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中期选举，民主共和两党的喉舌都开足了马力，在吹捧自己和抹黑对方方面夜以继日地努力工作，最近《华盛顿邮报》放了个大招，发了一篇历数拜登第一个任期前两年执政得失的长篇文章。《华邮》说自己采访了八十多位拜登核心团队成员、外围盟友和智库人士，搜集到了许多从来没被曝光过的信息。这篇报道发在10月23日《华邮》的头版头条，题目叫“拜登总统任期内的成功、失误与失败”。文章的总体基调是为拜登那些被广泛批评的失误辩护，另外顺带提醒一下读者不要忘记拜登的功绩。文章篇幅最长、也是一上来就讲述的是拜登抗疫的故事，确实有许多之前人们不知道的细节。我今天重点介绍的，也是这一段故事。
拜登在2020年大选时是猛烈抨击懂王的防疫政策的，说懂王“谋杀”了四十万美国人。他在竞选时承诺将正视疫情，消灭疫情。事实上拜登上台后的春夏，情况看上去还不错，因此到了2021年7月4日国庆节前夕，拜登非常想办一场“从病毒中独立（Independence from the Virus）”的国庆庆典。但搞乱计划的是印度，因为印度养蛊养出了德尔塔变种。当时的英国首相还是鲍中堂，鲍中堂原本也想在英国搞一个“自由日（Freedom Day）”庆祝抗疫胜利，但因为肆虐的德尔塔，不得已推迟了。拜登当时就面临抉择，要不要学英国，推迟或者取消庆典。《华邮》采访到一位匿名的拜登公卫顾问，该顾问说要是我能做决定，我就取消了。可问题是这位顾问做不了决定。
这里面有一个细节，就是德尔塔的出现，让整个拜登团队措手不及。按照《华邮》的爆料，拜登上台时，所有抗疫计划，都是建立在接种辉瑞疫苗和莫德纳疫苗后能防止90%以上“感染”这个前提上的。当时美国公卫专家和药厂的口径就是这样，打这两个疫苗能预防感染。
可以说拜登把宝都压在了药厂的保证书上，然后我们就看到了两种疫苗只能预防“重症和死亡”，预防不了“感染”。不知道是来不及还是不想，反正拜登团队没有第一时间调整策略，修改预案。
我个人猜测沟通不畅可能是比较重要的原因，因为《华邮》这篇报道里还有别的地方讲拜登政府运转的问题。比如今年美国的奶粉危机，本来疫情造成的供应链危机已经使儿童奶粉供不应求，又爆出了雅培毒奶粉事件，死了9名婴儿，占据美国市场半壁江山的雅培一时无人敢买，奶粉危机爆发。《华邮》说业内人士其实2月份就知道要有奶粉危机了，但因为美国食品药品管理局FDA和白宫缺乏有效沟通，拜登本人一直到4月份才知道这事，想要介入已经来不及了，5月份危机升级成政治事件。防疫政策差错的出现，很可能跟奶粉危机相类似。总之德尔塔的出现并不在拜登团队的预料之内，但最终拜登团队还是决定举办胜利庆典，只不过大幅度修改了原先讲稿中的文字，把一些宣布大胜的词句改得稍微收敛了一些。好在当时德尔塔的疫情还不算特别严重，根据《华邮》和ABC新闻所做的民调，胜利演讲前后美国民众对拜登抗疫工作的支持度是62%，应该说是挺高的。在拜登国庆日胜利演讲的三周后，德尔塔在美国疾控中心所在地马萨诸塞州的普罗文斯镇爆发，这个地方的一大特点是疫苗接种率特别高。事实证明，疫苗真的不能防感染。到2021年8月底，民众对拜登抗疫工作的支持度掉到了52%，到11月，又掉到了47%。显而易见，拜登在抗疫事故里是有责任的，但《华邮》在承认拜登有部分责任的基础上，其实想说的主要还是责不全在拜登，手下人办事不力以及药厂的“乐观估计”也是重要原因。《华邮》花了不少篇幅强调拜登一直对公卫顾问说，跟我说实话，让我们用科学的态度对待疫情，差点就让人忘了上个月拜登嘴一秃噜说“疫情结束了”然后被他自己的公卫顾问群嘲的事（《拜登宣布“疫情结束了”，白宫紧急救火：中期选举的疫情分战场》），看起来拜登和公卫顾问们的角色其实应该与《华邮》描述的相反。
《华邮》这篇文章为拜登遮掩的调性还是挺明显的。比如谈通胀危机，《华邮》会强调不是拜登出了什么问题，而是华尔街和美联储的专家们给了拜登错误的信号，对局势做出了错误的判断。这里面还有一个有意思的故事，说通胀严重到不得不办一场记者会的时候，拜登团队内部关于怎么办这场记者会产生了分歧。一部分人说还是直面困境比较好，另一部分人以白宫幕僚长Ron Klain为首的人则认为拜登更该做的是强调自己取得的成绩，比如漂亮的就业率。Ron Klain的理由非常充分：在这个紧张时刻，如果白宫自己不吹捧自己，那就没有人会吹捧我们了。而拜登呢？他在反复问身边的人，为什么没有盟友上电视为自己说公道话。相似的例子不止通胀问题，还有堕胎权争议中拜登的表现。《华邮》说拜登在当时Dobbs案泄密时表现非常迟缓，非常不应该，但这最主要可能也不是拜登的锅。如果对Dobbs案一无所知，我们可能真的会被《华邮》带节奏，可是本号的读者应该非常清楚，Dobbs案和堕胎权议题，本来就是民主党故意放出来影响中期选举的武器。我们在《全程回顾：Roe v. Wade案的推翻过程堪比戏剧》里已经讲得非常详细了，重磅级的最高院判决书草稿泄密，很可能是民主党干的，而渠道就是POLITICO杂志在白宫的国家安全记者Alexander Ward。事实上堕胎权议题很快在8月给民主党带来了好消息，接连几场国会特别选举中，民主党都依靠堕胎议题收获了不错的结果（《弹劾拜登：共和党只是为了报复吗？》）。从各个角度看，拜登当时的表现都不叫“迟缓”，而应该叫“老谋深算”。《华邮》现在的笔调实在有点揣着明白装糊涂的味道。《华邮》这篇“拜登总统任期内的成功、失误与失败”标题下面有一行摘要，说拜登首个任期的前两年是“复杂（complicated）而自相矛盾的（contradictory）”，充满了“非凡的成就（remarkable achievements）和巨大的失望（enormous disappointments）”，别的其实我都懂，我比较好奇的是，拜登有哪些“非凡的成就”？1）美国历史上最成功的的疫苗分发；
2）成功降低了俄乌冲突的影响，重塑了美国在北约的领导地位；
3）在阿富汗撤退时，成功地从喀布尔运出了12000人，其中8000人顺利运往美国；
4）任命了美国历史上第一位黑人女性最高院大法官；
5）通过了放松疫情管控、基建、气候变化、控枪等一系列困难的法案，这些法案在未来将会让美国再次伟大。
这个表单中的第4项更偏重象征意义，我不谈，第5项说的都是未来，目前还属于画饼系列，不好谈，我想说说前三项。
1）史上最成功的疫苗分发——在统计不全的情况下，美国新冠死亡人数也已经来到近110万，如果说懂王“谋杀”了四十万美国人，拜登就“谋杀”了七十万；
2）成功降低了俄乌冲突——确定不是挑起？当然，敢这么说的昆西·亚当斯学会有关人等基本上已经被消声了（《美国方面回应乌克兰局势的第一波“专家分析”来了》），不过最近北溪管道被炸的事，是不是也能说明些什么（《CNN论证俄罗斯自毁北溪管道，FOX论证CNN疯了》）？而且，确定拜登的操作就是重塑美国的领导力吗？欧洲身体屈服，心里怎么想，最近马克龙、舒尔茨、哈贝克等人的频频发言还不够明显吗？
3）喀布尔成功大撤退——这点实在不能不让人发笑，可能全世界只有拜登团队自己把喀布尔溃退说成是成功大撤退，连《华邮》硬吹的时候都不得不提两句那些扒在飞机上从空中坠落的人。另外关于从阿富汗撤人出来，我记得半年前我介绍过《大西洋月刊》的特稿《背叛》一文（《胖翻译的大逃亡》），拜登政府撤了12000个阿富汗人出来，留下了8万以上为自己卖过命的人在原地仓皇失措。
之前在分析这次中期选举形势的时候，我们说拜登现在也跟懂王一样，成了一个符号，中期选举有演变成“恨懂者”和“恨登者”的决斗的可能（《民主党中场开香槟后发现情势不妙》）。《华邮》这个时候跳出来抢夺对拜登的定义权，遣词造句又处处充满节奏，很难不让人怀疑它的动机。
在《拜登总统任期内的成功、失误与失败》中，《华邮》的作者们写了这么一段话，非常有趣，我们今天就用它来结尾：拜登身边的高级幕僚已经开始准备他2024年竞选连任的工作，他们仍然充满信心，认为拜登的第一个任期将被铭记为一个历史性的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