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术馆还是CLUB，这个区别重要吗？

杭州，天目里，一场派对结束，留下狂欢之后杂乱的空酒杯，散落于After Dark Club的各个角落——当你进入正在BY ART MATTERS 天目里美术馆举办的最新展览“拂晓”的现场时，首先看到便是这一幕。这是艺术家组合艾默格林与德拉塞特（Elmgreen & Dragset）继2016年在北京UCCA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举行的展览“好博”（The Well Fair）之后，于中国呈现的第二次大型美术馆机构个展。

他们将一楼的展厅布置成一间完整的Club（俱乐部）——存衣处、舞池、舞台、入口、吧台、卡座等等，一个仿照真实俱乐部所建造的空间成为展览的一部分。然而来到这里的观众并不会听到如往常在俱乐部中所听到的，DJ播放的音乐，他们听到却是由俱乐部的各种“幕后活动”所发出的声音，可能是派对结束后清扫的声音，也可能是为下一场派对进行准备工作时发出的声音。酒杯碰撞的声音与展厅中派对结束后所留下的场景都重现了狂欢之后的景象，舞台上身着粉红色服装的疲倦年轻人和被悬在空中的杂技演员，都在预示着一场刚刚散场的派对。

上图：《还剩什么？》，硅酮、衣服、绳索、平衡杆，尺寸可变，2021年

下图：拂晓（After Dark）展览现场，图片提供：BY ART MATTERS 天目里美术馆

行至这里，你可能会感到有些困惑，“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这是散场后的派对还是艺术？”《集锦》采访了两位艺术家，来听听他们自己怎么说。

当今被大众所熟知的夜店可能是从Pub演变而来的一种新形态空间，最早起源于英国的Public House，这是一种提供旅客休闲住宿的旅店，也是工人阶级下班后聚集的场所，在当时的英国社会，饮酒的行为只有在这个地点中才是被允许的。而如果深究当代夜店文化的起源，可能难以有较为明确的指向，但可能是从19世纪末和20世纪初的舞厅演变而来，当代的夜店文化可以算是20世纪80年代和90年代的产物，当时夜店活动已经变成青年人的主流文化，并且渗透到主流意识之中。

而夜店文化的发展也总与社会事件和文化精神有所关联，60年代的旧金山可以说是嬉皮年代的中心，那时流行和平的大型公共聚会，嬉皮士们在公园等公共场所中自由地冥想、玩音乐、恋爱、尝试药物等等，战后婴儿潮的年轻人对于资本主义社会、越战和冷战的政府不满情绪达到高潮，他们渴望一种以爱与和平，不要作战的诉求为支点的新精神与生活文化乌托邦。

1967年，旧金山嬉皮士走上街头反战游行，这一运动被称为“夏之爱”《Summer of Love》

夜店文化自始以来的发展总是伴随着音乐和社会文化的演进，1967年2月，在旧金山的反越战游行中，许多年轻人将花朵送给武警，在枪口别上柔弱的花朵，这一举动也成为了嬉皮文化中的一个重要意象，同年5月，《记得在发上戴几朵花》成为宣扬和平的主题曲，与此同时，来自其它国家的音乐创作者也开始因音乐和信念聚集，前往旧金山的嬉皮区朝圣，参与以这里为核心的和平社会革命运动，而在这一年风起云涌的文化现象，也被称为“爱之夏”（Summer of Love），到了1988年-1989年，“爱的第二夏”文化运动再次兴起，尽管这是一次短暂却重要的文化时刻，仅仅持续了两年时间，但这一时期对于夜店文化和舞曲的影响在30年后的今天仍然回响。

曾经的街头是他们表达对生活渴望的场所，对和平与爱的追求，使他们集结于街头，以音乐为表达渠道，90年代末，夜店文化也随着“爱的第二夏”而达到高潮，经历过这一时期的两位艺术家在作品中将对社会文化的思考回归至美术馆本身，他们在展览预览之前所做的活动，即是为了挑战被视为正常程序的活动，设法破坏机构化的艺术传统。

在美术馆的5层，影片《戏剧皇后》每日放映，这是一部为2007年的明斯特雕塑项目构思并制作的戏剧。文本由蒂姆·埃切尔斯根据艾默格林与德拉塞特构想的人物编写。主角是7个真人大小并可以远程遥控的雕塑，他们在舞台上相遇并谈论生活和艺术。这些雕塑的灵感来自于阿尔贝托·贾科梅蒂、杰夫·昆斯、芭芭拉·赫普沃斯、安迪·沃霍尔等艺术家的作品。

展览被一种迥异的氛围和场景所围绕，并向观众开放所有解读的可能性。比如作品《短篇小说》（Short Story）中出现的两个人物形象看似刚刚完成了一场比赛，然而手持奖杯的人物的面部表情却与一位赢家“应该”有的表情不相符，艺术家在此创造了一个“场景”，让观众可以自己从中展开一个故事，完成他们自己的叙事。他们从不预设观众的反应，而是为观众留有空白。或许，从这个角度来说，“看懂”展览并不是一个必要的选项，每个人都可以有自己的答案。

上图、下图：《短篇小说》，网球场：木材，铝，油漆，三元乙丙橡胶橡胶和网；雕像：青铜，漆，衣服，奖杯和一个大理石网球，2020

当俱乐部文化被植入美术馆，其所具备的精神也随之蔓延至对艺术的讨论中，在一个封闭的时代中，这种对于爱、和平，以及自由的追求，似乎也更能够抚慰人心。而美术馆在当今社会的角色，有时亦像60年代嬉皮时代的旧金山公园，为人们提供一个表达、思考，避免被主流信息与文化裹挟其中的场所。

《离线》，青铜、漆，2021年

当夜幕降临时，一些有别于忙碌的工作日中发生的活动可能会出现，“After Dark”被定义为日落后一小时到日出前一小时，在黑暗的阴影中，人们可能更容易感受到自由，没有特别的规则和任务——这是一个活出内心真实欲望的时间，即使是那些不那么符合主流文化的欲望。面对我们过去三年所经历的封锁和困难的黑暗时期，艺术家也希望通过对夜店文化的重申，唤醒曾经稀松平常的狂欢和聚集时刻。

黑暗过后，是拂晓。

拂晓 After Dark 

艺术家：艾默格林与德拉塞特

策展人：弗朗切斯科·博纳米

时间：2022年11月13日 - 2023年4月9日

地点：BY ART MATTERS 天目里美术馆

撰文

林兮

编辑

Yifei

排版

Yiy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