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国联军也火烧过圆明园」之说，是真的吗？ | 短史记

问：有人说火烧圆明园有两次，一次英法联军，一次八国联军，请问第二次有事实依据吗？

1860年，英法联军放火烧掉了圆明园，这是个历史常识。

但“八国联军火烧过圆明园”之说，在中文世界确实流传甚广。这种流传，至少有三种原因：

（1）史盲，搞不清楚英法联军和八国联军的区别。

（2）口误或笔误，知道英法联军火烧圆明园，但不经意说成或写成了八国联军——在相当长的一段时期内，“八国联军”一词在公共宣传领域的出现频率，是高于“英法联军”的。

（3）很多人相信八国联军在1900年攻入北京后，也放火烧过圆明园。比如某自媒体文章如此写道

“在我国历史上，圆明园一共被烧过两次，第一次是发生在‘第二次鸦片战争’时期，那时候英法联军在圆明园大肆烧杀抢掠；第二次发生在‘八国联军侵华战争’时期，是列强各国为了掩盖自己当年的罪行而又烧了一次。”（见下图）

图：某自媒体文章

“八国联军也放火烧过圆明园”这种印象，并非凭空而来。因为学术界确实流行过“八国联军火烧圆明园”这种不严谨的说法。

比如，2008年《圆明园》学刊第八期（纪念圆明园建园300周年特刊）曾刊文称：

“因为清政府的闭关自守与腐败无能，一八六零年，（圆明园）毁于英法联军之手，一九零零年再遭八国联军焚毁，圆明园的毁灭在中国人民的心灵上,留下刀砍斧凿般的印记。”①

再如，《海外三山五园研究译丛 清代皇家园林史料汇编》（第1辑）中，收录的某学者文章，也如此写道：

“圆明园在经历了火劫之后的一个世纪，又经历了木劫、石劫和土劫。后三次灾难分别指1900年义和团运动之后八国联军侵占北京时放火烧园；民国各军阀搜罗抢夺石材建筑大理石、瓷砖等；农民及下放知识分子的过度垦荒。”②

这一不严谨的说法，从学术界进入到初、高中历史教学之后，就广泛流传开来了（在某些地区还成为了高中考题）。下图是人民教育出版社2012年出版的、与教材同步的教学资料《教材解读（历史必修1）》，其中的“课外链接”称：

“第二次火烧圆明园是清光绪二十六年（1900）时，八国联军入侵北京，再次放火烧园，使这里残存的13处皇家宫殿、建筑又遭掠夺焚毁。”③

1860年遭英法联军劫掠焚烧之后，圆明园的绝大多数建筑被毁，花草树木也遭到严重损害。不过仍有小部分中国园林建筑和西洋楼建筑残存了下来。这些残存建筑，躲过了1860年，却没能躲过1900年，这是“第二次火烧圆明园”之说的由来。

不过，1900年圆明园再造重创，并非火烧所致。中国圆明园学会理事、圆明园研究专家王道成，曾于“纪念圆明园建园300周年”之际，就此事的实际情形有过一段澄清：

“1900年，八国联军侵入北京，圆明园又一次遭到破坏。残余的陈设被洗劫，幸存的建筑被拆毁，大量的古树被砍伐，圆明园被彻底摧毁。但是，迄今为止，还没有材料证明八国联军破坏了圆明园。有的学者在自己的著作中则明确指出，破坏圆明园的是‘当时驻守西郊的一些八旗兵的散兵游勇、太监以及地痞恶霸’。我们虽然可以说没有八国联军的入侵，就不会有这些人的‘趁火打劫’，八国联军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是，这些中华民族的不肖子孙干的事，总不能说是八国联军干的吧。”④

另一位历史学者、圆明园研究专家王开玺，在其专著《圆明园三百年祭》中，对圆明园在1900年遭遇的破坏从何而来，有更详细的论述。书中写道：

“1900年八国联军占领北京后，清廷又一次逃离北京，圆明园等五园三山再次因战乱兵燹而遭受破坏。例如，驻扎于朗润园的德国军队，曾拆毁正觉寺大殿的门窗等物当柴烧，砍坏佛像，抢走寺内珍存的彩画佛像及青铜梵文大钟，等等。但是,这一时期对圆明园破坏最大的是西郊附近的散兵游勇、太监以及地痞流氓等。他们再次劫掠圆明园内的陈设物品，拆毁园内的殿堂、亭榭，盗运园内的砖瓦、木料等。最为突出的是长春园内的‘海岳开襟’，修建于湖中。1860年的英军焚毁圆明园时，因无船可渡，幸免于难。1900年八国联军占领北京后，虽然有该处的太监首领率领太监和园户等武力保护，但最后仍遭到当地兵匪旗民攻占。他们抢走其中的各种陈设物品和奇珍异宝，据说，仅园内的硬木桌椅之类的笨重之物，就抢运了三昼夜。最后，他们竟丧心病狂地将殿宇柱子锯断，攫取可用的木材，同时又将园内的松柏等树木大量砍伐。他们将盗抢盗伐的木材运到清河镇出卖，各种木料、木材堆积成一座小山。……经过此时期的破坏，圆明园内原来残存的园林建筑等再次遭受重创，肢体残断，林木等也遭砍伐，山湖水系虽然依旧，但整个园林已经彻底凋敝，基本上修复无望。”⑤

以上，是“八国联军也火烧过圆明园”之说的真实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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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①金鉴，《圆明园最后一次毁坏》，《圆明园》学刊第八期（纪念圆明园建园300周年特刊）。

②[美]李海燕，《圆明园遗址：民族之殇》，《海外三山五园研究译丛 清代皇家园林史料汇编》第1辑，首都师范大学出版社，2015，第314页。

③《教材解读（历史必修1）》，人民教育出版社，2012年，第67页。

④王道成，《深入了解圆明园　精心建设圆明园——纪念圆明园建园300周年》。

⑤王开玺，《圆明园三百年祭》 ，东方出版社，2017年，第268-26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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