不说就跳到对面去了。她捡了球但没看见老三。她把球扔进校内没有翻墙回去而是顺着院墙往校门那里走想看看老三有没有躲在哪个墙垛子后面。

但那些墙垛子都很小肯定藏不住老三。她一路找过去一直找到校门了还没看见老三她知道他真的只是路过这里了。

8

那一天她总是心不在焉下午上体育课的时候她又把球打出去了几次还帮别人翻了几次墙但都没看见老三。

放学后她回家吃了饭到班上的包干区去看看几堆烧在那里的枯树叶烧完了没有。今天该她们组打扫包干区地上有太多的落叶,一般遇到这种情况大家就把落叶扫成堆点火烧掉,待会只把灰烬扔到垃圾堆就行了不用一大筐一大筐地把落叶运到垃圾堆去。

组里的人懒得在那里等着烧落叶就叫静秋吃完饭了再来做最后打扫。静秋看看火已灭了就把灰烬装到一个畚箕里准备拿到垃圾堆去倒掉。她刚直起腰就认出篮球场上几个打篮球的人当中有一个是老三。他脱了军大衣只穿着他那著名的白衬衫和一件毛背心正跟几个学生打得热火朝天。

她一惊手里的垃圾都差点泼出去了他没走?还是办完事又回来了?她傻乎乎地站在那里看他打球觉得他的姿势真是太漂亮了。他跳投的时候黑黑的头跟着向上一抛球落进球网了头也乖乖地落回原位了。她怕他现她在看他就连忙拿着垃圾跑掉了。她倒了垃圾把畚箕放回教室锁了教室门也不回家就坐在操场另一端的高低杠上远远地看他打球。总共才四个人在打半场。

老三已经把毛背心也脱了只穿了件白衬衣袖子挽得高高的很精神很潇洒的样子。她帮他们计数看谁投进的球多最后现老三投进的最多。考虑到他是穿着皮鞋的她对他的仰慕之情真是犹如滔滔江水再加上滚滚河水了真恨不得他就住在篮球场从早到晚打球给她看。

天渐渐黑了打球的人散了有人收了球边拍边往体育组办公室走去大概是去还球。静秋紧张地看着老三不知道他要去哪里她好想叫他一声跟他说几句话但她不敢她想他可能是在附近什么地方出差下班了没事干就像学校附近厂矿的那些工人一样到学校找人打打球混时间。

然后她看见他向她住的那边走去了她知道他一定是去水管那里洗手去的。她跟在后面离得远远的。果然他跟那几个打球的都走到水管那里他等别人把手洗了离开了才把大衣什么的搭在水管旁边的一棵y字型的老桃树上走到水管边去洗手。她差点叫出了声那桃树上经常有一些粘粘糊糊的桃胶的当心弄在他衣服上。

9

她看见他洗了手从挂包里摸出一个毛巾洗了一把脸甚至拉起衬衣擦了擦上身看得她直抖替他冷。

他洗完了穿回毛背心走到靠食堂那一面她知道站那里可以看见她的家门。他站了一会儿就拿起大衣披在肩上提了挂包向她家后面那个方向走去。

她家后面不远处就是个厕所。说实话她从来没想过他也上厕所的刚开始她连他吃饭都不敢看就觉得他应该是张画不食人间烟火。后来好了一点觉得他吃饭是件正常事了但她也就进步到那个程度觉得他就应该是只进不出的。现在看到他往厕所走想到他居然也上厕所她觉得太尴尬了不敢再跟踪他飞快地逃回家去了。

回到家她又忍不住走到窗口想看看他从厕所出来后会到哪里去。她家的地势比窗后的路高差不多要高出一个人那么多。她站在窗子边悄悄往外望没看见他从厕所出来。但她往下一望就一眼看见老三站在不远处脸对着她家的窗子她吓得蹲了下去头碰在窗前的课桌上撞得咚的一响。

她妈妈问:“怎么回事?”

她连连摆手叫她妈妈别说话然后她就那样半蹲着走到屋子前面她住的那边去了。她知道他眼力再好也不可能看到隔墙后面的她才敢站起身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又悄悄走到窗口往外看了一眼他已经不在那里了。她不知道他刚才看见她没有如果看见了那他就知道她其实在偷偷看他了。她站在窗边看着窗外那条路看了好一会儿也没看见他她想他可能走了。天都黑了他会去哪里呢?

她回到自己住的那半间房边织毛衣边胡思乱想。过了一会儿有人在敲门她以为是老三心里紧张地思索该怎么对妈妈撒谎。但等她开了门却看见是学校钟书记的小儿子叫钟诚手里提着个烧水的壶看样子是到外面水管来打水的。钟诚对她说:“我姐姐叫你去一下。”

10


钟诚的姐姐叫钟萍静秋,平时跟她也有些接触但不算走得很密的朋友。她不知道钟萍现在叫她去干什么就问:“你姐找我干什么?”

“我不知道她就叫我来叫你。快去吧。”

静秋跟在钟诚后面往外走走到水管那里,她正想往右拐去钟诚家去但钟诚指着左面说:“那边有个人在找你。”

静秋一下子意识到是老三在找她,一定是他看见钟诚来水管打水就叫钟诚去叫她出来的。她对钟诚说:“谢谢你了你去打水吧别对人讲。”

“知道。”

静秋走到老三跟前问:“你你找我?”

他小声说:“想跟你说几句话方便不方便?不方便就算了。”

她正想说话就看见有人从厕所那边过来了,她怕人看见她在跟一个男的说话会传得满城风雨拔脚就往学校后门方向走。她走了一段弓下腰装作系鞋带往后望了一下看见老三远远地跟着。她站起身又往前走他仍然远远地跟着。

她走出了校门他也跟出了校门。他俩沿着学校院墙根走了一会儿来到早上她捡球的地方,他跟了上来想说话她截断他说:“这里人都认识我我们到远点的地方再说吧。”说完就又走起来。

他远远地跟着她,她一直沿着学校院墙走从学校后面绕到学校前门来到那条小河前。他又想跟上来说话又被她打断了。她就一直走一直走,走到渡口了才想起自己没带钱,她等了他一下他很乖觉地跟上来买了两张船票给了她一张。两人一前一后地上了船。一直到了对岸下了船又沿着河岸走了一段静秋才站下等他。他快步追了上来笑着说:“像是在演电影<<跟踪追击>>”。

静秋解释说:“河那边的人都认识我过了这道河就没人认识我了。”

他会心地一笑跟着她继续往前走问:“我们要走哪里去?别走太远了当心你妈妈找你。”

静秋说:“我知道前面江边有个亭子亭子里有板凳可以坐一下。你不是说有话说吗?我们去那里说话。”

两个人到了那个亭子里面空无一人,大概是天太冷了没有谁会跑出来喝东南西北风。亭子就是几根柱子扛着个顶子四面穿风静秋找个柱子边的座位坐了希望柱子多少可以挡一点风。老三在柱子另一边的凳子上坐下他问:“你吃饭了没有?我还没吃晚饭。”

静秋急了劝他:“那你去那边餐馆吃点东西吧我坐这里等你。”

他不去。她怕他饿又劝他他说:“我们一起去吧你说了这里没人认识,你就当陪我去吃吧。你不去我也不去。”

静秋只好跟他一起去。他们找了一家僻静的餐馆是家“小面馆子”就是不卖饭只卖面食的那种。老三问她想吃什么她坚持说她什么也不吃说你再问我就跑掉了。老三吓得不敢问了叫她在桌子边坐着等他自己去排队。


11

静秋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上过餐馆了。还是很小的时候她跟爸爸妈妈一起上过餐馆多半是吃早餐无非是包子油条豆浆油饼之类的。但这些在文革当中也被拿出来批斗过了说她们家是资产阶级生活方式。

爸爸文革初期就被揪出来了减了工资后来又被赶回乡下去了所以她应该有七、八年没上过餐馆了。平时早饭就是在家炒剩饭吃或者在学校食堂买馒头。后来因为差粮就总是买那种尾面馒头吃。尾面是面粉厂打面粉的时候剩下的边角废料黑糊糊的很粗很难吃,但因为不要粮票静秋家早饭多半吃那个。

老三买了不少东西分几次端到桌子边来。他递给她一双筷子说:“你无论如何随便吃点吧不然我也不吃了。”

他劝了几遍她不动筷子他也不动她只好拿起筷子吃点。刚好老三买的东西是她小时候最喜欢吃的,就像他钻到她心里去看过了一样。他买了“大油饼”外面像油饼一样是炸得黄黄的,但里面有糯米的心子加了葱香气扑鼻。他买了几个肉包子蒸得白白的还在冒热气让人很有食欲。他还买了两碗面汤上面有葱花和香油星子闻着就很好吃。她一样吃了一点不好意思吃太多。

不知道为什么静秋每次吃老三买的东西的时候,心里就很不安好像自己是个自私自利的人背着家人在外面大吃大喝一样。她想如果她也有很多钱能把一家人带到餐馆里大手大脚的用钱,想吃什么就点什么那就好了。

但她没这些钱现在家里不仅缺钱还缺粮。为了填饱肚子她妈妈请人弄到一种票,可以买碎米就是小得像沙粒的米是打米厂打碎掉的米,以前都是卖给农民喂猪的,现在不知怎么拿出来卖给人吃,一斤粮票可以买四斤差粮的人就买碎米吃。

12

碎米很难吃一嚼就满嘴乱跑。最糟糕的是碎米很不干净,夹杂着很多碎石子和谷头子。每次淘米就得花半小时、一小时的,因为要把碎米泡在一个脸盆里再用一个小碗每次舀一点米和着水慢慢荡慢慢荡,先把浮在水面的谷头子荡掉,再把米荡进另一个脸盆里,舀一碗水荡很多下只能荡一点米出来,然后再舀水再荡直到碗里只剩下石子了就倒掉。

静秋总是亲自淘米,因为妈妈很忙妹妹太小淘不干净,如果把那些石子、谷头子吃下去掉到盲肠里去了会得盲肠炎的。而且大冬天的手浸在刺骨的冷水里一淘半小时一小时妹妹的手也受不了。她很怀念在西村坪的那些日子吃饭不用交粮票不管有菜没菜饭总是可以敞开吃的。

吃得差不多了老三踌躇片刻小心翼翼地说:“我说个事你不要生气行不行?”他见她点头了就从衣袋里拿出一些粮票“我有些粮票多出来的我用不着你要不嫌弃就拿去用吧。”

静秋推脱说:“你自己用不着寄回去你家里人用吧”

“这是省的粮票我家在a省寄回去也没用。你拿着吧如果你用不着就随便给谁吧”。

“你怎么会剩下这么多粮票?”

“我们队直接从西村坪买粮根本不用粮票的”

她听他这样说就收下了说:“那就谢谢你了。”她看见他满脸是由衷的感激好像是她刚给了他很多粮票一样。

吃完饭静秋跟老三一前一后往亭子那里走。她想拿了人家的手软吃了人家的嘴软今天又拿了他的又吃了他的不是到处都软了?

13

两个人又回到亭子那里坐下,可能刚吃过东西似乎不觉得冷了。老三问:“还记得不记得去年的今天?”

她心里一动他真的是为这个来的。但她不说她也记得只淡淡地说:“你说有话跟我说的呢?有什么话就快说吧过一会儿渡口要封渡了。”

他好像什么情况都摸清楚了说:“十点封渡现在才八点。”他看了她一会儿小声问“你是不是听别人说了我以前那个女朋友的事?”

她更正说:“是你未婚妻。”这个词实在是太正规了但在当地口语里没有一个跟“未婚妻”相应的土话。如果用“对象”或者“女朋友”来代替又觉得没到火候不能体现出问题的严重性。

他笑了一下:“好未婚妻不过那都是以前的事了我们早就不在一起了。”

“瞎说你自己对大嫂说的你有未婚妻你还给了照片她”。

“我对她说我们在一起是因为她要把长芬介绍给我。她们一家都对我那么好我怎么好直接说不行呢?”他声明说“但我们两年前就分手了她婚都结了。你要不信的话我可以把她的信给你看。”

“我看她的信干什么?你不会编一封信出来?”她嘴里说着手却伸出去了问他要信。

他摸出一封信给她她跑到路灯下去看。路灯很昏暗不过她仍然可以看出是封分手的信说老三故意回避她,在外面漂泊她等了太久心已经死了不想再等了云云。信写得不错比静秋看到过的那些绝交信写得好多了,不是靠毛主席诗词或语录撑台子看得出是有文化的而且是文化大革命前的文化。

静秋看了一下落款叫“丹娘”她脱口问道:“丹娘不是个苏联女英雄吗?”

“那时的人都兴起这些名字”他解释说“她比我大几岁是在苏联出生的。”

14

静秋听说丹娘是在苏联出生的敬佩得五体投地,而且一下就把她跟那个拿不定主意爱谁跑去问山楂树的女孩联系起来了。她自卑地问:“她是不是好漂亮?长芳和大嫂都说她很漂亮。”

他笑了一下:“漂亮不漂亮要看是在谁的眼睛里了。在我眼睛里她没有你漂亮”

静秋觉得鸡皮疙瘩一冒这种话也说得出口?一下就把他的形象搞坏了又从“湿裤”公子变回“纨绔”公子了。试想一个正派人会当着别人面说人家漂亮吗?而且他这是不是算得上自由主义了?当面不说背后乱说开会不说会后乱说这不是毛主席批评过的自由主义倾向吗?

静秋知道自己不漂亮所以知道他在撒谎肯定是在哄她。问题是他这样哄她的目的是什么?可能转来转去又回到那个“占有”的问题上来了。她四面一望方圆几百米之内一个人都没有。刚才还在为这个地方僻静心喜现在有点害怕自己把自己丢到陷阱里来了。她决心要提高警惕拿了他的也不能手软吃了他的也不能嘴软。

她把信还给他倒打一耙:“你把她的信给我看说明你不能替人保守秘密谁还敢给你写信?”

他苦笑了一下:“我这也是没办法了一般来讲我还是很能替人保守秘密的但是我不给你看你就不会相信我你叫我有什么办法?”

不知道为什么他这样说令她很舒服好像他在赞颂她的威力一样。她进一步敲打他:“我早就说了你这样的人能对她出尔反尔就能对别的人出尔反尔”

他急了:“怎么能这样看问题呢?毛主席还说不能一棍子把人打死呢我跟她是家长的意思不是我自己的意思”

“现在是新社会哪里还有什么父母包办的婚姻?”

“我不是说父母包办我们也没有婚姻只是两边家长要促成这个事。说了你可能不相信所谓干部子弟当中恰好有很多都是父母的意思,即使不是父母一句话说了算的也是父母从小注意让他们的子女多跟某些人接触,只跟某些人接触所以到头来多少都有点父母的因素在其中”

“你喜欢这样被包办?”

“我当然不喜欢。”

“那你为什么要答应呢?”

他沉默了一阵:“当时的情况比较特殊关系到我父亲的政治前途,甚至生命这事三言两语也讲不清,不过请你相信这事早就过去了我跟她真的只是可以说是政治联姻吧。所以我一直呆在勘探队很少回去”。

15

静秋摇摇头:“你这个人好狠的心哪,你要么就跟她好说好散要么就跟她结婚你怎么可以这样拖着人家呢?”“我是要好说好散但是她不肯两边家长也不同意”,他低着头嗫嗫地说“反正这事已经做了你要怎么说就怎么说吧,但是你要相信我我对你是真心的我不会对你出尔反尔的”。

她觉得他说这些话完全不像他借给她的那些小说里的人物的语言,反而像长林这样的人会说的话,她有点失望怎么不是像书里那样的呢?虽然那些书都是毒草应该批判但读起来的感觉还是很好的。她想她肯定是中了那些书的毒了总觉得爱情就应该是那样的。

她问:“这就是你今天要跟我说的话?好了你说了我可以回去了吧?”

他抬头看着她好像被她这种冷冷的神情惊呆了一样半天才说:“你你还是不相信我?”

“我相信你什么?我就知道出尔反尔的人不值得信任”

他叹口气:“现在才知道为什么书里总是写‘只想把心掏出来你看’。以前觉得这样写很庸俗浮夸现在才知道这是真实的感觉。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你相信真的想把心掏出来”

“心掏出来都没人相信。毛主席说不要一棍子把人打死好我不打死但是毛主席好像还说过从一个人的过去就可以看到他的现在;从一个人的现在就可以看到他的未来”

他好像被毛主席的话打哑了大概在心里责怪毛主席说话这么不负责任自相矛盾。她看着他有点得意心想谁叫你拿毛主席的大棍子打我的?毛主席的大棍子多得很对付任何情况都能找到一根。

他看着她说不出话很久才低声叫道:“静秋你可能还没有爱过所以你不相信这世界上有永远的爱情。等你爱上谁了你就知道世界上有那么一个人你宁可死也不会对她出尔反尔的”。

16

她被他两声“静秋”叫得一颤浑身起抖来。她不知道他为什么叫她“静秋”而不叫她“小秋”或者别的什么她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连叫两声但他的语调和他的表情使她觉得心头颤觉得他好像一个被冤枉判了死刑的人在等候青天大老爷救他一命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觉得自己相信他了相信他不是个出尔反尔的人了。她说不出话但越抖越厉害深呼吸了几次都不能止住她的抖。

他脱下他的军大衣给她披上说:“你冷吧?那我们往回走吧不要把你冻坏了。”

她不肯走躲在他的军大衣下继续抖好一会儿她才抖抖地说:“你也冷吧?你你把大衣穿了吧”

“我不冷。”他就穿着个衬衣和毛背心坐在离她两三尺远的地方看她穿着棉衣还在军大衣下面抖。

她又抖了一阵小声说:“你如果冷的话也躲到大衣下面来吧。

他迟疑着好像在揣摩她是不是在考验他一样他定定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才移到她身边掀起大衣的一边盖住自己半边身子。两个人像同披一件雨衣一样披着那件军大衣等于是什么也没披。

“你还是冷?”他问。

“嗯嗯也不是冷还是你穿大衣吧我我穿了也没用”

他试探着握住她的手她没反对他就加了力继续握着好像要把她的抖给捏掉一样。握了一会儿他见她还在抖就说:“让我来想个办法我只是试试你不喜欢就马上告诉我”他站起身把军大衣穿上站在她面前两手拉开两边的衣襟把她严严实实地裹在里面。

17

她坐在那里头只有他肚子那么高,她想现在他看上去一定是像有了毛毛一样肚子变大了。她不由得笑了一下人也不那么抖了。他垂下头从大衣缝里看她:“是不是笑我像个孕妇?”

她被他猜中而且他又用了”孕妇“这么一个“文妥妥”的词她笑得更厉害了。他把她拉站起来两手拉着大衣两边的前襟使劲裹着她说:“这下就不像孕妇了”但他自己很快抖了起来说“你你把抖传给我了”

她靠在他胸前又闻到那种让她头晕的气息。不知道为什么她好像很希望他使劲搂她一样,好像她的身体里有些气体把她的人胀得泡泡的需要他狠狠挤她一下才能把那些气挤出去不然就很难受。她不好意思告诉他这些也不敢用自己的手搂着他的腰只把两手放在身体两边像立正一样站着往他胸前挤了一点。

他问:“还还冷?”于是再抱紧一些她感觉舒服多了就闭上眼睛躲在他胸前的大衣里好想就这样睡过去永远也不要醒来。

他抖了一会儿小声叫道:“静秋静秋我以为再也不能这样了我以为那次把你吓怕了。我现在两手不空你拧我一下让我看看是不是在做梦”她扬起脸问:“拧哪里?”

他笑:“随便拧哪里不过现在不用拧了肯定不是做梦因为在我梦里你不是这样说话的”

“在你梦里我是怎样说话的?”她好奇地问。


“我做的梦里你总是躲我叫我不要跟着你叫我把手拿开说你不喜欢我碰你。你梦见过我没有?”

18

静秋想了想说:“也梦见过”她把那个他揭她的梦讲给他听。

他好像很受伤:“你怎么会做这样的梦?我肯定不会那样对你的,我不是那样的人我知道你很担心很害怕但我不会给你带来麻烦的。我只想保护你照顾你让你幸福我只做你愿意我做的事。但是你让我摸不透所以你要告诉我你愿意我做什么。不然我可能做了什么你不喜欢的事而我还不知道。只要你告诉我了我什么都愿意做到我什么都可以做到”

她好喜欢听他这样说但她又警告自己:这种话你也相信?他骗你的啦这种话谁不会说?她刁难他:“我要你在我毕业之前都不来找我你也做得到?”

“做得到。”

提到毕业静秋不可避免地想到毕业后的前景担心地说:“我高中读完了就要下农村了我下去了就招不回来了”

“我相信你一定会招回来的”他刚说完这句就解释说“我不是说如果你招不回来我就不爱你了我只是有信心你一定会招回来的。万一招不回来的话也没有关系我可以到你下乡的地方去”

这个对静秋来说还真不是个问题因为在她看来两个人相爱并不需要在一起的。关键是两个人相爱离得远近都没什么区别可能离得越远越能证明两人是真心相爱。

“我不要你到我下乡的地方去我就要你等我。”

“好我等你。”

她又得寸进尺:“我不到二十五岁不会谈朋友的你等得来?”

“等得来只要你让我等只要我等你不会让你不高兴我等一辈子都行”

她扑哧一笑:“等一辈子?等到了人也进棺材了那你为什么要这么等呢?”

“就为了让你相信我会等你一辈子的让你相信世界上是有永恒的爱情的”他又低声叫道“静秋其实你也能一生一世爱一个人的,你只是不相信别人会那样爱你,你以为自己一无是处其实你很聪明很漂亮很善良很可爱,我肯定不是第一个爱上你的人也不是最后一个不过我相信我是最爱你的那一个”。




未完待续


今天的读书就先到这里,明天晚上十点继续在这里重逢。接下来,让我们回到班级里,一起来做颈椎保健操。




往期精彩回顾

【山楂树之恋】静秋下乡编辑新教材

【山楂树之恋】静秋遇到了让她心动的男人

【山楂树之恋】几日不见,如隔三秋

【山楂树之恋】两人互相倾诉心事

【山楂树之恋】静秋心里忐忑不安

【山楂树之恋】老三有了未婚妻,静秋情绪低落

【山楂树之恋】静秋跟老三赌气

【山楂树之恋】相思相见知何日

【山楂树之恋】静秋为打零工的事情忧愁

【山楂树之恋】静秋不接受老三的帮助


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

文章有问题?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