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会时候没有反叛的人，黑暗的夜间有-任见《大唐……》
第十八章 清辉金兰
皇上的实操，确乎不同凡人，不同凡响。幸亏小娘子武照尚属初犯，不知道“凡人”和“反响”是什么样的。
大家都说皇上是天之娇子，人中蛟龙，武媚以身体实地验证，那他的实操就应是蔽天煮海，手段勇猛，自己整个的人儿被金杵贯通，如鳐鱼般开展，如蝴蝶般轻盈，如溺水般高喘，如挨刀般长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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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回到长安，即接到军情奏报。这次不是北方边境，而是南方少数民族地区，吃不饱饭，黎民造反。
地点是巫州，少数民族是獠族。巫州并非后来的长江中上游巫山、巫溪一带地方，而在今天的湘西，治所在龙标县城——黔阳古城。龙标县是李世民贞观八年设立的，它原属于辰州。
秦朝的时候，梳理各地行政，部署郡县管理，在湘西设立了黔中郡，汉朝改为武陵郡，隋朝置为辰州。进入唐朝，李渊武德七年，在辰州之下设立了龙标。
为便于统治湘西一带山区，李世民贞观八年即公元634年升格龙标，置之为巫州。同时设置了夜郎、朗溪、思征三个县，归巫州所领。
“獠”的意思是面貌凶恶和夜间打猎，“獠族”是汉人对西南古时少数民族的蔑称。
汉文化之恶劣性由此可见一斑，故意把一些意思昏暗的字词加给别人。
獠族分布在今天的广东、广西、湖南、四川、云南、贵州等地区，他们是壮家兄弟的先身。
古代獠人生活的地方非常穷苦，吃不饱穿不暖，唐朝武德七年即公元624年，始州——今天四川剑阁的獠民就曾结成大群，出山掠夺。
当时，李渊命蜀地野战军司令窦轨率军讨伐，据说抓了两万人。窦轨请求处置“叛贼”。李渊说：“獠人居深山，有时出来找吃的，相沿成习，不算反叛。若能宽容对待，自然相安无事，怎可轻动刑罚，杀害他们，难道他们不是朕的子民吗？”窦轨遵从圣意，全部释放了獠人。
李渊的宽柔政策带来了多年的安定。
大唐朝对落后地区的发展没有措施，也没有援助。实际上，别说对落后地区，古代朝廷对先进地区征收赋税也没有什么蓄养之道，最多来一句“与民休息”，搜刮轻一点。
多数朝廷的与民休息无非挂在嘴上，说说就算了。
个别地方官善良，坚持向上级要求赋税宽减，其辖下百姓才能得到饶恕。
穷困的獠民，生死没人管，饿得忍受不住就又出来抢掠了。
巫州尚未设立都督府，没有地方小军队，李世民诏命夔州都督齐善行前往巫州平复“獠人之变”。
夔州在今天的长江三峡之内，州治在今天的重庆奉节。
齐善行率领军队，直插巫州，抓捕了“男女三千余口”，最后请示朝廷，依照老例，均予释放了。
巫州獠民之乱被压下，李世民觉得轻松了。适值长安初春，几日连续晴好，气候比较和暖，李皇上决定出去走走——想了个由头：祭祀禹庙去。
禹庙在薄州，薄州乃今天的山西芮城。
可不近呢。走了五天，到达薄州。
薄州刺史赵元楷是个奇葩干部，以欺下媚上为能事。
赵元楷是天水郡人。天水郡在今天的甘肃天水。他老爹在隋朝时曾做大官，他跟着沾光，混进了革命队伍。
杨广当皇帝的时候，赵元楷是历阳郡丞，历阳是今天的安徽和县，郡丞是县府办公室主任。
杨广在江都巡察和游玩，赵元楷曾挖空心思进献珍奇美味给杨广。
和县距离扬州有多远？二百多里，赵元楷带着人马，抬着酒肉，日夜兼程，给杨广送。
饮食太可口了，美酒太香甜了，杨广一高兴，提升赵元楷做了江都郡丞：“到朕身边来工作好啦。”
江都郡丞供应更加得力。杨广、萧后以及大群属于杨广的美女，肉不离口，酒不离手，可享福了。
隋朝败亡，赵元楷投降唐朝，混入政府机关。反正，革命刚刚成功，缺乏官吏，李渊让他做了司农寺的少卿。
司农寺掌管粮食积储、仓廪管理及京朝官员的禄米供应等事务，相当于粮食部。当时的司农正卿是窦静。窦静当初设计敦促李渊起兵建立唐朝是立有大功的，有资格，有水平，也有气概。正卿是正职，少卿是副职。
赵元楷擅长搜括民财，有了职权，聚敛更甚，窦静非常鄙视他，召集部下属员开会，讲话说：“隋炀帝骄奢淫逸，贪图享乐，司农官员经管钱粮，搜刮民财，可能用得着赵元楷这样的能手。今上崇尚节俭，自身朴素，爱护民众，斥责贪渎，要个搜刮能手有什么用呢！”
赵元楷恨不能有个地缝钻下去。好在此人脸皮厚，受得了。
这个赵元楷现在是薄州刺史，山西芮城地区监察长。他听说皇上要来，兴奋得睡不着觉。
赵元楷提前寻找施工队，日夜修葺官署的房屋和接待皇上的行宫。
廨舍全部粉刷一新，城楼上插满了各色彩旗。皇上临时歇息的馆舍就更豪华了，墙壁都绷上了簇新的丝绸。
城镇的大街，估计皇上可能会走过的地方，让民夫背来新的黄土，全部垫过压实。两边的墙壁粉刷之后，以大字写满了皇上的诗句。
赵元楷提前以公款购买了一百多只羊和几千条鱼，预备送给陪同皇上前来的皇亲贵戚、近臣中官及御林军将领们。
赵元楷提前组织了一支“迎上队”，人员全是各级干部和上年纪的绅士。制作了统一的服装——黄纱衫子，操练路边拜舞和吉祥口号。
二月二十日，李世民驾临薄州城外。
赵元楷命令“迎上队”迎出三里之远，猛鼓巴掌，大喊：“陛下，万岁！陛下，万岁！陛下，万岁！”
赵元楷的欢迎“套餐”让李世民大为不快，他绷着脸一声不吭。到了公馆的大会议室，听取赵元楷的工作汇报，也没吱声。
赵元楷汇报完了，李世民厉声说道：“朕曾巡行黄河、洛水之间许多地方，所过州县，凡有所需，均从官家府库中支取。你不仅雕饰庭院屋宇，还准备以羊和鱼馈赠朝廷人员，不知道挥霍了府库中多少钱财，拿取了百姓们多少物品。你所犯的，乃是已经灭亡的隋朝的老毛病。朕不喜此道，希望你改掉隋之阿谀弊俗，端正工作作风。”
李世民未在薄州停留，快速祭祀了禹庙，然后指向河西，巡幸长春宫。
长春宫是北周时期建的，最初是个兵堡，名叫晋城。它三面悬崖，东临黄河，面对蒲津关，登高可以远望太华、中条两座大山，低首可以俯视黄、洛、渭三条大河，花木茂盛，四时如春，所以后来改名叫长春宫。隋朝对长春宫进行了大规模扩修，面积扩大到了三百多亩。
当年李家拥兵西进，路过这里的时候，李渊曾住进长春宫，睡在御榻上。宫殿管理委员会主任把宫妃们集合起来陪侍。
李家大军总司令李渊接受了帝王级的大保健服务。佳人们年轻貌美，柔软有趣，李渊之得意无可比拟，仿佛年轻了十岁，发挥得淋漓尽致，无形中坚定了夺取天下、坐上龙庭的伟大决心。
李世民做秦王时，长春宫这一带属于他的具体治下，当时雄心壮志，不暇享乐。如今做了大唐皇上，长孙皇后也仙逝了，没谁能监督得了啦，到处都能放得开，一切都敢玩得转。
长春离宫，级别不低，自隋入唐，各种制度未曾毁坏，还有加强，游玩起来，应比以前任何时候都开心。
一般情况下，每隔三年，各地宫殿都会征收一批美女，充实进来，以备皇上不时之用。因而，皇帝的每一座行宫，都有成堆的美女住在其中，随时待命。
皇上猴年马月驾临离宫一次。他又不是机器，发动起来可以不停地工作，让美女们都分摊得到雨露，所以，离宫的年轻美人慢慢变成怨妇，变成白发魔头是必然的。
即使皇上在某处离宫驻跸时日较久，每天夜里都换新人侍寝，那他的“胃口”也有天然限量。有的皇上记性好，记住了其中几个，隔三差五重复地要，其余美人可就吃亏了。
李世民二十四日到长春宫。整个行宫沸腾了，晚膳中的席间舞蹈，夜浴中的侍洗和奏乐，寝榻上下左右的承接与辅助，比长安内宫中的规模、档次与水平，丝毫也不算差。
腐败分子赵元楷献媚导致李皇上的恶劣心情渐渐消散了。于是，决定再住几天，享受享受。
翌日上午皇上在当地官员陪同下视察黄河。李世民“破阵”出身，不用车辇，直接驱马奔驰，至于黄河岸边。
远望大河，滔滔南下。云雾之外的蒲津关，身影绰约，引起李世民慨叹良多。
蒲州之古老，几乎与黄河同在。有人说上古时候，黄帝与蚩尤曾在这一带决战。原始社会后期，部落联盟时代，唐尧、虞舜在此地筑城。“尧旧都蒲，舜都蒲坂”。“一年而所居成聚，二年成邑，三年成都” 。你看厉害不，好像“城市化”是上天专门搞给尧和舜的，尽管尧和舜只不过是个小小的农业生产组长。
司马迁在《史记》中，称黄河大拐弯的这里为“天下之中”。秦伯伐晋，济河焚舟，重耳跳墙去周游列国，曹操渡河袭马超，都发生在这里或者附近。
秦灭六国后，置蒲阪县，到了晋代升级为河东郡治。
李渊武德年间和李世民贞观之初，蒲州在河东大地的政治、经济、文化、军事分量甚重。长安为西都，洛阳为东都，“控据束水，山川会要”的蒲州，甚至有中都的地位。
引起李世民慨叹的，不是蒲津雄关险隘的地位，不是蒲州“大藩重镇”的景象，而是发生在蒲津的征战。
当年李家军起于并州——太原，沿汾河河谷南下，一路所向披靡，兵锋直指隋都长安，却在蒲州城下遇到劲敌。
镇守蒲州和潼关的是隋将屈突通。屈突通拦截在蒲津桥，拼死抵抗。李渊命李世民率兵攻击，多番交手，难以取胜。李渊只好留下一部分兵力围攻蒲州，率主力绕道龙门，渡过黄河。
杨广已经死了，先皇李渊建立唐朝七个月后，屈突通仍然不降。
唐军攻打蒲州，换了一将又一将，均告失败。
蒲州守将尧君素，死忠前隋，又臭又硬。大唐王朝在长安长到三岁了，公元620年，已经降唐的屈突通在城下劝说尧君素也来投降，求取富贵。
尧君素在蒲州城楼上高声责问屈突通：“你即使对主上不感到惭愧，但你骑的马，就是大隋代王赐给你的，你还有什么颜面骑它呢？”
屈突通泪湿衣襟，羞愧退回。
蒲州城池被唐军围攻紧急，使者断绝。尧君素造了一只木鹅，把给隋朝皇上的奏章塞在木鹅的脖颈中，让木鹅漂浮在黄河水中顺流而下。河阳渡口的隋朝守军得到木鹅，送达东都洛阳。隋朝末帝杨侗见到奏章，阅读到尧君素对军事形势的详细分析，不禁叹息，当即传旨授予尧君素金紫光禄大夫的职称，秘密派遣使者前往慰劳和嘉奖尧君素。
降唐的隋朝将领庞玉和皇甫无逸先后奉命到蒲州城下向老尧陈说利害，李渊承诺免除尧君素的死罪并赐予金券，无效，老尧没有投降的意思。
尧君素是汤阴人，现在河南省北部的汤阴县，唐朝又从他的老家弄来尧君素的妻子。他的妻子站在城下，对上边的尧君素说：“隋朝已经灭亡了，你何苦要自取祸害？”
尧君素斥责道：“天下大事，女人知道什么！”话音未落，拉开硬弓搭上利箭，射向他的妻子，可怜的女人中箭倒地。
尧君素当然知道隋朝大势已去，未尝不叹息哽咽。他对手下的将士说：“我是大隋的老臣，遵从大义，不能不死。现在，城内粮食还能支撑，粮食吃光，就是结局了。隋朝倾覆败亡，那是天命所归，到时我砍下头来交给你们。”
其实，天下“苦隋久矣” ，大唐蓬勃茁壮，已是明证。不过尧君素善于领兵，困守孤城，搞到山穷水尽，手下也没有反叛他的人。
没有反叛的人，是开会的时候没有，黑暗的夜间就有了。
众人之心，离散惊惧。尧君素是神仙？能挽救全城老小覆灭的命运？一个多月后，尧君素被身边的人杀害，蒲州才终于归了唐朝。
李世民勒马站在河边的劲风中，良久，说：“隋故将尧君素，往在大业，受任河东，固守忠义，克终臣节。虽桀犬吠尧，有乖倒戈之志，而疾风劲草，实表岁寒之心。今赠蒲州刺史，仍访其子孙以闻。”
虽然说尧君素之所为，如同桀犬吠尧，死不倒戈，但尽职尽责地为隋朝唱挽歌，悲壮惨烈，甘于徇忠，勇于蹈义，虽力无救于颠危，功未存于社稷，然其贞节，贯三光而洞九泉矣。
于是，李世民追赠尧君素为蒲州刺史。另外，诏命寻访尧君素的子孙们，抚恤或提拔。
选自任见著15卷《大唐上阳》
著者任见先生以15卷150章4600千字的篇幅，宏观性与微观性兼顾、认识性与可读性并举地展示了女皇武则天的一生，以“学者作家”的角度钩沉、解读了几乎所有关涉武则天的历史悬疑，全书风樯阵马，波澜老成，架构浑厚，语词良工，不愧上佳阅读体验，堪为优秀珍藏典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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