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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眼睛||理论园地:俊力VS葛平:诗歌是我承载精神的一间屋(总644期)

王恩荣主编 诗眼睛 2021-10-07


理论园地TO BE


俊力VS葛平:诗歌是我承载精神的一间屋

(主持:俊力)

诗歌是我承载精神的一间屋


俊力VS葛平



俊力:您好!听说您刚从北京领奖回来,首先祝贺您的组诗《春天日记》获得第七届“乌金奖”,从这奖项的名称来看,应该与煤炭系统有关,您给介绍一下这是个什么类型的文学奖。


葛平:是的,10月10号下午,在北京中国现代文学馆颁的奖。谢谢您的祝贺,以及对“乌金奖”的关注。嗨!咱都是老朋友了,就别您啊您的了,太客气了反倒有点不适应。好,我就简单介绍一下“乌金奖”,这是一个由中国作家协会与中国煤矿文联联合举办的5年一届的纯文学奖,就从第七届乌金奖诗歌评委来看:叶延滨、李少君、霍俊明,其专业性不言而喻。颁奖会上中国作协副书记、书记处书记李敬泽代表中国作协在讲话中说:“乌金奖”是中国继“茅盾文学奖”“鲁迅文学奖”“骏马奖”(少数民族文学奖)“儿童文学奖”之后的第五大奖项,是中国作协唯一与行业或省市联合举办的文学大奖。李敬泽的讲话更加确立了“乌金奖”的地位。另外,乌金奖参赛者,不仅限于全国煤炭系统的作家,还囊括了业外写煤炭题材的作家。所以,能够获得此奖项,实属不易。


俊力:好!咱就直接你了。山西是煤炭大省,据说获得“乌金奖”的诗人并不多,尤其三度获此殊荣者,在全国煤炭行业女诗人中,你是唯一的是吗?

葛平:是的。所以,要感恩面黑心暖的乌金!感谢历届评委对拙作的认可。这既是鼓励也是鞭策,让我在诗路上始终清醒而踏实地前行。

俊力: 请你谈谈前两次获奖的作品分别是什么?这次获奖的组诗最初发表在哪儿?它是否代表了您对诗歌写作的最新追求?三次获奖有何不同的感受?

葛平:2001年第一次获得第四届“乌金奖”的组诗是《唱给窑坡的信天游》,那是一组民歌风与现代诗混搭的爱情诗,有着浓郁的黄土风情,一出手便受到了业内人士的青睐。首先分别发在《人民文学》《绿风》诗刊,随后又以组诗的形式发《阳光》。2006年组诗《一个人的列车》再度获得第五届“乌金奖”。这是一组写个人内心情绪的作品,其中的作品先分别刊发于《诗刊》《山西文学》台湾《世界诗叶》,后来是以组诗的形式发《阳光》的。


这次“乌金奖”获奖的组诗《春天日记》是一个比较大的系列,其中一部分《2011,初春日记》首发《山西日报》“黄河”副刊头条,还有一些发在台湾《秋水》诗刊和《绿风》诗刊。其余部分便是这组《春天日记》,发在2011年《阳光》诗歌专号上。


这个春天系列,与前几年偏叙事写实风格的作品不同,她们更加凝练,语言更干净,跳跃感极强。与前几年那种沉重的诗风不同,她们随着春天脚步,缓缓地张开了翅膀,尽管仍隐隐透着感伤,但已经走出了痛楚,在大自然中边疗伤,边开始了自己的慢走,如同我诗中所言“我用了七个半小时去看:花儿们红黄粉白的炸开/ 工蜂们在花蕊间采蜜的欢快/ 麦苗迎着春风把小腰闪了出来/ 露珠被阳光照见了内心的缤纷色彩/ 柳枝对着水面把麻花辫绿绿地辫起来/ 小花猫、大黄狗们正在谈情说爱/ 麻麻菜、扫帚帚们鲜嫩地等着采摘/ 麻雀在高处叽叽喳喳喊出了爱!哦——/ 我终于慢了下来……”我试图以慢节奏来对抗这个浮躁的时代。


三次获奖期间跨度整整15年,第二次与第三次获奖又相隔了漫长的10年,巧的是,第七届“乌金奖”揭晓日,竟然是我60岁生日那天,这是上天给我最好的生日礼物。第一次获奖:激动、兴奋。第二次获奖:心安理得。第三次获奖:荣辱不惊。



俊力:到目前为止,你是晋中诗人唯一的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你是哪年加入中国作协的?你写诗开始于什么年代?是一种什么样的信念让你持之不渝地坚持着对诗歌的热爱?


葛平:我写诗始于上世纪80年代末。2009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很多人曾问过我“你是如何坚持写诗的?”其实,写诗对于我来讲是心灵的需要,而非坚持,坚持之说似乎有些无奈甚至痛苦了,而诗歌对我而言,就如同呼吸一样自然,是我选择与这个世界对话的最舒服的方式,所以,我很宠她,甚至对她充满敬畏,绝不会拿她做敲门砖,为自己谋取与文学不相关的利益。写诗近30年,一直坚持不写“物理时间”的应景诗,也从未写过哪怕一行的马屁诗。


另外,诗歌是瞬间的艺术,有好多生活中无法实现的,完全可以在诗歌里实现,就像演员在剧中可以饰演不同的角色,可以体验不同的人生一样,当你把瞬间感觉或体验,转换成诗歌时,那种愉悦与幸福感,是旁人无法感受的。当然,写诗与诗意的生活相比,我更看中后者。一个人可以不写诗,但不可以没有诗意,一个没有诗意的人,即使他再有钱和地位,也会是一个无趣的人。然而,有些人成天写“分行”,从作品到生活都算不上真正的诗人,有些人即使不写诗,他也是诗人,因为他在诗意地生活。


忘了是谁第一个说的“一个没有诗意的民族是没有希望的民族,没有诗意的国度是可怕的国度。”所以,我曾经开玩笑说,诗歌是我永生永世的情人!乍听似乎有些矫情,但你细想一下,父母终将离我们而去,爱人也会撒手离去,孩子会长大,会有他们自己的生活,只有诗歌会永远陪伴我,只要我不放弃,她将不离不弃!如果说西窗是我安置身体的一间屋的话,诗歌便是我承载精神的一间屋,而且是绝对的自己的一间屋!在这间屋里,我尽可以发呆成一截木头,甚至把百合莲子粥熬糊,还可以,边喝着熬糊的粥,边读伍尔夫的《自己的一间屋》……


俊力:这些年你的写作在情感基调和总体风格等方面有哪些转折?这些转折是来自美学上的考虑还是生活阅历的变化?请谈谈你最近对诗歌写作的追求是什么?


葛平:写诗的前10年,风格偏于抒情、唯美、典雅,因为掌握了一些技巧后,在语言上琢磨的多一些,基本形成了自己的风格,别人会说一看就是出自我之手,那时听了心里还是美滋滋的呢。但随着阅读的提升以及生活阅历的变化,视野和审美也随之发生变化。说到底,一个成熟的诗人,不可能永远满足于原有的诗歌风格或技艺上,一定会通过不断修炼达到提升。


而我自己清楚意识到必须要拓宽写作领域,或者说有了追求变化的强烈愿望,是在新世纪初,说不清是什么激发出了潜伏着的底层意识,我的目光一下子投射到了身边小人物的身上,写了搬运工、拾荒者、钉鞋匠、疯女人、下岗工人等一批非常写实的作品,这次转变,不仅是新领域的开拓,还有细节与叙事的介入,这对我来说是有一定风险的,因为这简直颠覆了我以往的诗歌风格。但即使这次转变不成功,也没关系,多一种写作手段或者开拓一个新的写作领域,总是令人兴奋的。这一次的转变,应该主要还是审美上的转变,主观因素更多些吧。


2003——2006年,丈夫患淋巴癌住院,我的生活发生了突变,从衣食无忧的生活状态,一下跌落到生活的底层,曾经为了巨额的医疗费,我几乎放下了所有的尊严,恨不能将自己卖掉为丈夫治病,我每天内心承受着,死亡终将吞噬亲人的绝望,却还必须装出一副很开朗的样子,为了表面的坚强,我的内心几近崩溃。所以这几年的生活经历,在不知不觉中改变着我的一些审美习惯,当我在写《癌病房》《肿瘤医院记事》《病房日记》等系列组诗时,我没有更多考虑艺术技巧,那些刻骨铭心的生活,是从内心喷涌而出的,这时的我,不再是站在旁边张望,我本身就是生活在底层的一分子,这些作品是从自身血肉里长出的,早已打上了自己生命的烙印。


应该说这一次的转变更多的是人生经历所致吧。随着2006年7月8日丈夫的病逝,悲痛之余我又写了组诗《和你说说话》,这组诗2009年获得《阳光》文学奖。而《病房日记》《和你说说话》系列也分别发在《北京文学》《黄河》《阳光》,曾经打动过无数的读者。但上天似乎仍不放弃对我的考验,2009年12月8日,父亲因患肝癌也离我而去,3年之内,我痛失两位生命中最重要的亲人,依然是诗歌安抚了重创下的我,随后写出了近400行的《父亲祭》,分别发在了《诗刊》《绿风》诗刊《诗国》台湾《秋水》等刊物上。无论是主观上出于美学上的考虑,还是客观上人生阅历变化所致,总之,我的诗歌无论风格还是题材都不再那么单调了,这一点我是很欣慰的。


近两年来,我一直在研究纯口语诗,也尝试着写了一些纯口语诗,尽管我很清楚,这也是在冒险,因为在山西纯口语诗人可谓凤毛麟角,更不被主流诗坛所接受,但这并不影响我的探索,我也只是把纯口语诗作为一种表达手段而已。其实,口水诗与口语诗是有本质区别的,真正的纯口语诗难度更大。尽管我也很佩服能写出很漂亮,很巧妙的作品的诗人,但我更偏爱直抵人心的作品,更看重独特的发现,认为“写什么”比“怎么写”更加的重要。就我自己而言,更注重诗歌的内在品质,独特的发现才是一个诗人安身立命之本,我也一直在这样努力着。



俊力:你刚出版的诗集《一个人的列车》,这是你的第几部诗集?就书名而言,它给人一种耐得住寂寞、不与众为伍、特立独行的感觉,这在趋众性同质化愈来愈盛的时代是一种难能可贵的品质。请介绍一下这本诗集的大致情形。


葛平:刚出版的是我的第三本诗集。简直巧了,第三次获得“乌金奖”,第三本诗集,没想到3 这个数字竟然成了我今年的幸运数?不管是“三生万物”也好,“事不过三”也罢,总之,我有点喜欢上了3这个数字。呵呵,其实,我是一个对数字极不敏感的人。说到这部诗集的名字,也是有来历的。10年前,我去北京领取第五届“乌金奖”时,当时任诗歌评委的李小雨老师曾对我说:你就是葛平?你的组诗《一个人的列车》我记住了,多好的题目啊…… 所以,我便用它做了诗集名,也要谢谢小雨老师的在天之灵。另外,也正如你所言,我是一个特立独行的人,不喜欢从众,并且时时警惕被同质化。所以,我一直与网络保持着相当的距离。


比如,我至今没开过博客、微博、QQ空间,即使微信也是近两年才用,但从来不发朋友圈,尽管被拉进很多群,很少在群里说话,但这并不影响我对诗歌前沿的关注,并让自己的诗歌理念始终保持不落伍。我也是一个非常自律的人,手机从不带进卧室,手机对我来讲,只是一个通讯手段而已。至今我依然保持纸质书的阅读,那种手感,那种墨香,以及随手写眉批的习惯,已经成为我生活中很重要的一部分了。我是一个很执拗的人,属于那种一条道走到黑的主儿。我常常说,我无法做到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但尽量做到不想做什么就不做什么。


说到《一个人的列车》的构成,收入其中的作品,跨度近20年,这部诗集与前两部有着明显的不同,基本囊括了我各个时期不同的风格,也有同一时期不同风格的作品,好些文友看过会很吃惊,这完全不像出自同一人之手啊。这也正是我想要的结果。记不清是哪位诗人说过的了,大意是,一看就出自同一个诗人之手,是一个诗人成熟的标志,但这是第一个层次;一看不像是出自同一个诗人之手,却又有着同样的气质与气味,那是更高的层次。我不敢说自己的作品已经达到了这个层次,但却一直是我追求的目标。


再次感谢你的关注!




葛平的诗:


我的慢春天(组诗)


《对一棵杨树的专注》


春天的偏心总是从枝头开始的

柳枝已被春风绿了多时

杨树枝头才爆出倔倔的芽

倔芽的绿却快得如此惊人!


第一天:三枚嫩芽彼此相依

第二天:挤在中间的芽已出落为叶

第三天:三片叶儿比着肩的绿


杨树叶这么一绿

大有后绿者居前之势

有词为证:“杨柳岸,晓风残月”

有诗为证:“杨柳青青江水平”


     

《杨树下……》


杨树漫不经心的绿

让我的专注露出破绽


我对这棵杨树的如此经意

缘自一片月光

月光下的一双手

曾在这棵杨树的背阴处

摘下一片新叶送我:

给你,春天!


此刻,没有月光

是绿叶的掌声走漏了风声?

我想不出一个比暗还暗的词

就用右手摘下同一枝头的新叶

送给自己的左手:

春天,给你——


天上的云悠悠然

我的手势比坦然还坦然


 

《逝去的麦地》


倒春寒稍有喘息

我就想起西郊那片麦地

那麦苗的青,该是如何的青?

下午两点,太阳刚好

骑单车出城向西


谁知西出小城无麦地

那片最后的麦地

被拔地而起的万间广厦吞噬了

我像是被蜜蜂蛰了:

“我的麦子!我的麦子!”


是的,那不是我的麦子

是一句老电影的经典台词

麦地与我两茫茫——



《遇见了白玉兰》


不见了西郊那片最后的麦地

在路边遇见了玉兰

失之东隅却收之桑榆

带着些许的质疑走近玉兰

是她,就是她!

是,我在杭州见过的玉兰

是,江苏诗人大卫一再写下的玉兰


眼前的玉兰稀疏而潦草

甚至有的整棵树

只举着一朵孤独的花苞

那略带忧伤的干净

震撼到了我内心杂质的部分

我不知玉兰在等谁

却坚信,我就是这个小城

能够读懂她的南方式忧伤的那个人


铺开《文艺报》

坐进玉兰的安静中

冲一杯白咖啡,然后开始轻轻地

给玉兰朗诵大卫的诗句

“不是一棵树遇上了另一棵树

是头疼——

淹没了偏头疼”


 

《我目睹了一树桃花的消陨》


我是在傍晚的路灯下

认出了那树桃花

她在樱花的行列旁,独自伫立

那小小的腰身,更像是挺身而出

要给樱花们好颜色看:

她在《诗经》中的——

夭夭,灼灼


这树桃花的来历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偏执地想要和桃花一起

抵制樱花香艳的邪恶

每一个傍晚走过桃花

她都与我心领神会


一场心怀叵测的风雨

把我的夜浸淫成忐忑

没有卷帘人可问

我怀着“知否、知否?”的急切

来看桃花,眼前却是樱肥桃瘦

满地落红,隐隐传来半个世纪前

花季少女们撕心裂肺的哭喊

还有伴随着《樱花赞》扬长而去

且沾满鲜血的铁蹄——


是樱花联手冷雨摧残了桃花?

是樱花血腥的杀戮?

还有冷雨可耻的助纣为虐?


     

《山楂花是春天的小女儿》


春天,这个树木花草的女王

她的旨意不容篡改:

柳树、杨树、榆树、槐树依次绿

迎春花、桃花、杏花、梨花渐次开


山楂花耐着性子

等候开花的指令

小脖子都抻细了

差点就被关在春天门外


山楂花的小白伞一打开

喧闹的春天很快安静下来

哦,那小小的,白得炫目的山楂花

是女王留给自己送终的小女儿



《邂逅苦菜花》


一片树林里邂逅苦菜花

齐刘海还是四十年前那么的嫩黄

一对毛眼眼

还在天真地眨呀眨


小小的苦菜花可曾记得

当年那个十二岁的女孩子

打着手电筒在被窝里看《苦菜花》

被某个情节染红了面颊


蹲下身子的我

尽量低到苦菜花的高度

我发现身上的T恤衫

突然与苦菜花的颜色很相近


摘一朵苦菜花

插在霜降的鬓间

情不自禁又唱起《苦菜花开》

苦菜花笑了

我和苦菜花一起,金灿灿地黄


 

《坐爱汾河湾》


下午四点的太阳

把四月的河水照得昏黄

汾河在这里拐了个弯

波浪不宽,流水也不哗啦啦


回荡在河面的《想亲亲》有些沧桑

编过《麻花辫》的手指不再兰花

宽松的淡绿色T恤衫

替代紧身牛仔装呼应春光

坐进我的慢春天素面朝河

任河风翻飞藏在长发间的白发


头顶,“阳婆婆”颤巍巍下坡

脚下,瘦汾河缓缓南流

身后,林涛阵阵

耳畔,蛙声一片


干枯的芦苇

春风里遥想昔日婆娑

对岸的老牛

犁翻去年的秋茬

林间的野鸡

找寻走失的同林鸟


暗下去的光线中

青翠的鸟鸣滴落水面

把我眉宇间的川字纹荡开

河水与黄昏一起川流不息了    





  诗人简介:

葛平,女,生于四川雅安,祖籍介休。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会员、中国煤矿作协理事、晋中作协副主席。作品见于《诗刊》《人民文学》《北京文学》《星星》诗刊、《诗神》《绿凤》诗刊、《诗歌报月刊》《山西文学》《黄河》《阳光》以及台湾《世界诗叶》《秋水》诗刊、《葡萄园》诗刊等多家报刊。曾获第四、五、七届全国煤矿文学“乌金奖””“山西青少年赛诗一等奖”“首届山西诗歌大赛奖”“阳光文学奖”等多种奖项。作品入选多种选本 。出版诗集《梦的雕像》《葛平短诗选》(中英对照),《一个人的列车》。


名人名言

“诗人不必要充满灵感地升到天上,在大地飞翔,他的使命不是在于离开大地,飞上天去摘取星星,他是永远也得不到它们的。诗人的任务在于从他所及的范围内闪烁着的东西中创造出新的星星。”(法国·勒韦尔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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