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928仲裁早新闻：法院拒绝为中止诉讼将放弃时效抗辩作为中止诉讼的条件（新加坡案例）
法院拒绝为中止诉讼将放弃时效抗辩作为中止诉讼的条件
2021年5月31日，在Batavia EXIMP & Contracting (S) Pte Ltd v Owner of the vessels New Breeze & 9 Ors [2021] SGHC 131一案中（判决请见：阅读原文），原告Batavia在一年时效内提起诉讼，但在超过时效后才提起仲裁。经被告请求，诉讼被无条件中止。Batavia提出上诉，请求为中止诉讼施加条件，即要求被告在仲裁程序中放弃时效抗辩。新加坡高等法院（以下简称法院）认为，Batavia在时效届满之前未开始仲裁是因其自身行为所导致，不能归咎于被告。Batavia未能证明存在非常特殊的情况使得将放弃时效作为中止诉讼的条件具有正当性。因此，法院驳回了Batavia的上诉。
一、背景介绍
Batavia对被告提起三起诉讼。这三起诉讼是基于不同的提单，但案件事实相似。
被告为涉案船舶Taikoo Brilliance轮的登记所有人，并将船舶定期出租给China Navigation。China Navigation又根据2019年7月3日的航次租船合同（以下称为租船合同）将船舶出租给TPT Shipping。船舶于2019年9月15日进入印度坎德拉港开始卸货，并在卸货完成后于2019年9月23日离港。
Batavia声称其通过向货物买方Amrose提供融资而成为提单合法持有人，在其出具提单后，被告未交付货物，故于2020年7月对被告提起诉讼，随后又分别于2020年8月20日和2020年9月7日在马来西亚和新西兰对被告提起诉讼。
2020年9月18日，涉案船舶的一艘姐妹船Navios Koyo轮被扣押。2020年9月23日，China Navigation的律师致函Batavia的律师，要求确认释放船舶所需要的担保金，并指出提单所并入的租船合同包含一项伦敦仲裁条款。
2020年11月6日，被告请求法院根据《国际仲裁法》第6条中止诉讼以支持伦敦仲裁。2020年12月17日，助理司法常务官准予中止诉讼，且未附加任何条件。
2020年12月21日，Batavia于对助理司法常务官的裁定提出上诉。次日，Batavia在伦敦对被告提起仲裁。Batavia认为法院应当附条件中止诉讼，即要求被告在伦敦仲裁程序中放弃对时效的抗辩。
法院经分析驳回了Batavia的上诉。
二、法院认定
Batavia认为法院应当附条件中止诉讼，即要求被告在伦敦仲裁程序中放弃对时效的抗辩。时效问题的产生是由于提单中并入了《海牙规则》和《海牙-维斯比规则》。《海牙-维斯比规则》第3条第6款规定：“除第6款（之一）另有规定外，除自货物交付或本应交付之日起一年内提起诉讼外，在任何情况下，承运人和船舶将被免除对于货物的任何责任。但是，在诉因发生以后，经当事方同意，这一期限加以延长。”（Subject to paragraph 6b is the carrier and the ship shall in any event be discharged from all liability whatsoever in respect of the goods, unless suit is brought within one year of their delivery or of the date when they should have been delivered. This period may, however, be extended if the parties so agree after the cause of action has arisen.）
涉案货物的卸货已于2019年9月23日完成，故Batavia是在一年时效内提起了诉讼，但于2020年12月22日提起的伦敦仲裁程序已超过一年时效。
本案适用的法律没有争议。《国际仲裁法》第6条规定：“（1）虽有《示范法》第8条，对于适用本法的仲裁协议，在当事一方对他方就有关仲裁协议标的，向法院提起诉讼的情况下，当事任何一方均可在应诉之后及诉讼文书送达之前、或在其他诉讼措施采取之前，向受理法院提请中止所有与该仲裁协议事项有关的诉讼。（2）受理依第（1）款申请的法院，可在其认为合适的条件下，下令中止与仲裁事项有关的诉讼，除非法院确信上述仲裁协议无效、不能实行或不能履行。”（Enforcement of international arbitration agreement 6.—(1) Notwithstanding Article 8 of the Model Law, where any party to an arbitration agreement to which this Act applies institutes any proceedings in any court against any other party to the agreement in respect of any matter which is the subject of the agreement, any party to the agreement may, at any time after appearance and before delivering any pleading or taking any other step in the proceedings, apply to that court to stay the proceedings so far as the proceedings relate to that matter. (2) The court to which an application has been made in accordance with subsection (1) shall make an order, upon such terms or conditions as it may think fit, staying the proceedings so far as the proceedings relate to the matter, unless it is satisfied that the arbitration agreement is null and void, inoperative or incapable of being performed.）
根据The Duden[2008] 4 SLR(R) 984案，在根据《国际仲裁法》第6条批准中止程序时，当案件的正义需要时，法院在附加条件方面享有不受限制的自由裁量权。但是，由于裁量权的范围很广，在行使时应十分谨慎，法院通常不应轻易干涉仲裁程序。Duden案的法院还警告道，只有在“非常特殊的情况下，因其剥夺了一方的实质性权利”时，才有理由施加放弃时效抗辩的条件。法院同意这一观点。被告有权主张时效抗辩，有责任在时效届满之前开始诉讼。原告要求将放弃时效抗辩作为在仲裁期间中止诉讼的条件，必须证明因其任由索赔超过时效而对其进行惩罚是不公正的。法院认为，这与两个因素有关：（1）原告在时效届满之前未开始仲裁的行为是否合理；以及（2）原告在时效届满之前未开始仲裁的责任可归咎于被告。（In The Duden, the court also cautioned (at [16]) that the imposition of a condition as to the waiver of a defence of time-bar can only be justified “in very special circumstances as it takes away a substantive right of one of the parties”. I respectfully agree. A defendant is entitled to assert a time-bar defence. The responsibility is on a plaintiff to commence its action before its claim becomes time-barred. A plaintiff, seeking a time-bar waiver as a condition to a stay pending arbitration, has to show that it is unjust to penalise it for having allowed its claim to become time-barred. In my view, two factors are relevant in this context: (a) whether the plaintiff’s own conduct in not commencing arbitration, before the claim was time-barred, was reasonable, and (b) whether the defendant should be faulted for the plaintiff’s failure to commence arbitration proceedings before its claim became time barred.）
Batavia基于如下理由认为中止诉讼应以放弃时效抗辩作为条件：（1）在当时的情况下，其已尽一切合理努力来保护其立场；（2）被告在Navios Koyo轮被扣押后的行为表明其有意对Batavia隐瞒信息从而使Batavia的索赔超过时效；（3）批准无条件中止诉讼会给它带来不适当和不成比例的困难。
Batavia称其已尽一切合理努力来保护其立场，其不知道适用于提单的条款，直到为时已晚。法院认为，Batavia有足够的时间获得租船合同副本。Batavia大约在2019年9月12日收到提单，但直到2020年7月或8月的某个时候才尝试获取租船合同副本。Batavia找到船舶所有人并不费力。法院还认为，即使未获得租船合同副本，Batavia应当知道其中存在或可能存在仲裁条款。提单背面条款第1条明确并入租船合同的“法律和仲裁条款”。这使得Batavia在2019年9月至2020年7月或8月之间的无所作为变得更加不合理。另外，在Amrose拒绝向Batavia提供租船合同副本后，Batavia并未试图联系船舶所有人。Batavia得知卸货的大致时间并不困难，Batavia本应知道或能够预计索赔的时效何时届满。因此，法院认为，Batavia所处的困境是由于其未能确定适用于提单的条款，尽管其已成为提单的持有人。Batavia对弄清楚提单条款表现出完全的漠不关心，直到为时已晚。
Batavia认为，被告注意到Batavia不了解租船合同中包括仲裁条款在内的条款，但被告选择保持沉默，直到Batavia的索赔超过时效。法院认为，Batavia的抱怨没有道理。被告没有义务提醒Batavia注意航次租船合同或仲裁条款的存在。另外，Batavia应当从提单上知道租船合同或仲裁条款的存在。此外，也不能指望被告对Batavia提起诉讼而非仲裁的理由进行猜测。因此，法院认为原告在时效届满之前未开始仲裁的责任不能归咎于被告。
Batavia指出其索赔额超过440万美元，无条件中止诉讼将给其造成不适当和不成比例的困难。法院认为，Batavia索赔的价值在放弃时效抗辩的背景下无足轻重。这与Batavia在时效届满之前未开始仲裁的行为是否合理无关，也与被告是否应为Batavia未能及时开始仲裁而受到指责无关。此外，基于原告的索赔金额较高而给予其更有利的对待，这在原则上是错误的。
综上所述，法院认为Batavia的行为并不合理，Batavia在时效届满之前未开始仲裁是因其自身行为所导致，被告不能因为Batavia未及时开始仲裁而受到指责。Batavia没有证明存在非常特殊的情况使得将放弃时效作为中止诉讼的条件具有正当性。因此，法院驳回了Batavia的上诉。
三、评论
根据The Duden [2008] 4 SLR(R) 984案，只有在“非常特殊的情况下，因其剥夺了一方的实质性权利”时，才有理由为中止诉讼施加放弃时效抗辩的条件。被告有权主张时效抗辩，有责任在时效届满之前开始诉讼。原告要求将放弃时效抗辩作为在仲裁期间中止诉讼的条件，必须证明因其任由索赔超过时效而对其进行惩罚是不公正的。这与两个因素有关：（1）原告在时效届满之前未开始仲裁的行为是否合理；以及（2）原告在时效届满之前未开始仲裁的责任可归咎于被告。
在本案中，提单背面条款第1条明确并入租船合同的“法律和仲裁条款”，从中Batavia应当知道其中存在或可能存在仲裁条款。Batavia大约在2019年9月12日收到提单，但直到2020年7月或8月的某个时候才向货物买方Amrose索要租船合同副本。在遭到拒绝后，其本可以联系船舶所有人，但并未这样做。在知道存在或可能存在仲裁条款的情况下，Batavia选择放任时效届满，Batavia在时效届满之前未开始仲裁是因其自身行为所导致，不能归咎于被告。因此，Batavia未能证明存在非常特殊的情况使得将放弃时效作为中止诉讼的条件具有正当性，故法院拒绝将放弃时效作为中止诉讼的条件。
在The Duden案中，提单上未提及具体的租船合同，该案的原告是在索赔时效届满后才被告知存在租船合同。即便如此，原告在一审诉讼中得到的信息也是错误的。该案法院认为这构成非常特殊的情况下，法院可将放弃时效抗辩作为中止诉讼的条件。在The Duden案中，提单所并入的租船合同存在不确定性，而本案中，提单所并入的租船合同是明确无误的（即2019年7月3日的航次租船合同），这个细微差别最终导致了两个案件的不同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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