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土：“有了这样的人民才会有那样的政治领袖”

喜欢请点标题下方蓝字“郁土”关注 

    关于民众与统治者的关系，俗语有“水可载舟，亦可覆舟”。水在舟下，托起了舟，为的是舟上之人替水服务；当舟上之人横征暴敛，水不堪重负，那水也可掀起滔天巨浪将舟颠覆是也，历史上一个个王朝的兴衰可证。当然，我们也有“他为人民谋幸福，他是人民大救星”的歌，如此，则领袖就成了救星，是神不是舟，民众只有感恩戴德、大跳忠字舞、山呼万岁的份，而不能做其他想法。这个神今天就依然活在许多人的心里是也。

其实，一族或一国之领袖，他就来自这一族一国之民众，他是民众中一分子，汲取民众的智慧，得到大家的拥戴，最终成为了领袖。因其来自民众，所以，从他身上，也就能看到民众的影子。如果广大民众是富有智慧的、理性的，则领袖的素质也就差不到哪里去；设若民众是愚昧的、好感情用事的，则其领袖的情况也就堪忧。关于此点，萧公权先生在其回忆录《问学谏往录》中有详细表述。先生在美国学习六年，于1928年6月中旬获得康乃尔大学哲学博士学位，除了学位，他的收获颇为丰厚，“六年的留美让我建立了今后学术工作的初基。还有可以引以自慰的是，我认识了西洋文化的优点，却不鄙视中国的固有文化，以为毫无价值，必须悉与抛弃。‘全盘西化’的主张者对于中西文化未能充分了解。他们的主张是错误的。我相信中国文化和西洋文化都有优点和缺点。我们要用虚心的批评态度同时去检讨中西文化”（《七、归国途中》）。

他对美国各地的风俗人情也有所了解。“美国的人情我也曾加以肤浅的观察。我所得的印象是中部的人比较上朴质而忠厚，虽然和南部各州的人一样，他们一致歧视黑人，在黑白之间划了一道不可逾越的界限”，“也许是由于工商业高度发展的影响，美国东部和各地大都会的人，一般说来，对人接物不及中部人的友善和恳挚。他们对东方人的态度大概倾向于冷淡而不显示轻蔑”。至于西部，作者没有去住过，“但听说西部各州开辟最晚，人情比中部更为敦朴”，“十九世纪末年西岸排斥华工，在美国历史上留下一个污点。但推原其本，起于经济利害的冲突，不是纯粹的种族偏见作祟”。

他眼中美国人的长处是：

美国人最显著的长处是抱乐观，有朝气。他们奉行“天助自助者”的信条，不肯无报酬而工作，也不愿无功而食禄。到可伦比亚不久的一个星期天下午，我同着一两位中国同学在住宅区街上散步，遇着一个大约四五岁活泼清秀的男孩。我们招呼他，他很有礼貌地与我们谈话。我送他一个小银币去买糖吃。他说：“谢谢你，先生。但我不曾为你作任何事，我不能接受你的银钱。”这位小朋友的话可以算作“美国精神”的一种说明（同前）。

他对美国政治情况的观察结果是，“宁可革命流血，不肯放弃自治权利的‘农人’是美国民主政治的基层柱石”，这一点，同法国托克维尔在《论美国的民主》一书中的表述一致，托氏也认为美国的政治基础是“乡镇自治”。作者感慨：

建国百余年来，从不曾发生过武力夺取政权的现象。四年一次大选，获胜者当国，成为政权和平转移的定制。美国的经历说明了一个事实：富强康乐的政治生活可以径由民主宪政之途而达到。这诚然不能不归功于许多公忠明哲的政治领袖。但我们也不能不承认具有“政治智慧”的人民是民主政治的基本因素。我们也可以说，有了这样的人民才会有那样的政治领袖（同前）。

阅读至此，不禁废书而叹，自古以来，我们服膺的是“枪杆子里面出政权”，打倒皇帝做皇帝，这基本上成了紧紧套在我们这个民族头上的一条铁律，从未被违反过。而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有了这样的人民才会有那样的政治领袖”，怪不了别人的。作者并不避讳美国政治中的弊端，如官吏之贪污等问题。“政府是人的组织。组织政府的人（治者和被治者）不是至圣极哲的完人。他们所组织、所运用的政府也必然有缺点。美国也有贪官，这不是值得惊异的事。美国的民主宪政不是完美无疵的政制，而只是一种比较良好的政制。人民大体上有健全的品性便可以运用这种政制而收到大致满意的效果。健全的人民——这是美国的政治资本”（同前）。

原来美国的政治资本是——健全的人民。那什么是健全的人民？作者没有阐述。但我想，鲁迅先生笔下那用蘸着革命党人鲜血的馒头为儿子治病的华老栓绝对不是；今日那些高喊“崛起”“震撼”的教授，采取田忌赛马之法，将美国的贪官与我们的焦雨禄式的好干部相比，这样的人，就也算不得是健全的人民。

作者乘坐“麦金利总统”号归国。途中，他去坐满华侨的统舱参观，“其中的乘客似乎全是原籍广东省开平、台山、三水等县的华侨。他们或为探望亲属，或为处理事务，由西雅图和云高华等地回国。舱内人声嘈杂，跟我六年前在旧金山‘唐人街’所见的情形相仿佛。有一些人在围着番摊赌钱，另外有一些人在吞云吐雾，吸鸦片烟。我们走出统舱之后，碰着一个身穿制服的船员陪同若干头等舱的男女乘客进去看‘支那人’的怪现象”（同前）。此时为民国十五年八月中旬（1926年）。由这些归国华侨，可以想见母国人民的样子。那么，这样的人民，又会拥有怎样的政治领袖呢？

转眼大半个世纪过去了。2012年夏天，我与妻去普吉岛旅游，途径泰国曼谷国际机场转机，在候机大厅休息。是时晚上十一二点，候机大厅里人并不多，有几名西方人在闭目养神。同机的十几个人，围在一起打扑克，打者有劲，观者喝彩，本来寂静的大厅一下子热闹起来。那些西方人纷纷投来厌恶的目光，移身他去。此情此景，与作者当年在“麦金利总统”号统舱所见又有多大差别？另外，我所知道的一些乡村选举，候选人多有给村民行贿者，金额从五十元到一二百元不等。村民也乐于接受这种小恩小惠，投票给出钱多的。他们不知道的是，羊毛出在羊身上，一旦这些贿选人当选，肯定要大捞特捞，将付出的连本带利收回。不错，当时你得到了五十元，日后恐怕要被剥削去五百元、五千元去！当然，即使贿选，也比不选举强。只是，有了这样的人民，我们又能期待什么呢？

二O一七年七月廿三日上午

（特别鸣谢 照片拍摄 洪瑜沁）

郁土微信相关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