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亚人文研究 | 俄白关系三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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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编：蔡晖 

副主编：李向东 凌建侯

邮发代号：82-901

白俄罗斯独立以来就致力于与俄罗斯发展关系，但两国关系在1994年7月卢卡申科任总统以后才迎来较大发展。卢卡申科总统基本上奉行与俄罗斯结盟方针，1999年12月俄白宣告建立联盟国家。这符合俄白两国的历史传统关系和两国人民的根本愿望。但是俄白两国也存在一定的利益矛盾，俄罗斯不能完全满足白俄罗斯的全部需求，白俄罗斯也想尝试在俄罗斯和欧美之间搞平衡，期望得到更大好处。事实证明，白俄罗斯试图损害俄罗斯的利益而求助于欧美国家的方针是行不通的，而俄罗斯在兄弟国家之间搞“亲兄弟、明算账”以及任何大国沙文主义的做法，也是得不偿失。历经三十年的经验教训，俄白两国都成熟起来。在可预见的未来，俄罗斯与西方以及白俄罗斯与西方的关系都难以转圜，而俄白联盟则将更加密切、更加牢固。

一、卢卡申科执政前半期的俄白关系

（一）白俄罗斯独立初期的对外政策

1991年12月至1994年6月，在白俄罗斯独立初期，在东欧和独联体地区自由化盛行的背景下，随着白俄罗斯在苏联后期闹独立、追随西方的潮流，自由民主派领导人斯坦尼斯拉夫·舒什克维奇领导的白俄罗斯宣布“奉行中立、不参加任何军事集团、在白俄罗斯领土上建立无核区的方针”（农雪梅、李允华，2021：239）。不少白俄罗斯知识分子和政治精英认为，俄罗斯不是纯粹的欧洲国家，而白俄罗斯才是真正的欧洲国家，所以白俄罗斯的长远发展战略不应与俄罗斯捆绑在一起，而应与欧盟一体化。这是苏联后期白俄罗斯和其他加盟共和国一起闹分裂、追求独立自主思潮的延续。

新独立的白俄罗斯在外交上的主要政策是：1. 与世界各国广泛建立联系，积极谋求参加各种国际组织和国际合作；2. 在“平等互利”基础上，积极发展与俄罗斯、乌克兰、摩尔多瓦、中亚五国、南高加索三国等国家的关系。既不走与俄罗斯联合和一体化的道路，又拒绝参加俄罗斯在独联体中倡导的集体安全体系；3. 大力发展与西方国家的关系。西方国家，特别是欧美国家是白俄罗斯外交优先考虑的重点。（农雪梅、李允华，2021）白国家领导人同美国、德国、英国、意大利等西方国家频频往来，以便在政治上获取西方国家的支持，在经济上谋求本国所需的资金和技术。1994年1月美国总统克林顿访问明斯克，虽然只停留了不到一天时间，却签署了鼓励和保护投资协定。白俄罗斯宣布参加美国倡导的北约“和平伙伴关系计划”。

然而，这一主观理想主义的“中立”外交在实践中很难行得通。首先，西方对白俄罗斯的经济援助，就像其对俄罗斯的承诺一样，既是“杯水车薪”，又“口惠而实不至”。由于白俄罗斯政府没有完全满足西方的政治条件，欧美所谓的“援助”也就是一张空头支票而已。政治动荡和生产链的破坏给白俄罗斯经济造成严重影响。1991年至1994年白俄罗斯国内生产总值分别下降1.2%、5.3%、7.6%和12.6%，（农雪梅、李允华，2021：82）经济危机逐年加深，1991年有财政盈余15亿卢布，到1994年财政赤字已占国内生产总值的3.4%。物价飞涨，通胀严重，通胀率由1991年的83.5%升到1994年的2059%。人民的生活水平急剧下降，民众不满情绪与日俱增。经济上的“休克疗法”遇挫、人民生活的赤贫化，使白俄罗斯大多数政治精英和民众逐渐认识到，在能源、市场、外贸、生产等领域必须主要依赖俄罗斯，与俄罗斯紧密合作才是正确选择。

1994年1月26日，白俄罗斯最高苏维埃主席团主席（国家最高领导人）舒什克维奇因“滥用职权私建别墅”而遭议会弹劾。7月，白俄罗斯举行首次总统选举。在“休克疗法”和亲西方政策失败的背景下，总统竞选的主要候选人、前政府总理凯比奇落败，以“反腐斗士”著称的最高苏维埃（议会）成员亚历山大·卢卡申科在俄罗斯的支持以及白俄罗斯大多数选民的期盼下，以80.1%的高票当选总统。

（二）向俄罗斯“一边倒”（1995—2005年）

卢卡申科担任总统后，根据北约东扩对白俄罗斯造成威胁、国内经济濒临崩溃边缘的实际情况，首先改变了对俄罗斯的政策，积极与俄结盟，支持独联体一体化方针。在短短五年多时间里，白俄罗斯就完成了与俄罗斯睦邻友好、结盟直至建立联盟国家的路程。1995年1月6日，白俄罗斯与俄罗斯签署关税同盟协议；2月签署两国《睦邻友好与合作条约》；1996年4月2日，成立“俄白共同体”；1997年4月2日，签订《俄白联盟条约》；1999年12月8日，签署建立俄白联盟国家条约。俄白关系水平在这一时期直线上升，经历了两国的“蜜月期”。

1. 军事和安全领域互为依靠

苏联解体后不久，美国即倡导建立北约“和平伙伴关系计划”，并于1994年1月在北约布鲁塞尔首脑会议上获得通过。这是北约成立45年以来首次向东扩展的举措。除当时陷于内战的塔吉克斯坦外，前苏联地区13个新独立的国家都参加了这个计划。中东欧国家和波罗的海三国相继敲响北约大门，申请加入。这一东扩计划遭到了俄罗斯的坚决反对。

卢卡申科担任总统后，俄白首先开始在军事和安全领域加强合作。白俄罗斯处于俄罗斯的战略利益区，而俄罗斯也处于白俄罗斯的战略利益区。俄罗斯承诺保障白俄罗斯领土不受侵犯，白俄罗斯则保障俄罗斯拥有西部的战略纵深。1993年底，白俄罗斯签署了俄罗斯主导的《独联体集体安全条约》，2002年5月进而签署了《集体安全条约组织协议》，成为抵御北约东扩的俄罗斯“西大门”。此后十余年俄白之间共签署40多个双边军事和军技合作条约，军事合作在独联体国家中最为密切。俄罗斯在白俄罗斯实际使用若干个军事设施。位于布列斯特州甘采维奇市的无线电技术中心属于俄罗斯导弹进攻预警系统，在明斯克州韦列伊卡市则有一个为俄罗斯海军服务的通讯站。俄向白有不少国防订货，特别是用于运载“亚尔斯”洲际导弹等60种武器装备的轮式牵引车和光学电子瞄准系统。两国军事技术合作十分密切。

1994年，白俄罗斯、乌克兰与俄罗斯、美国、英国签署了《布达佩斯备忘录》。根据这份文件，乌、白加入《不扩散核武器条约》并消除自己领土上的核武器，而俄、美、英将保障白和乌的国家安全。白俄罗斯把部署在本土的核导弹运往俄罗斯，由俄处置。俄罗斯不仅成为白俄罗斯的实际核保护伞，而且在常规武器方面提供帮助，例如提供多功能歼击机和先进的导弹防空系统。两国经常举行联合军事演习。

2. 经济贸易合作如胶似漆

俄、白是独联体国家中经济关系最密切的一对。白俄罗斯在经济上高度依赖俄罗斯，95%以上的能源、75%的原材料来自俄罗斯。白俄罗斯国民生产总值在很大程度上需要靠外贸来实现，其中与俄罗斯的贸易占白俄罗斯外贸的半壁江山。俄每年向白廉价提供2000多万吨原油和200多亿立方米天然气，不仅满足后者的自身需要，而且白俄借助能源加工向欧盟国家出口赚取外汇。与俄的生产协作占白俄罗斯国内生产总值的50%以上，而拒绝与俄合作将使白俄罗斯国内生产总值下降25%。据俄罗斯方面的统计资料，最近十年白俄罗斯从俄罗斯获得优惠价格的石油，使白俄罗斯获利约500亿美元；从俄罗斯获得比欧洲市场便宜得多的天然气，使白俄罗斯获利200亿美元。两者相加，多达700亿美元。在劳务合作领域，每年有20万至45万白俄罗斯公民在俄罗斯就业，其收入为6.9亿美元，占白俄罗斯国内生产总值的1.1%。

3. 对外政策保持一致

白俄罗斯对外政策与俄罗斯基本一致：反对美国霸权主义，抵御北约东扩，反对西方的“颜色革命”，发展独联体特别是集体安全条约组织，推进欧亚地区经济一体化。白俄罗斯首都明斯克是独联体总部所在地，除军事合作机构外，经济、社会、人文等近百个独联体合作委员会都位于基洛夫大街。进入21世纪后，随着格鲁吉亚“天鹅绒革命”和乌克兰“橙色革命”获得成功，白俄罗斯被美国称为“欧洲最后一个专制国家”，卢卡申科总统被称为“欧洲最后一位专制者”。美欧资助白俄罗斯的“非政府组织”，培植亲西方势力，挑拨俄白关系。在2006年3月白俄罗斯总统大选期间，正是在莫斯科支持下，卢卡申科政权粉碎了西方的“颜色革命”图谋，确保了俄罗斯的战略和地缘政治格局，白俄罗斯也因此保障了自己的安全、稳定与发展。

（三）历史融合源远流长

白俄罗斯与俄罗斯具有如此紧密的关系并非偶然。两国在历史、宗教、文化、语言等方面保持紧密联系。

早在基辅罗斯公国（公元882年—1240年）时期，白俄罗斯的一部分土地，包括波洛茨克公国，就被基辅罗斯大公所统治。14至15世纪，白俄罗斯这片土地归属立陶宛大公国。1569至1795年又属于立陶宛和波兰联合王国。波兰被瓜分后，1772至1917年白俄罗斯受俄国统治145年。白俄罗斯位于东西方之间，战略地位极其重要。1812年6月拿破仑率领60万大军进攻莫斯科，就是经由白俄罗斯长驱直入。

1918年3月苏维埃俄罗斯和德国签署布列斯特和约后，苏俄丧失了将近一百万平方公里的土地和近五千万居民，包括与波兰、立陶宛接壤的白俄罗斯西部和西北部。1918年3月25日，依照布列斯特和约，在德国扶持下，白俄罗斯宣布独立，并成立亲德的白俄罗斯人民共和国。但是这个傀儡共和国存在了不到9个月，在德军撤离后的1919年1月5日即被苏联红军推翻，此后在白俄罗斯建立了苏维埃共和国。1922年12月3日，白俄罗斯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作为创始国之一加入苏联。1922年4月16日，苏俄政府与德国魏玛政府签署了拉帕洛条约。双方宣布放弃在布列斯特和约及一战后向对方提出的领土和金钱要求。

1919年2月至1921年3月，苏俄同波兰之间发生了战争。1921年3月18日在拉脱维亚首都里加签署了《里加条约》，俄承认西乌克兰和西白俄罗斯归属波兰管辖。1939年9月，趁着德国侵略波兰，苏联红军迅速出兵，重新占领了格罗德诺和布列斯特，并把它们划归白俄罗斯加盟共和国。1941年德国军队进攻苏联，占领白俄罗斯全境。白俄罗斯人民经过艰苦卓绝的游击战，终于在1944年7月，配合苏联红军反攻，收复了包括格罗德诺和布列斯特在内的白俄罗斯全境。

苏联卫国战争结束后，白俄罗斯加盟共和国开始恢复经济和进行社会主义建设，在四十多年里取得了显著的成就，从一个以农业为主的经济体发展成为以机器装配和电子工业为主的经济体，综合经济实力在苏联15个加盟共和国中名列第三位，仅次于俄罗斯和乌克兰。如果没有苏联政府的大量投资和支持，白俄罗斯不可能取得如此惊人和巨大的成就。

俄白两国在宗教、文化、语言上的联系也很紧密。1772年白俄罗斯并入沙俄后，东正教成为国教，俄语成为官方语言。人民的宗教信仰、风俗习惯、文化艺术、教育等方面逐渐趋同。与对待其他十余个加盟共和国一样，苏联时期克里姆林宫曾强制推广俄语，压制白俄罗斯语和文化的发展。直到1985年戈尔巴乔夫改革开始后，白俄罗斯才大力恢复和发展白俄罗斯语言文化，将其作为争取民族独立的重要部分。

白俄罗斯独立以来，白俄罗斯语和俄语并列为国语，而在实际工作和生活中，俄语的应用程度远远超过白语。这在独联体国家中是独一无二的。在报刊和电视上，文化艺术的内容一般用白俄罗斯文报道。一小部分学校用白俄罗斯语教授课程，大多数学校仍以俄语为主。卢卡申科总统认为，俄语不仅属于俄罗斯人民，而且也属于白俄罗斯人民。在漫长的历史岁月中，白俄罗斯人民也为俄语发展作出了自己的贡献，所以白俄罗斯把俄语作为国语，是天经地义的。应该说，卢卡申科总统的立场是合理的，像白俄罗斯这样的新独立国家，人口不到1000万，如果不利用俄语，只靠白俄罗斯语，难以与世界其他国家联系、接近与融合。

除历史渊源外，白俄罗斯独立后的现实形势也决定了它必须与俄罗斯结成紧密的联盟。其中最重要的决定性因素是国家安全。从地理上说，白俄罗斯是平原国家，一马平川对发展农业是有利条件，但对军事防御却是不利因素。白俄罗斯人口不足千万，军力薄弱。东欧剧变、苏联解体后，随着东欧和波罗的海三国加入北约和欧盟，白俄罗斯西部和北部被北约和欧盟所包围，在强大的北约东扩面前根本无力自保，只有东部的俄罗斯才是白俄罗斯保障国家安全的最重要的依靠。

经济安全是第二个重要因素。白俄罗斯是各种资源都比较贫乏的国家，除钾肥和泥炭外，能源资源非常缺乏。卢卡申科担任总统后，停止了大规模私有化进程，避免了像俄罗斯那样出现一批金融寡头、两极分化的现象，在很大程度上保留了苏联时期的国有经济和计划经济，私有化步子迈得小，市场经济成分不大。国有所有制份额占GDP的70%左右，国有经济收入占全国财政收入的76%，约55%的人口在国企工作。这与西方国家的市场经济格格不入。邻国中也只有俄罗斯能够理解和容忍白俄罗斯的经济制度。在能源和市场方面，白俄罗斯最大的依靠就是俄罗斯，因为欧盟自顾不暇，其三分之一的石油和40%的天然气都来自俄罗斯。欧盟的农产品需要大量出口，对受到切尔诺贝利核事故辐射影响的白俄罗斯农畜产品毫无兴趣。与俄罗斯结盟不仅可以解决白俄罗斯的能源问题，而且为白俄罗斯的农畜产品提供了一个广阔的出口市场。这“一进一出”解决了白俄罗斯的经济难题，促成了卢卡申科执政头十年的经济快速恢复和增长。白俄罗斯于2000年恢复到1990年苏联时期的工业生产水平。2003至2008年经济年平均增长9.4%。2010年12月职工人均月工资达到近500美元，在独联体各国中处于靠前的位置，以至于白俄罗斯领导人自称建立了“白俄罗斯发展模式”。

这亮丽的成绩证明，与俄罗斯结盟、建立联盟国家的方针政策是正确的，符合俄白两国的根本利益和实际需求，得到了这两个“东斯拉夫国家”大多数人民的支持。

二、卢卡申科两次调整对外政策（2006—2020年）

“一边倒”的政策也有其弱点和不足，如果支配的一方对另一方施加压力和控制，被支配的一方就可能出现逆反心理，寻求其他出路。2006年3月卢卡申科再次当选总统后，白俄罗斯与俄罗斯之间积累的矛盾和分歧加剧。早在2002年，普京就建议俄白建立统一的联邦制国家，白俄罗斯六个州和明斯克市作为单独的联邦主体加入俄罗斯，或者按照欧盟模式建立俄白联盟国家。卢卡申科总统拒绝了这个建议，坚持联盟国家不能使白俄罗斯丧失国家主权。卢卡申科还拒绝了原定于2006年举行的关于把俄罗斯卢布定为联盟国家统一货币的全民公决。他认为，一旦货币发行权掌握在莫斯科手中，白俄罗斯就会失去独立的金融和财政权利。俄罗斯对俄白联盟国家建设停滞不前感到不满。2007年，由于自身经济状况不好以及对白俄罗斯某些政策不满，俄罗斯提出“亲兄弟、明算账”的原则，提高了对白提供天然气的价格并减少所供给的石油数量。

2007年以前，俄罗斯每年向白俄罗斯出口200多亿立方米天然气，同时通过白领土向欧盟国家出口约440亿立方米天然气。白俄罗斯是独联体地区唯一以低价从俄进口天然气的国家。2006年白俄罗斯以每千立方米46.68美元的价格从俄罗斯进口天然气。俄方建议自2007年将天然气价格提高到105美元，但白方表示无法接受这一价格，谈判陷入僵局。

莫斯科和明斯克在天然气价格问题上谈不拢，导致两国之间于2004年底、2007年末和2010年6月爆发三次“天然气危机”——俄方暂时停止供气，白方关闭俄罗斯的过境石油管道。俄罗斯还以白俄罗斯的奶制品和肉类产品“不符合卫生检疫标准”为由，禁止或减少进口，试图以此压服明斯克。但是与大多数白俄罗斯人性格温和、有很强的忍耐力不同，卢卡申科总统具有一股“压而不服”的劲头，认为俄向白施压不符合战略伙伴精神。

鉴于俄不断减少对白援助和投资，给白经济造成困难，卢卡申科决定与欧盟、美国改善关系。从2006年下半年开始，白俄罗斯就与欧盟及其成员国加强互访与合作。欧盟的高官，甚至北约组织领导人接连访问白俄罗斯这个长期比较封闭的国家，以便实地了解这个国家，商讨改善关系的步骤。卢卡申科在他的母校——莫吉廖夫师范大学发表演讲说，“白俄罗斯应该用两只翅膀飞翔，这总比用一只翅膀飞要好”。2009年4月他在国情咨文中指出，白俄罗斯应奉行东西方平衡的对外政策，其对外政策的基本原则是“全方位外交”（农雪梅、李允华，2021：241）。

白俄罗斯对外政策调整的标志性事件之一是积极参加欧盟的“东部伙伴关系”计划。欧盟这一计划显然是“挖俄罗斯的墙角”，但是白俄罗斯为了改善与欧盟的关系，扩大与欧盟的贸易并吸引投资，仍然决定参加该计划。2009年5月7日，欧盟27个成员国与乌克兰、格鲁吉亚、摩尔多瓦、亚美尼亚、阿塞拜疆、白俄罗斯等6个前苏联加盟共和国首脑或代表出席在捷克首都布拉格举行的会议，启动旨在加强合作的“东部伙伴关系”计划。白俄罗斯第一副总理谢马什科和外长马丁诺夫出席，其重视程度可见一斑。而俄罗斯对于欧盟的这个计划，或许是不够重视，或许是无力阻止，听之任之，终于导致2013年11月在欧盟与“东部伙伴关系”成员国峰会上乌克兰签署成为欧盟“联系国”的协议，进而演变成一场严重的政治危机。

另外，尽管莫斯科多次要求白俄罗斯承认阿布哈兹、南奥塞梯独立，白俄罗斯却没有听从。因为白俄罗斯与格鲁吉亚具有良好的国家关系，一旦承认这两个地区独立，白俄罗斯与格鲁吉亚的关系势必受到严重影响。

卢卡申科总统对俄采取这一立场，有其深刻原因。首先，卢卡申科明白，白对外政策调整并不意味着它要离开莫斯科投靠西方，而只是要提高与俄罗斯讨价还价的筹码，争取获得更多利益。俄白关系不会因此伤筋动骨；其次，卢卡申科认为，欧盟和美国在围堵白俄罗斯的同时，也具有拉拢和离间俄白关系的需要，明斯克可以利用欧美，两头捞好处；再次，卢卡申科自恃资历老道，他当选总统时，普京只是圣彼得堡市副市长。他与叶利钦筹划建立俄白联盟国家时，普京仅是俄罗斯联邦安全局长和联邦安全会议秘书而已。即使他使一点小性子，普京对他也无可奈何。

俄罗斯方面，也犯了大国沙文主义的错误。对于白俄罗斯这个最忠实的“小兄弟”，本该算政治账，而不是在经济上斤斤计较。因天然气价格谈判未果而在新年前夕对白俄罗斯“关闸断气”，确实伤害了白俄罗斯人民的感情。

卢卡申科的这一平衡政策持续时间不长，就暴露了其脆弱性。2010年12月19日白俄罗斯总统选举日当晚，反对派不承认选举计票结果，组织示威游行并冲击政府大厦，遭到武力镇压，反对派领导人被逮捕，而且很快被判刑。欧盟和美国政府立即翻脸，宣布对白俄罗斯实行政治和经济制裁。明斯克与欧美改善关系的尝试顿时化为泡影，只能求助于莫斯科。而克里姆林宫也不能眼看着让欧美的“颜色革命”图谋在白俄罗斯得逞，于是俄白两国领导人握手言和，搁置矛盾和分歧，朝着建立欧亚经济联盟的方向携手向前。

白俄罗斯对外政策的第二次调整是2014年初乌克兰危机爆发后。克里米亚宣布独立并加入俄罗斯联邦，乌克兰东部发生内战。作为“东斯拉夫三兄弟”之一的白俄罗斯没有立即公开支持莫斯科的做法。卢卡申科回避对克里米亚并入俄联邦作明确表态，却提议乌克兰、俄罗斯、欧洲安全与合作组织三方在明斯克举行谈判。这一倡议得到三方响应，经过艰难谈判，2014年9月乌政府同乌克兰东部民间武装代表达成停火协议。

然而，冲突双方缺乏互信，停火协议未能落实。2015年2月，德国、俄罗斯、法国、乌克兰四国领导人在明斯克继续会谈，签署了关于处理乌克兰危机的协议，使事态暂时缓解。

对于白俄罗斯在乌克兰危机中采取的积极立场，欧盟投桃报李。2016年2月15日，欧盟成员国外长会议决定，“解除对卢卡申科等170名白俄罗斯人在欧盟的资产冻结和出入欧盟禁令，终止对3家白俄罗斯公司的经济制裁”。欧盟表示，鉴于近两年白俄罗斯积极参与欧盟“东部伙伴关系”框架下的活动，双方关系得以改善，欧盟对进一步发展双边关系持开放态度。白俄罗斯还获得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提供的30亿美元贷款。

白俄罗斯与美国的关系也开始缓和。2018年10月，美国主管欧洲和欧亚事务的助理国务卿米切尔访问明斯克。2019年8月，美国国家安全顾问约翰·博尔顿访问明斯克。卢卡申科会见他时，建议两国恢复大使级关系。因为2008年美国撤回驻白大使后，两国一直没有互派大使。博尔顿前脚刚走，美国主管政治事务的副国务卿黑尔就接踵访白，落实美国大使返回明斯克事宜。美国的意图十分明显，在乌克兰倒向西方阵营后，在独联体的欧洲部分，俄罗斯只剩下白俄罗斯一个最重要的盟友。如果在俄白之间打入楔子，必将使莫斯科陷入更加孤立的境地。

在与欧美缓和关系的同时，白俄罗斯与俄罗斯围绕军事基地和能源的争吵愈演愈烈。在军事方面，俄白联盟国家一直未能制定统一的军事战略和军事学说。2015年9月普京总统指示俄外交部和国防部与白俄罗斯方面谈判，希望在博布鲁伊斯克或其他合适的地方建立俄罗斯空军基地。白俄罗斯婉言谢绝。卢卡申科总统表示，鉴于俄罗斯军机可以在布列斯特州的巴拉诺维奇空军基地自由起降，在白俄罗斯建立新的俄罗斯军事基地完全没有必要。

为了对白俄罗斯施加压力，从2019年1月起俄罗斯逐步取消对白俄罗斯的石油免税出口，开始征收关税。这使白俄罗斯在三年内损失近45亿美元，到2024年将损失105亿美元。白俄罗斯对此极度不满，认为既然俄罗斯、白俄罗斯、哈萨克斯坦已于2014年5月签署成立欧亚经济联盟协议，就应在经济联盟内部实行统一的能源价格，而不应向白征收石油出口关税。白政府敦促俄罗斯改变决定或者作出经济补偿。

2019年11月，在《俄罗斯和白俄罗斯建立联盟国家条约》20周年前夕，为了推动联盟国家发展，俄白两国总理就联盟国家经济一体化路线图会谈近7个小时，就31个项目中的20个达成共识，但仍有三分之一未能达成一致。此后普京和卢卡申科在索契又晤谈5个半小时，仍然未果。双方在石油价格、过境关税和补偿问题上未能达成共识，因此俄罗斯从2020年1月1日起再次切断对白俄罗斯炼油厂的石油供应。这使俄白关系雪上加霜。

在此背景下，2020年2月1日美国国务卿蓬佩奥抵达明斯克，这是美国国务卿时隔26年后再访明斯克。双方决定在中断12年后恢复互派大使。针对俄白能源分歧，蓬佩奥称，美国能源企业愿以市场价提供白俄罗斯所需的全部能源。

从表面上看，白俄罗斯和美国的关系有了新的转机。但是白俄罗斯与美国、欧盟的关系从本质上来说是不平等、不和谐，甚至是对立的。美国视白俄罗斯为“欧洲的最后一个专制堡垒”的看法根深蒂固。华盛顿利用白俄罗斯希望改善与西方关系以吸引投资、同俄罗斯讨价还价的心态，由美国情报机关以及美国国家民主基金会、索罗斯基金会等所谓的非政府组织出面，通过赞助白俄罗斯政治反对派、建立各种非政府组织、举行示威抗议活动等方式，策动“颜色革命”的企图始终没有放松。白俄罗斯与欧盟的关系也依旧脆弱。虽然白俄罗斯反复声明要与欧盟发展关系，但是欧盟对白俄罗斯的政治制度、经济体制和意识形态都视为“另类”。2006年美国国会曾通过一项法案，延长《白俄罗斯民主法案》有效期，规定两年内拨款5500万美元资助白反对派，推进白民主进程，强化对卢卡申科当局的制裁。从2006年以来，每逢白俄罗斯总统选举必有较大规模的抗议活动。白俄罗斯政治反对派按照美欧的剧本策划活动，企图推翻卢卡申科政权。2006年3月总统选举后，反对派举行大规模示威游行和抗议集会，效仿乌克兰“广场革命”在明斯克“十月革命”广场安营扎寨，要挟当局取消大选结果。2010年12月总统选举日当晚，反对派纠集大批对当局不满者，在市中心游行示威，并冲击政府大厦。2020年8月9日的总统选举也不例外。白俄中央选举委员会宣布卢卡申科以80.08%的得票率第六次当选总统后，反对派指责当局“舞弊”，举行大规模示威游行，要求重新计算选票或者重新举行总统选举，实际上是要卢卡申科总统下台。

反对派的抗议活动得到美国和欧盟支持。据俄罗斯对外情报局局长纳雷什金透露，“示威活动从一开始就组织得很好，并从国外进行了协调。值得注意的是，早在选举之前，西方就已经为抗议活动做好了准备。美国在2019年和2020年初利用各种非政府组织提供了约2000万美元，用于举行反政府示威活动”。

对于2020年的白俄罗斯政治动乱，美国国务卿蓬佩奥发表声明称，“美国对在白俄罗斯举行的总统选举深感关切，选举是不自由且不公正的”。欧盟成员国领导人表示“不承认选举结果”。欧洲理事会主席米歇尔称，白俄罗斯当局对和平示威者不当使用武力，其行为不可接受，必须立即无条件释放非法被拘人员，保护非政府组织和反对派人士的人身安全，对所有滥用武力的指控进行全面和透明调查。总统大选后逃到立陶宛首都维尔纽斯的反对派领导人季哈诺夫斯卡娅宣布成立以她为首的70人“国家协调委员会”，为尽快举行新的总统选举做准备。她游走欧盟列国，与欧洲议会主席萨索利、德国总理默克尔、法国总统马克龙等欧盟国家领导人举行了会面。

至此，卢卡申科总统在俄欧之间搞平衡的尝试完全落空。经验和教训证明，卢卡申科总统两度尝试与莫斯科拉开距离、向欧美靠拢，以为这样可以加强自己与莫斯科讨价还价的地位，获得更大的经济利益，结果是始终仍被欧美视为“专制国家”、遭受它们一轮又一轮的政治和经济制裁。所谓白俄罗斯可以“做东西方之间的桥梁”“用两只翅膀飞翔”，只是明斯克的一厢情愿而已。西方国家对以卢卡申科总统为代表的国家制度、政治和经济体制、战略选择和意识形态都持否定立场。西方对白俄罗斯所谓的缓和与改善关系，不过是引诱明斯克的权宜之计，是离间俄白关系的策略而已。西方需要的是白俄罗斯像乌克兰一样，疏俄甚至离俄亲欧，彻底孤立俄罗斯。白俄罗斯在东西方之间只能选择俄罗斯，“只能亲俄罗斯，而不能亲西方”。

三、加快推进联盟国家建设及俄白关系前瞻

（一）联盟国家建设加快

与欧美国家截然相反，俄罗斯对卢卡申科政权的支持毫不含糊。2020年8月白俄罗斯大选后，普京总统电贺卢卡申科当选，希望白方继续推动俄白两国在各领域互利关系的发展，深化联盟国家框架内合作，加强双方在欧亚经济联盟与独联体框架内一体化进程，强化两国在集体安全条约组织内的政治和军事关系。贺电说：“这无疑符合俄白两国兄弟人民的根本利益。”针对北约加强对白俄罗斯威胁的行动，俄罗斯反复警告，不要试图干涉白俄罗斯内政，否则俄罗斯将履行其盟国的义务。俄白联合举行军事演习，表示已对北约的威慑做好准备。

在卢卡申科面临执政26年来遇到的最严重的一次政治危机之际，普京从政治、经济、军事、外交等各个方面给予大力支持，竭力避免让白俄罗斯成为第二个乌克兰。待明斯克形势稍有缓和，卢卡申科总统赴索契访问，与普京举行了近4小时的“一对一”会晤，讨论俄白双边合作、联盟关系以及共同应对新挑战等议题。普京支持卢卡申科此前提出的关于白俄罗斯国家宪法改革的建议，重申“宪改”是白俄罗斯内政，包括俄罗斯在内的其他国家都不应加以干涉。为了帮助白俄罗斯克服经济困难，普京宣布俄向白提供15亿美元贷款，由两国财政部部长负责安排。

在莫斯科的帮助下，白俄罗斯顶住了来自西方的压力，逐渐稳定了国内局势。虽然受到美欧经济制裁和新冠肺炎疫情的影响，2020年白俄罗斯经济仅下降0.9%，2021年增长1.8%。2021年1月至9月俄白贸易额同比增长近40%。俄罗斯投资建设的白俄罗斯核电站一号机组投产，对发展白俄罗斯的电力工业、向邻国出口电力创造了条件。虽然欧洲天然气市场价格飙升到700美元 / 千立方米，白从俄获得的天然气依旧保持每千立方米128.5美元的水平，这使白俄罗斯当年节省30亿至40亿美元。而且普京向卢卡申科承诺：2022年白俄罗斯购买俄天然气的价格不变。

2021年2月11日至12日，白俄罗斯举行第六届全国人民大会，2700名代表聚集一堂，讨论今后5年白经济社会发展规划。卢卡申科在主旨报告中指出，目前白俄罗斯正经历国家和民族生活的关键转折期。对于已经产生的各类矛盾，必须找到解决办法。应该提高国家管理效率、确保国家和社会的有效沟通、为个人发挥潜能创造条件并保证经济高质量增长。在对外关系上，白俄罗斯愿意在平等、相互尊重和不干涉内政基础上与所有国家发展关系。俄罗斯仍是白俄罗斯的主要战略盟友。白方主张加强经济一体化，与俄方在平等基础上加强联盟国家建设。

2021年是俄白联盟国家建设取得长足进展的一年。在军事领域，面对北约国家对白俄罗斯的威胁，俄白加强了军事一体化。9月俄白举行了“西部—2021”军事演习。这次演习对北约是一个重要威慑。10月20日两国签署协议，将俄在白境内巴拉诺维奇和维列伊卡的两个军事基地的使用期延长25年。白外交部部长马克伊称，“若北约行动升级，我们将提议俄罗斯在白俄境内部署核武器”。这是白俄罗斯和俄罗斯联手对付北约在东欧国家部署反导系统的计划，也是白俄罗斯独立三十年来首次表示将恢复有核地位。俄白联盟国家在两国整体经济和常规军事力量与欧盟和北约的差距拉大的情况下特别强调核武器，反映了其军事战略和军事学说的重要变化。

2021年俄白两国总统举行了6次会晤。其中最令人瞩目的是11月4日，普京在线参加了俄白联盟最高国务委员会会议，和卢卡申科一起批准了《2021至2023 年间落实组建联盟国家条约条款的主要方向》和28个行业项目，包括涉及28个领域的联盟计划、更新的军事学说以及俄白联盟移民政策。这些计划几乎涉及俄白所有主要领域（工业、金融、能源、农业、运输）的深度融合，为发展共同经济空间创建了机制和条件。根据联盟计划，两国需要在2023 年12月1日前签署文件，建立统一的天然气市场、石油及石油产品市场和电力市场。毫无疑问，这一揽子文件的签署是俄白联盟国家建设蹒跚近二十年后取得的重大进展，对加快联盟国家一体化建设具有标志性意义。

（二）加快联盟国家建设的主要原因

在美欧对俄、白实行严厉经济制裁的情况下，俄白必须抱团取暖。对于白俄罗斯来说，这几乎是生存和发展的唯一途径。面对美国和欧盟制裁，俄白扩大双边合作能够减少白俄罗斯的经济损失，白俄罗斯既能获得俄罗斯的财政信贷，又能增加对俄出口，一举两得。由于制裁，白俄罗斯的石油产品和钾肥将无法从克莱佩达港出口，改由俄罗斯波罗的海港运输，将来也可能通过北方航道运输。除与俄合作外，白俄罗斯将继续与俄罗斯主导的欧亚经济联盟开展合作。该组织自2015年1月正式成立以来，已经发展为具有五个成员国（俄罗斯、白俄罗斯、哈萨克斯坦、亚美尼亚和吉尔吉斯斯坦）、三个观察员国（古巴、摩尔多瓦和乌兹别克斯坦）的经济体。这是今后白俄罗斯最主要的对外经济合作平台。

对于俄罗斯来说，发展联盟国家是其在独联体地区加强合作最重要的同心圆。今后几年俄白将落实业已签署的联盟国家合作纲要，使两国经济一体化的程度大幅提高。普京表示，建立联盟国家不仅意味着经济上的一体化，而且包括政治和国防在内的所有其他领域加强协调。卢卡申科也表示，一体化法令的签署标志着俄白两国在建立联盟国家的道路上又迈出重要一步，俄白联盟变得更加强大。在尚未达成一致的金融和统一货币方面，今后几年也有可能逐步推进。目前卢卡申科总统主要担心莫斯科掌握统一货币发行权将使白俄丧失财政金融的自主权。如果俄白联盟国家和欧亚经济联盟能够正确借鉴欧盟实行欧元的经验，建立统一货币的问题并非绝对不能解决。当然，一个重要前提是俄罗斯自身的经济需要有较大发展，用以支撑发行统一货币的负担。

俄白加快联盟国家建设的另一个重要原因，是美国为首的北约集团围绕乌克兰局势对俄罗斯展开的遏制行动。近年来，俄罗斯与北约之间的博弈因乌克兰问题而加剧。即使双方能够达成妥协，俄罗斯与北约在地缘战略、军备竞赛、势力范围等方面的争夺也将是长期和激烈的。在这一较量中，白俄罗斯和俄罗斯的战略盟友、全面合作关系是十分重要的因素。俄白反复重申，“乌克兰不能加入北约”是两国的“底线”和“红线”，而华盛顿、北约和欧盟，特别是“新欧洲”很难在这个问题上作出实质性让步。2021年12月卢卡申科参加普京在圣彼得堡召集的独联体国家领导人非正式会晤，以及白俄罗斯空降部队参加新年伊始1月上旬集体安全条约组织维和部队在哈萨克斯坦的行动表明，俄白两国的合作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不久前白俄罗斯在集体安全条约组织快速反应部队的人数增加到两万人，而这也可能使俄白与西方国家的关系出现新的矛盾。2021年下半年，在白俄罗斯和波兰边境出现的中东国家难民也是一个新问题。在可预见的未来，美国、北约、欧盟对俄白的制裁不会取消，相互关系难以改善。白俄罗斯与独联体、欧亚经济联盟、上海合作组织的关系将得到加强，与乌克兰、格鲁吉亚、摩尔多瓦这些疏俄亲欧国家的关系则将趋于紧张。

（三）不会放弃主权和独立

很多学者把白俄罗斯和俄罗斯称为“同根同源的”“东斯拉夫两兄弟”，比喻为“在同一轨道上运行的两个国家，但却是一个亲近与分歧相交织的矛盾体”。虽然普京总统一度曾提出让白俄罗斯成为俄罗斯联邦一部分的建议，普京的智囊们也曾设计在他第二届总统任期结束后（2008年）出任俄白联盟国家总统的方案，但是这两个方案都未能付诸实施。主要原因在于白俄罗斯不愿放弃主权和独立。白俄罗斯人有自己的身份认同和民族意识，他们认为，他们与俄罗斯人不同，白俄罗斯族是“最纯洁的”东斯拉夫民族，没有受到蒙古鞑靼的入侵和长期占领。国名白俄罗斯的“白”，就有民族和人种“纯洁”“洁白”的含义；俄罗斯是欧亚国家，而白俄罗斯是“最纯粹的欧洲国家”，位于欧洲大陆的中心地带，古城波洛茨克是欧洲地理的中心。在白俄罗斯千年历史上，1991年12月获得独立是千载难逢的唯一机会。白俄罗斯人有一个普遍的看法：“尽管在历史和文化上与俄罗斯接近，但白俄罗斯并不等同于俄罗斯。”2017年以来白俄罗斯驻华使馆把中文翻译的国名改为“白罗斯”，也说明了这一点。首倡改名的前白俄罗斯驻华大使基里尔·鲁德千方百计地试图说明，译为“白俄罗斯”是错误的，容易使普通中国人误以为白俄罗斯就是俄罗斯，而“白罗斯”的译法可以避免产生这一误解。其实，在现代俄语中，白俄罗斯和俄罗斯两国关于白俄罗斯的称呼也不一致。俄罗斯人往往称白俄罗斯为“Белоруссия”，而白俄罗斯则称自己的国家为“Беларусь”。

卢卡申科曾经表示，白俄罗斯的独立地位不能在他的手中丧失。他不想以失去国家主权与独立的总统形象被载入史册。经过三十年的努力，白俄罗斯的独立和主权已经深入人心。对于他们来说，建立俄白联盟国家固然是好事，但白俄罗斯不能因此失去主权和独立。

对于俄罗斯来说，尽管一部分人具有大俄罗斯民族主义思想，对白俄罗斯不能平等相待，但是克里姆林宫明白，如果与白俄罗斯的关系处理不好，必将导致俄与西方关系更加恶化。在俄与西方之间，有白俄罗斯横亘于中间，可以起到缓冲作用。俄罗斯与波兰、与波罗的海三国具有非常复杂和困难的关系，如果没有白俄罗斯，俄与这些几乎有着“世仇”的国家将直接接壤，摩擦和冲突很难避免。如果出现白俄罗斯并入俄罗斯联邦的情况，俄与西方关系必将发生更大倒退，出现更严重的对抗。因此，迄今俄罗斯方面着重强调双边经济一体化和军事一体化，以及在欧亚经济联盟框架内的协作，而不是俄白国家体制一体化。

不管是卢卡申科时代，还是卢卡申科之后，白俄罗斯作为俄罗斯最密切的盟国和战略伙伴的地位不会改变。同时，在可以预见的将来，白俄罗斯国家的独立地位也将保持下去，不会加入俄罗斯联邦。

 来源：《欧亚人文研究》2023年第一期

责编：熊乐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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