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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眼睛||理论园地:李犁先生《烹诗.情火》(连载3)(总701期)

王恩荣主编 诗眼睛 2021-10-07



李犁,著名诗歌评论家、诗人,中国诗歌万里行组委会副秘书长,《中国文人书画》杂志主编、《诗歌地理》主编。北京师范大学文艺美学硕士。出版诗集《黑罂粟》《一座村庄的二十四首歌》、文学评论集《拒绝永恒》、诗人研究集《天堂无门——世界自杀诗人的心理分析》等专著。



情火

(情感是诗之胚,与生活擦了下肩,燃起诗火)


李犁


诗是烧红的心在淬火


不知道现在的诗人们走得太远,还是有意回避,反正大家都忘记和忽视了一个诗歌的基本常识,那就是触景生情(还有有感而发),因为只有它才是诗歌产生的本源和推动力。

现在很多诗人以羞于谈这个以显得自己高大和深奥。有些诗人在写作中也离这个越来越远。无“景”而造情,甚至凭空捏造,还有很多就是从别人的作品中衍化和孵化自己的作品,更有的诗人就是东抄一句,西摘一行,而他们自己还故作神秘,装神弄鬼,显大师状。这样的东西只能是垃圾。编造的好的也没有生命力。因为这样的作品没有根。无景既没根。

触景生情不仅是单指风景,还有我们遇到的人和事,以及我们所有的遭遇和生活中的体验,即生命体验和心灵遭遇。愤怒出诗人,是因为生活中的丑恶让诗人怒发冲冠;同情出诗人是因为悲哀的事实唤醒了诗人的慈悲心肠。以此类推,就说明“景”就是产生诗歌的土壤,就是生活,就是生存就是命运。我们可以把诗人看做装满汽油的铁桶,或者是烧红的铁,只有与现实发生碰撞了,汽油才能燃烧,铁才能淬火。


当生命被苦难的生活,以及莫明其妙的烦闷困惑得走投无路时,我深深地为我们的诗歌悲哀。很长时间,我们的诗总是在选择题材以及遣词造句的苦心经营上徘徊着,诗已逃避了生命本身(诗的生命和诗人的生命)。诗人们在相互躲避碰撞的狭缝里艰难地生存着,而忽视了主体即生命在生存面前的疼痛和欢乐。为什么诗人不把自己想哭想笑想拍案的情感和感受表现在诗歌里呢?

不能总凭借题材的社会功效和事件的乖巧与调侃赢得掌声,这是非诗的喧哗。而作为表现主体意识的特殊艺术一一诗歌,更应该表现诗人自身的生命体验,即诗人自己在现实中体验到的充实与幻灭、孤独与幸福、迷惘与清醒等等感受,从而袒露诗人的生存方式与人生哲学。

其实,迷惘和清醒本无本质差别,正如孤独是因为无法入流于平庸的同类,迷惘正是不甘沉沦于世俗。诗人可以通过一瞬间打开的心灵窗口,让我们的情感透进新鲜的气息,让因苦闷无奈而焦灼的灵魂开下窍,从而变得清醒而轻松。这种确感而无以言的情绪正是从对外部世界的关注回归到对内心世界多层次审视的真实记录。


高山峻岭固然令人震撼,但分手时的几句叮咛,石椅上皱巴巴的手帕也许更能摇撼人的心灵。诗人正是在普通的生活里,发现了自己的脆弱,苦闷,进而关心和迷醉于感情世界的挖掘。这无疑是对传统美学宣扬的英雄观的背叛。其实,艺术不存在题材的重大与狭小,重要的是是否真诚,是否透视出诗人的人格。

心与心交流中,世界已失去重量,伟大与渺小也开始融合。对自我的关注,更是对自我的超越,这种由崇仰英雄气质转移到平凡生活上的幸福观,体现了对人类的关切,对人性的呼唤。从而使诗走进更多人的心灵。

这样,披在诗歌外部的昂奋情绪就会变成不动声色的潜流,浓重的思绪开放成淡淡的小花。但你不要忽视这种平和和平淡,只有潜有惊涛的海面才会出现宁静温润的景象,就像终于盼回来思念太久的亲人,见面时却偏偏不露丝毫的声色,诗属于审美,直观而澄澈,温存而柔润的品质更接近“纯诗”。

诗就是诗。它是一个独立、完整的自由世界。我们没有权力把诗作为各种欲求和功利的附属品,我们只能干方百计地想办法走进诗的宫殿,诗人必须开放自己,尽可能地剔除种种非诗的杂质,而让心灵和诗歌都纯粹起来。不必担心失去社会性的描摹会失去诗的力量,诗人本身就是诗的内涵,诗人的充实和命运决定着诗的充实和命运,写诗不是对外在社会的尽职尽责,而是对诗人灵魂的建设。


再回到触景生情上来,触景生情就是即时即地即诗,人与物与事的千差万别,诗歌就会千变万化,至少是题材上不重复。这就是避免了雷同。当下诗歌的千人一面,或者一人千诗都一样的根源,就是互相复制,从别人的文本中获取灵感。诗歌忌俗更忌熟,只有把真景物作为诗歌的源泉,诗歌才能走出似曾相识的怪圈,才能部分地限制抄袭。


激情烧弯诗歌


激情是诗人烧红的烙铁,所到之处都冒出一股焦糊。激情烧红诗歌,诗歌是激情爆发后的烙印和罪证。这大多产生在诗人青春发潮期,也有年老色衰的诗人还继续写燃烧桶一样的诗歌,这只能说明老诗人成熟晚,或者是青春期长,再就是枯木二度逢春,燃烧的细胞被激活了。

用激情写作的诗人,他们的爱情诗,几乎每一首都像刚出膛的子弹,带着发热的情感和悸动的灵魂在呼啸。所以我们感觉这类诗歌流速很快,这是鼓涨的情感使然。同时专注的抒情和浓烈的情绪使他们的诗歌呈现出单纯、直接、透明、热烈的特征。这在当下乌烟瘴气尤其反抒情和伪抒情的诗歌现场显得尤其特别和珍贵。

抒情是诗歌的灵魂,关键是诗人自己要真诚和纯粹,有杂念的抒情和没有感动的抒情都是对诗歌的伤害,诗人用心灵去触摸世界,甚至淌着泪水去拥抱他热爱的人和物,所以看似简单的有感而发和直抒胸臆在这里就充满了力量和温度。这使热爱诗歌的心灵“纯洁、美好一碰即碎”,因为没有哪颗真正的灵魂在真正的艺术面前不被摇撼和感动!

我把这样的诗歌比喻成红色,而诗人就是点燃自己在太阳下奔跑的人。用红色比喻这类诗歌,是因为这样的诗歌像火浪,激烈尖砺地燃烧着,并放射出炫目的光芒。

这样的诗歌多数集中在诗人年轻时期和写作的初始阶段。诗人的青春时代本身就被激情颠簸着,像一个蕴满炸药的猎枪,充满了力量并随时准备点燃和出膛。这个阶段他们的诗歌从形状上成尖形,情感的奔泻犹如飞流直下的瀑布和升腾的火,迅捷而壮观。而且被激情冲击着的诗人精力充沛,全神贯注地面对诗歌和爱情,如沈浩波的《离岛情诗之伤别离》:“为你。为一个你,两个你,无数时刻的你,这个你,那个你,无数面影的你,具体的你,泡影的你,躺在我怀中猫身的你,舌头中的你,今夜不存在的你,孤独的梦中梦不见的你,稠密的海水中突然消失的你,龙眼树下没有的你

有你在我身边/我才会变成一个坚强的男人/你是我唯一的宗教/一旦没有你/我就会脆弱得像一只壁虎/拖着伤心的尾巴/爬行在黑夜的角落”

可以想象诗人当时的样子像一团被点着并一往无前的火。在爱情面前,旁若无人。

被爱情烤红的诗歌,爱情是主要的,诗歌是从属的。诗歌是诗人手里的鞭子,是甩响诗人情感并帮助诗人完成抒情的一种形式。或者说诗歌是表达爱情的恰好方式。内容高于形式,必定要凸现创作主体的艺术形象,主人公的情感波浪,为了爱情赴汤蹈火的气势和姿态就成为这些诗歌中的醒目特证,并像一颗颗巨大的炸弹,连同诗人的形象一起崩上九霄,在读者心里留下弹片和碎片。如前面引用的这首诗,几乎无法将它拆解,因为它是连贯的河流,也只有完整,我们才能体会到诗人的情感流向和流速。反复的吟咏中,我们读者自己不自不觉中燃烧起来,最终被诗歌的情境所覆没,并发出:“太狠了,真是个疯子!”

诗人的激情是因为爱情占据了诗人的全部,诗歌是纯粹的。这来自诗人的情感没有一丝杂质。诗歌表现的也只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故事,男人在明处,女人虽然看不见,我们却能从诗行中感受到她的美,她的呼吸和她羞涩的神情,以及因感动而热泪盈眶的眼睛。这一切让读者跟随诗人的情感起伏奔涌,甚至毁灭甚至重生。

爱情只是两个人的世界。除了爱情,世间万物荡然无存。这种感情是一对一的,生命对生命的。没有一丝灰尘,更没有意识形态的影响和干扰。我把这种个人感情写就的诗歌称之为——本我写作。 

本我——本来的我,本能的我,这是作为人本身,作为生命本身的写作。这里没有政治没有立场,甚至也没有贫穷和苦难。有的只是性别,有的只是生命的冲动与激荡,还有男女间的真纯愉悦和欢乐与悲伤。这是真空里的感情,也是梦想中的世界,更是诗歌的最佳状态。也只有诗人才有这样极端的梦想,才能把人的感情推向极致。这需要胆识和足够的想象力,还有决绝的无所畏惧的真诚和勇气。

诗歌中的凛然与决然来源于诗人情感的巅峰体验。人在情感巅峰的时候其创造力也是超常的,犹如天外惊雷。诗人就是在自己情感高峰体验的时候开始写诗。这是烧红的铁遭遇冷水时发出的呼喊,是铁要结晶的呼喊。这灵魂里的石破天惊深刻地不可磨灭地烙在诗歌里,也留在我们的阅读中。这让我们不怀疑诗人就是经历了这美好的真实的爱情,虽然不排除由于诗人放大的主观感受可能升华了平凡的感情,但真实的经历真实的感情是存在的,这是精神与 行为的一种统一。

这应该归结为行为诗歌。这些用诗歌直接抒写行为的爱情诗就有别于非真实的爱情诗,因为很大一部分诗人凭想象虚构诗歌,在诗歌中和美人相爱并海誓山盟,而生活中却寂寞孤独。非但没有爱情的踪影,而且总是被女人所漠视所不齿。这不免让人为诗人的境遇而遗憾而扼腕。但行为写作的诗人不是这样,诗歌就是真实的生活,诗歌中表现的也就是他经历的,这是行为诗人的骄傲,也是一种行动的诗歌。诗人不再是一个生活的失败者,也不是情感的可怜虫,更不是一个虚妄的意淫者。而是诗歌在行动,行动就是诗歌。

像上面那首诗,没有真实深刻的体验是写不出这么刻骨的诗篇的。如果没有诗人被爱情折磨得死去活来、焦灼痉挛、痛苦又幸福的体会,再有想象力诗歌也不会这么真切。尽管有点伤感有点淡淡的凄婉,但当诗人被爱情拥有,被爱人幸福地打落马下,一切的荒凉都荡然而去。这美好的瞬间将和这诗歌一样永存。

在这类激情写作的诗歌中,突出的是诗人的情感和内在的内容,而诗歌外在的形式变为其次。因情感而找到诗歌,因内容而找到形式。就像决堤的水正好遇到了河渠,爱情遇到了诗歌,爱情就成为了诗歌最好的骑手。从这个角度来说,爱情是诗人最好的动力,而诗歌也是诗人最好的情感载体。诗歌和爱情成了最匹配的搭档。而激情的行动的诗人用炙热的真诚和咆哮的激动将诗歌演绎为鲜艳的旗帜,这刺眼的红就是诗人的激情在燃烧,并最终俘虏了读者的心灵。



诗歌是爱在引爆


诗人的内心堆积着闪电和雷霆,为了不击伤自己,必须用写诗来拆解并引爆它。这让他/她的诗歌更像凝固的闪电,出炉的剑,饱满结实,激烈有杀伤力。所以虽然有的诗歌精短,但爆破的面积深广,准确尖锐,有一剑刨腹的干脆和彻底。这让我们感叹,这样的诗人储藏了多少激情需要喷薄,又有多少幸福与苦水需要倾泻!

不论是幸福还是苦水,诗人都把它推向极致,鞭抽剑逼(我是说语言),直上山巅,然后飞身一跃,或者痛快淋漓,或者粉身碎骨。情感跌碎了,诗歌耸立起来了;诗人解脱了,读者却被击中,而且久久不能自拔。

这一切来自于诗人的直觉,就是说诗人写诗不左思右想,不颠来倒去,凭着冥冥中的下意识,或者说是神力,自然轻松地一触见底,一语中的。而这需要一种状态,这状态就是久久被诗歌和情感浸泡着,心灵已经成为它们的一部分,只待一点火星就燃烧起文字的大火:“神啊,如果这辈子他无法完美,/让我继续迷信他的不完美。/无限依恋他的猜忌,挑剔和小性子。(荣荣诗)”这样的心舍利一定不是煅烧磨制才成的,而是激情被点燃后自然留下的痕迹。爱让语言自动生成,爱也让诗人变得宽容、决绝、坦荡且一览无余。这也说明,一流的诗歌与修辞无关。激情冲击下说出的真话且有节奏就是最好的诗歌,概括起来就是:激烈、真情、节奏。这也证明,语言是情感爆发的花朵,节奏是激情带出的抑扬顿挫。情感是根,形式是枝蔓。

所以,诗歌的核心就是爱,作为个体的独立的摘除意识形态的纯粹的人的爱。为这种爱赴汤蹈火或者噤若寒蝉。诗人的诗歌就是爱带来的幸福与痛苦、阳光与泥泞、有时候光芒万丈,有时候又阴云密布。这让诗歌简短中蕴含了高山峡谷,长河波涛。例如当远山远水的“他”因爱情受阻而变得沮丧,诗人也不免心疼:“‘唉,你何必那样!’/软弱女人的翅膀也在九天之外/但始于想象的  也将终于想象/‘爱就是孤独,熬一熬天就亮了’……(荣荣诗)”。经典都是脱口而出的,这最后一句,是诗人自己的体验融汇在大家想说又说不出的经验里。道破经典的人备受煎熬,而读诗的人心却敞亮了,这就是艺术的消炎功能。能言说心灵的人都是大诗人,能感动别人的诗歌都是大诗歌。

这样有情有序的诗歌区别于那些神神叨叨的女诗人,区别于炫耀生命意识神秘感觉的女性诗歌。诗人就是写正常人的情感,爱与被爱,情与欲,以及由此衍生出的美好和诸多问题,所有这些构成了一个大主题。从审美类型上说,这样的诗歌属于涡流,表面湛蓝美丽,但是吸力非常大,轮船飞机吸进去都不在话下。所以诗歌更像花木掩伏的深井,葱郁而深邃,让读者一不小心就掉了进去。


感动的程度决定诗歌的速度


一个朋友和我说,现在诗歌中豪放的东西怎么越来越少,并建议我写点豪放风格的诗歌,这位朋友说得有道理,诗歌是应该有些骨头和钢,不应该总是香水和玫瑰。但是一切作品都是环境的产物,身处大漠风沙,心系时代的暴风骤雨,作品就会大气磅薄,甚至一泻千里。而当下有点萎靡,且苟且又猥亵,怎么会出顶天立地的作品呢?大多数诗人都退避在自己心灵的内宅里自慰自乐,这样的境遇怎能产生大气的作品呢?

但是,外面的门关上了,内心的空间扩大了。由于诗人们全神贯注地关心心灵和诗歌技艺,写出的诗歌虽不豪放,技术上却打磨得精致纯美。这也从另一个角度说明诗歌更适合表现人内心温软的那部分,柔情加忧伤,缠绵加细腻。这也提示我们,衡量一首诗歌的优劣,并非它写了什么,也并非有多么深刻的人生大哲,而是诗歌表现情感的深度以及视角是否令人耳目一新。情感是古老的,但新鲜的感觉会重新让诗歌年轻,从而刺激和冲击着读者的感受,心灵摇撼了。

所以诗人对事物感动的程度决定了读者对诗歌的感动程度,也决定了作者的写作速度和质量。诗人被情感浸泡透了,那生长出来的诗歌就饱满丰润。反之则干瘪。我称这样的诗歌为绿色的,鲜活并郁郁葱葱。比如舒婷的经典作品《致橡树》,情感像涨潮时的海水,激烈澎湃,而且越来越快。尽管这是借爱情来呼唤女性意识的觉醒,宣释男女不过是橡树和木棉,有平等的责任义务和权利。但诗歌一气呵成,中间没有时间与情感的中断和隔阂,这就是作者感情被生活的“景”触动,甚而点燃,然后本能的升腾,我们读的时候直感到火星四处迸溅,甚至发生情感的火灾。

我称这样的写作为自我写作,就是不管江河日落,爱谁谁,诗人只任自己的情感自由奔泻。诗人的情感如下堕的瀑布,在爱情面前却从不畏葸。有一首是写爱情的,速度虽较之《致橡树》有所减弱,但情感一点都不减少:“多年以后,我依旧/会爱你的衰老、形而上的丑/可我,不敢拿出我的//多少人怀揣锦绣,行行走走/只有你,能与我十指相扣/这一扣,多少年少轻狂/多少快意恩仇/在这个多变的年代/有些事,就是无法改变/空瘪的外壳被大风扬走/靠着沉甸甸的麦秸垛,爱情/终究是一场反省和低头//……多年以后/让我的墓碑挨着你的/或者,来世把我思念你的日子——还给你(《多年以后》胡茗茗)”。

不知道胡茗茗什么时候写的这首坚守深情又有点忏悔的诗,真!速度慢了,但力量更猛烈,像点射的迫击炮。简直要把人的眼泪轰出来。诗歌的情感在向内凝聚,刻骨的冷和温暖同在。如果用图形来形容她们的诗歌,上一个是尖形,这个已拉扯弯曲,并逐渐成方形。

这是诗人从本我向自我写作过度。我说的自我并非自私,也并非纯个人的写作。本我有时是冲动的,盲目的,非理性非社会化的,并且是纵情的。而自我是观照他人的。诗人已经从真空的个人情感世界中走了出来,开始把自己的情感放在生活的大地上,从更多的方面去观照自己的情感,思考自己的爱情,另一方面又在纷杂的社会中保持自我的独立性。

自我写作也有自觉写作的意味,就是对爱情和自己的情感加了理性的审视和思考。因为更多的时候,爱情不只是生命对生命的畅饮,其中也有因距离责任等等诸多原因带来的苦涩和无奈。例如胡茗茗的这首《在我最好的时候》:“在我很好的时候/我是说身体/没有给了最好的人/现在遇到了/我只是把头转向窗外/你看你看——那边梨花/正如雪飘飞”。我相信作者在写这首诗时一定会泪流雨下。这种命运的大错位我们不探讨,只说结尾,为什么遇到了想给的人又不能给了呢?因为不是不想爱,也不是不能爱,而爱是……一种伤害!这种对人生有伤害的感情,就是有毒的爱情,有毒的爱情是要掐断的。理性代替了理想,责任大于了爱情。诗歌的速度表面看降下来了,但暗流却在海水下面加速旋转。

人被自己情感逼上峰巅的时候,人的行为有时候是盲目的,也是危险的。这个时侯需要理性的制约和科学的判断。作为一个社会人,个人的一切都受制于社会这个庞大的机器,也受制于个人的具体境遇,能不能爱不全是自己能掌控的。这永恒的被动性不免让诗人有点伤感。但是怎么样在疾风中能够停顿下来,在洪流的冲击下保持自己不变的姿势,以及在世俗中坚持爱情,在爱情面前不退缩,这就是诗人思考和表达的内容。

尽管这样,诗人对待爱情的态度是积极的,是无所畏惧的,也是自信的。虽然低沉但不低落,因为有期待有幸福,苦难中就有了趣味:“我猜,你睡了。想把你喊醒/凌晨三点的眼睛,干涩,可我不管/我喊你小木匠、小瓦匠/你欠我衣橱,饭桌,板凳,还有一间小木屋/想起这个我就生气,就喊你小笨蛋/喊你东,喊你西,喊你北,喊你南/乱喊。对给你起的二十个好名字/我叹口气,吹口气/然后用一堆眼泪淹它们/把你的脸画圆了,画长了,画方了/最后画模糊了,你还睡/我就想把你喊醒,你看那碗汤圆/它们软软地躺在水里……(玉上烟《我就想把你喊醒》)

其实这是写幻想的诗歌,一个人孤独到极点,封闭到窒息时会对幸福幻化出生动的细节。本诗就是幻想勾兑出的理想的爱情生活,有视觉有呼吸有性格,但是在有滋有味的人间气息后面是更大的无奈和郁结。因为这些美好在现实中根本就不存在。于是一种悲凉从脖颈升起。但读此诗大家都不会感到悲哀,而且对幸福和爱情的热爱和渴望油然而生。所以这类爱情诗忧郁但不犹豫,失望又不放弃希望。这样专注的心态使诗人的目光变得深沉,心也变大了。希望使诗意葱茏。这诗歌中的忧郁变成蓝天下的白云,弥补了天空的一览无余,使风景有了曲折的美。像经过坎坷得到的爱情更加味道。这真理同样也适于人生中的其他方面。

诗人把自己的体验放大到更广阔的领域,再回转化成自己的人生经验,并用这种经验来养育自己的爱情,养育自己的诗歌,使自己的情感更诗意,使自己的写作更美丽:“多少年了  她用黑夜追着他的星光/当他猜忌  挑剔  使小性子/她也正在猜忌  挑剔  使小性子/“神啊,愿他是完美的。/不猜忌。不挑剔。不使小性子。”//“神啊,如果这辈子他无法完美,/让我继续迷信他的不完美。/无限依恋他的猜忌,挑剔和小性子。(荣荣《心舍利》)”。这就是真爱,爱让人不仅宽容,更让人容忍隐忍甚至放纵对方的缺点。诗歌看似平静,情感并不飞溅,但更大的力量一直在聚集着,虽然不动声色,但是像有个锥子在向内向心灵里转动,直至心疼,灵魂也出血。

这也证明,写作爱情的诗歌并非需要更多的技术,最需要的是诗人要关注自己的情感,情感真假决定了诗歌的好坏。诗人注重内为的修炼和情感的培养,还有感性和理性的调整。当诗人的思维被情感浸透,诗意的语言便自然地流淌。上面几位就是这样的诗人,他们不断地往自己心灵的杯子里灌感动的水,情感充盈了,诗歌就自然溢出来了。所以说诗人感动的程度决定了诗歌的速度,更决定了诗歌的品相。


诗人故意和生活找茬


诗人有时像故意和生活找茬的人,屁大点事也都能让他们大哭或者大笑。诗人的嗅觉和触觉极度灵敏,许多稀疏平常的事情擦肩而过,在诗人的心里却着起大火。更主要的是有时高兴的事情,他们却感到了悲伤,司空见惯的事物,他们却发现了珍珠。所以很多人认为诗人邪行,甚至精神有毛病。

    所以读一些诗歌,你会有一个惊讶,那就是诗人随时随地写出诗来。而且看似非诗的事物在他们的笔下变得那么美好和诗意,哪怕是琐屑的不美的甚至丑的,他们也能提炼出诗来。他们手里像有着一个点石成金的魔棒,随处敲敲,那些阴沟、废纸、夜里的怪叫声、甚至一场感冒,脸上的伤疤都被就点化成诗。如张二棍听到了羊群咀嚼的声音,便产生了这样的感觉:“没有比这更缓慢的时光了/它们青黄不接的一生/在山羊的唇齿间/第一次,有了咔咔的声音/草啊,那些尚在生长的草/听,你们一寸寸爬高/又一寸寸断裂”

从羊吃草的声音听出诗来,听出了时间的走动,命运的猝不及防,中间有诗人对无辜生命被欺凌和伤害的体恤和无助。这里不深究哲学的深意,单从写作上来说,就是在这些平凡平常的事物面前,许多人为什么无动于衷,而诗人却能够把它提炼成诗呢?

从文艺心理学上讲,这需要两个方面,一是要有发现诗意的能力,二是要保持写作的状态。我一直认为更多的时候诗歌不是创造,而是发现。诗歌客观地存在世界万物中,看我们是否能发现它并把它挖掘呈现出来。这需要有一颗一尘不染的诗心,一双无邪的天真的清澈的眼睛。有了它们,即使那些非诗的事物走过也能留下美丽的痕迹。于是一个常见的生活场景点爆了诗人:“对面楼上  一个女孩在擦玻璃/居住多年了 我从没发现这座楼里/竟有如此漂亮的姑娘 我感到吃惊/我恍惚记得  有一个小丫头/每晚坐在台灯前写作业……/现在她突然长大  出现在晨光里……/她擦得那么认真  专注/不留一点瑕疵  她把玻璃擦成了水晶……/整个早晨  我在窗前注视着她/见她一边擦拭  一边微笑/最后她拉开了窗子/让阳光直接照在脸上/我看见她的脸  闪着光泽/有着玻璃的成分(大解《玻璃》)”。

将诗还原给生活,就是一个长大了的女孩在擦玻璃。这个常见的场景很多人忽视并且漠视了。但诗人却把它给诗化了。而且情感那么饱满,节奏那么紧凑,似乎一波一波的浪打来。你不能不佩服诗人对事物的敏感,以及对语言的掌控力和即时性。这需要一种状态,一种长久的经常的写作的痴迷性和灵敏度。灵敏和迅捷,这是诗人的天籁。有了它你才能听到猫的叫声就能想到:“黑色一层层地压下来/是婴儿坠出母腹后的第一声呻唤 /是天地大开大合后巨大的战栗//这秋天的雨夜/蓄谋着另一场花事(方海云诗)”

诗人在生活中提炼诗歌用的是淘洗法,就是把美的丑的所有的生活放进诗歌的洗衣板上揉搓,把脏的洗干净,让被蒙蔽的美重新绽放出来。这过程是去芜取真、像在杂乱的莠草中找到禾苗的过程。

这依然需要随时写作的敏锐状态。有些作家为了保持这种状态,常年躲避在自己的内心里,生怕世俗和复杂污染和腐蚀了他们对生活的敏感性。美国作家威廉·福克纳,晚年终日把自己关在一个地下室里专心写作,一日三餐由妻子送到门口。偶尔有事上街,遇到熟人打招呼他就慌慌张张地逃跑。他不是怕见人,而是怕惊吓了他写作的状态,换言之就是怕世俗弄脏了他机敏的诗心,从而迟钝或者失灵了。

但在当代,许多诗人不得不沉湎于生活中。甚至为了生存,卑躬屈膝。譬如一个写诗的女医生,每天必须与各种病人打交道,还必须去尽一个女儿一个妻子一个母亲的责任。那么她的诗心、她的写作状态是怎么保持的呢?这涉及到写作的动机和欲念。因为她写作并不是为了获得功名利禄,也不是为了名垂青史。诗歌对于她仅仅是心灵的朋友,是她倾诉的对象和伴侣。这种平常的心态让她在杂芜的生活中能够保持清醒的头脑,也能让她漠视生活的复杂而只关注自己的心灵。所以杂乱的生活并没有影响他们的写作,反而丰富了他们的视野,让他们随心所欲地在生活的万象中提取自己喜欢的细节和诗意。并用诗歌把生活擦洗得深邃而清澈,从而进入他们的心灵境界。也就是我前面提到的朴素和简单的境界。

具体来说这境界就是叔本华说的:“一种平静欢愉的气质,快快乐乐的享受非常健全的体格,理知清明,生命活泼,洞彻事理,意欲温和,心地善良,这些都不是身份与财富所能促成或代替的。因为人最重要的在于他自己明白自己是什么。当我们独处的时候,也还是自己伴随自己,上面这些美好的性质既没有人能给你,也没有人能拿走,这些性质比我们所能占有的任何其他事物重要,甚至比别人看我们如何来得重要。”

这就是诗人与生活找茬的原因和动力,也许他们自己一无所知,因为对诗意的追求已经成了他们的潜意识了。


诗人是无缘无故流泪的人


当一个人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物相遇,涌起激动并流出泪水,说明这个人心灵敏锐且纯净。这在人的情感和心灵都日益公式化机械化的今天是多么的奢侈和珍贵。这证明诗人都是天生的悲天悯人。与生俱来的敏感和率真让他们更加灵敏地感受到自然万物所透露的信息和命运,思绪般一点点的波动之于他们的情感,都如翻天覆地的颤栗甚至折断。于是他们用怜悯和温软去抚摸这些大地上的花朵,以及阳光下的泥土、蚯蚓和殖骨,也用诗歌平伏内心的风暴。

一个慈爱又有点感伤的诗人的诗歌会充满了疼痛,细细地绞着,让诗歌和心灵都不能平静。这是诗人天生的“第六感”让她(他)冥冥中感到了命运的莅临,以及时间的有限和生命的无力,从而产生一种莫名的忧虑和爱怜。这让她(他)的诗歌像清秋的露水,微微的有点凉,有点感伤但不悲观,更多的还是对美好事物的热爱和挽留,以及无法挽留带来的叹息。


而诗歌这里又分感性和理性。在理性的诗歌里,一般来说是智性在推动着写作。这里个人的情绪不主要,更多的是在努力地拔掉伏在事物表面的杂草,或者为真实凸显而一层一层地剥去表面的皮囊,也许最终你看到的不是你期待的结果,但它是真的,是生活的真相,是我们人生都将遭遇和必将遭遇的事物和结局。“一具骸骨裸呈于旷野”,一堵被粉饰的破墙还有无法突围中被烟熏的气息。这样残酷的结局当然让期盼美好的诗人失语。这不是诗人特意把这些展示给我们,而是诗人的气质和心理类型本能地直接地不自主地反映。

诗歌中错乱的影像大多源于诗人的爱。诗人希望“让风中的一切安息/让飞翔的种子落入陌生但温暖的泥土(卜寸丹)”,诗人也渴望阳光永久的普照“我的家园和牛羊”。但是当诗人看见地下挖掘出的那些腐烂和即将腐烂的生命,诗人意识到这就是一切美好的结局,包括父母和亲人。所以诗人揪心的疼痛,感到了畏惧和胆怯,并自责甚至感到自己是个有罪的“不纯净的孩子”。其实这和诗人有什么关系呢?无论你怎么回避和不情愿,人生必须遭遇这样的事实。尽管真相是痛苦和不美的,但诗人心灵的美好还有真诚和热爱却像微风吹过我们的心灵,并留下温暖和爱。

这就是母性似的写作,它总是一般先写一个客体,然后再写主体与这个客体相遇或者相碰时所迸溅的火花,也就是心灵与事物相撞后产生的感受和体会。

感性的诗歌就是感性取代了智性,并成为写作的驱动力。诗人眼前的花朵都濡染上了诗人自己的情感,并在诗人的感受中或盛开或凋零,甚至与她的心灵一起战栗和哭泣。诗人在花朵面前是小心翼翼的,生怕自己的不慎打碎了她们。所以当诗人猛然看见繁华满枝幻境一般的梧桐花,会下意识握住了身边孩子的手。我们可以把这种行为看作是诗人对待美的态度,永远敬畏和仰视,不亵玩不污染,哪怕一点点,都是罪,都不可原谅。

当一个诗人,尤其是一个女诗人不屑那些轻薄和烦琐,以及小女子惯有的卖弄和矫情,她就会从自身的真切和痛切出发,让诗歌的触须直接进入灵魂,通过婆娑的花朵和颤抖的意象来模拟和录制灵魂里的疼痛和喧响。而这疼痛感就是诗人对世界和人生的关怀与热爱。

(读诗集《大地上的花朵》有感)


诗人要有大傻精神


诗人应具备一些“大”,大爱大痛大胸怀,还要做个大傻。大傻区别于小傻和装傻。你可以为一根刺大叫,却对垂手可得的大利益视而不见。因为这利益是脏的,是不诗歌的,甚至是要付出良知和人格的。我们说只有大胸怀才能有大作品,但是没有大傻精神,又何谈大胸怀?大傻让你对诱惑心如止水,也让你对目标心无旁骛;因为傻,你才能集中精神,才能敏感如快刃,在不易觉察的风吹草动中发现诗意,大傻让你旁若无人地专注于诗歌的炼金术,大傻也让诗人的激情像自来水一样,一拧开关就哗哗流淌。   

套用艾青的著名句式就是:为什么我的诗歌这么激情?是因为我对傻爱的专注。或者:为什么你的诗歌这么臭?是因为你还没有傻透。


所以好的诗歌就像有一条激流向我们流来,它可能不壮阔,但它波涛汹涌,冲击力强而坚。这是一种力量!这力量来自诗歌的内部,来自诗人不可遏制的激情。这激情是诗人的气脉,它鼓荡着,奔涌着,使诗歌流速很快,甚至滚滚向前。同时它牵引着读者,使诗人们不能不投入全部的目光,然后,情感随之而激荡,心灵因之而摇撼!

阅读这样的诗歌最好是读出声音来,或者说,你不得不读出声音来。因为有激情在驱使你破口而出,有激情在催动你的声音自动地绽开。也只有放声的阅读,你才会触摸到诗人的激情,你才能体验到激情奔涌的姿势和节奏。激情是胚胎,声音是果实,激情是河流,声音就是诗人心灵的波涛和回响!

没有谁会忘记灵魂被诗歌撼动时的激动与激荡,也没有谁不会为诗歌中的真炽热列而感动甚至热泪盈眶。真情是诗人写作的驱动力,也是诗人写作的源泉。在娇情和无情笼罩的诗坛,在乏情甚至无情的时代,诗人的真情的写作就显得及其的宝贵和有价值。

真情写作来源于诗人血脉里的真诚,来源于广博的爱。或者说诗人从真诚出发,最后抵达爱。广博的爱使诗人写作的视角张得很大,使诗人能在复杂平庸乱七八糟的生活现象中发现诗意,找到秩序、美和抒情。诗人写诗大都用的是筛选法,用诗歌筛选掉生活中那些琐屑的丑的不规则的元素,让美和诗意乃至于真理呈现出来。所以诗人是在用诗歌梳理着生活,使生活条理化,诗意化。而这些生长着的生机勃勃的人间烟火又使诗歌亲切平易,使高处和寡的诗歌变得日常化亲近化了。于是诗歌与生活与心灵开始会师开始融合,不再疏离,不再分隔......

这种更深层的爱使诗歌变得深邃和尖锐,诗人不仅把深情和热泪无私地献给美好的人和事,也把思考和批判对准那些生活中不和谐不合理不光明的事物,力求通过对这些事物的反思追问和鞭挞找到黑暗的症结,找到重新走向光明和人性的方法和道路。这是一种大爱!所以诗歌不是个人情绪的分泌物,也不是情感的避难所,而是诗人寻找真理揭示生活本质的一种方法,是诗人梦想的打开,是诗人的精神和人格的展现和裸露。因此大诗人的目光决不会错过让我们眼睛和良心疼痛的事物,如衣米一的《疯女人》:“她扒在垃圾桶上/这个疯女人。在榆亚路纸醉金迷的路边/像一粒尘埃//一粒有血有肉的尘埃,一粒知道饥饿的尘埃/在垃圾桶里,奋力地翻找她的/晚餐//在南方或者北方,在某个大家族或者小院落/多年前,她的降生,应该也像一颗星/照亮和惊喜过一些人”

这让灵魂战栗的诗中,鼓荡的是诗人无限的仁慈心和悲愤。这是诗人的良知,也是诗歌应该具备但已经匮乏的素质和品质。我不分析这首诗的具体内容,我只想说诗人在用诗歌对世界发言,用诗歌拷问和关怀我们的生存状态,用诗歌追索人生的终极意义。所有这些构成了诗歌中的感性与理性、激荡与沉思、磅礴与细微、清亮和深沉、深情与愤懑,也增加了诗歌的广度和力度。

写这类诗歌,诗人应该注意的是,不要故意赋予诗歌微言大意,让事实说话,客观化,同时不要让过分的情绪破坏了诗歌的美感。我们不是不要意义和思想,但思想和意义应自然地稀释在美和抒情之中,而不是特意加在诗歌里面成飘浮物。如果硬要是这样要求诗歌,就像让柔美的少女去工地扛水泥一样不和谐和生硬。

一个有激情的人他的写作一定不是苦役。而一个永葆激情的人,他的内心一定没有尘埃。就像一个写了一辈子诗的诗人,一定有一道阳光时刻洗涤着万物和心灵,让他的内心乃至于灵魂永远自由灵性并一尘不染。

写作是诗人在这个低徊沉迷的时代拒绝沉沦、保持自我的一次慧悟和提升。





李犁《烹诗》

1、诗眼睛||理论园地:李犁先生《烹诗.目录与开篇》(连载1)(总689期)

2、诗眼睛||理论园地:李犁先生《烹诗.开火》(连载2)(总69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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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犁的诗想:

1、诗眼睛||理论园地:李犁先生的诗想(总686期)

2、诗眼睛||理论园地:李犁:大爱大我大动——关于现实精神诗歌与诗人的几个思考(总684期)

3、诗眼睛||论写作:李犁《当下诗坛最缺乏和最需要的有哪些》(总61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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