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土 ∣ 杰斐逊与乾隆皇帝

Original 郁土郁土 2024-02-05

王瑶摄

读杰斐逊自传《自由的真谛》

托马斯·杰斐逊（1743年4月13日～1826年7月4日）是《独立宣言》的起草者，美国第三任总统，与华盛顿、富兰克林并称为“美利坚开国三杰”。读其自传《自由的真谛》（付超华、杨润丽译，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出版），该自传是他77岁高龄时（1821年）所写，但仅仅记录到1790年6月29日之前的生平。

我在阅读时惊讶地发现，这段时间，竟然与远隔太平洋的大清乾隆统治同时，其出生于乾隆8年，他搁笔的1790年是乾隆55年，其后，乾隆还在位5年。当他1801年到1809年担任美国总统时，已是嘉庆6年至14年间的事了。

当此之时，乾隆皇帝不知大洋彼岸的北美洲有个杰斐逊，而正逢从殖民地到独立时期的杰斐逊当然也不知乾隆皇帝为何人了。

但我在阅读时，就还是不能忘怀这两者之间的强烈反差。兹就将我在阅读自传时有感触之处，与乾隆统治时所对应的时间节点做一摘录，或许会有读者感兴趣的吧。

《杰斐逊自传》：1765年，反印花税议案提出的时候，我还只是威廉斯堡法学院的一名学生。我去聆听了那一场辩论，尽管只是在下议院门口，却有幸听到了亨利先生精彩绝伦的演讲……另一名议员，约翰逊先生也是一名律师。他进一步陈述了这个议案，详细地解释了议案所涉及的知识和逻辑（《第二章唤醒民众》）。

这一年是乾隆30年。手头正好有《清代文字狱档》（上海书店出版社出版），里面共记录了有清一代文字狱案66起，其中65起发生在乾隆统治时期。乾隆30年没有，与此最近的乾隆32年倒有两起，分别是《蔡显〈闲渔闲闲录〉案》与《齐召南跋齐周华〈天台山游记〉案》。

蔡显为华亭县举人，其所著《闲渔闲闲录》被定性为“恣行怨诽”，判“斩决”；其“子孙兄弟及伯叔父兄弟之子男十六以上皆斩，男十五以下及正犯之母女妻妾给付功臣之家为奴，正犯财产入官，若女许嫁已定归其夫知而不首者杖一百、流三千里等”。其门人弟子知而不告被处罚者如刘朝栋、吴承芳等尚有数人。

齐周华因著《天台山游记》并时文数篇，内有《狱中祭吕留良》等文，最后被乾隆定性为“恶狂悖”，按律“齐周华着即凌迟处死，伊子齐式昕、齐式文，伊孙齐传绕、齐传荣俱着从宽改为应斩监候秋后处决”。

乾隆30年之时，杰斐逊已经在法学院读书，且聆听了议员的演讲与辩论。当此之时，大清国文字狱正兴，唯有大臣之奏折与皇帝之圣旨耳！

《杰斐逊自传》：“1776年5月15日，弗吉尼亚会议通知其代表在议会当中提出殖民地脱离大英帝国独立存在的提案”。同年6月，杰斐逊受命起草《独立宣言》，该宣言于同年7月4日正式通过。其中有“我们认为有些真理是不证自明的：人人生而平等；每个人都拥有不可分割的权利，其中包括了生命权、自由权以及追寻幸福的权利……”。

这一年是乾隆41年。这一年共有两起案件：《严譄私拟奏折请立正宫案》与《沈德潜选辑〈国朝诗别裁集〉案》。

第一起案件中，曾做过都察院书吏的严譄因上奏折请立正宫，被指“妄言国事”，被判“照大逆律凌迟处死”，后被乾隆下旨“改为斩决以彰国法，至该犯罪大恶极，自作之孽，与其亲属无涉，且据供父母、妻子俱亡，其弟侄等自可毋庸缘坐”。

在后一案中，沈德潜选辑《国朝诗别裁集》并进呈乾隆求序，乾隆发现“集内将身事两朝、有才无行之钱谦益居首，有乖千秋公论，而其中体制错谬及世次前后倒置者亦复不可枚举”。于是下旨“其原板自一并销毁……查明此板现存何处，如未经销毁即委员将板片解京，并将未经删定之刷印原本一并查明恭缴”。

这一年，美国建国。而大清朝的乾隆皇帝则处理了两起文字狱案件。

《杰斐逊自传》：“1783年6月6日，州议会任命我为国会代表”。当时涉及到建立一个统一的货币单位。“我建议使用美元作为计算和支付单位，而美分等更小的单位采用十进位”“第二年，我的方案正式生效，而且这也是当前所通用的计价方法。把一美元划分为十美分、一美分和一密尔，这些大家都很清楚，所以，类似的度量方式大家也都很容易就能接受了”。

这一年是乾隆48年，共发生了4起案件，分别是：

《戴如煌〈秋鹤近草〉案》

《楼绳等呈首〈河山氏谕家言〉暨〈巢穴图略〉案》

《乔廷英李一互讦诗句悖逆案》

《冯起炎注解〈易〉〈诗〉二经欲行投呈案》。

这些案件分别发生在二月、三月、四月、五月，真够乾隆忙的。

其中，《乔廷英李一互讦诗句悖逆案》中，因李一所作《糊涂词》中有“天糊涂，地糊涂，帝王师相无非糊涂”等“逆词”。而乔廷英“明知李一词句悖逆并不即时举首，乃转相赞美抄存在家”，俩人“均应照律凌迟处死”。其子孙、兄弟“年十六岁以上皆斩律应拟斩立决”；妻、媳并十五岁以下的子孙“均照律给功臣之家为奴”。

……

这相同时间，发生在大清国与争取独立并最终建国的美利坚的这些事情，颇令人怀疑它们是否位于同一个地球之上？

当时，大清国正值鼎盛时期，所谓“康乾盛世”是也；

而北美十三个英国殖民地才刚刚谋求独立并最终成为独立的国家，开始统一货币、制宪，从此，一个全新的国家诞生了。

一个老大帝国，一个新生国家，虽曰同时，却不属于同一个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