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产口罩到底有多难，为什么美国都搞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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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口罩成了大家特别熟悉的东西。不仅如此，口罩这个看上去很简单的小玩意儿，居然成了国际上的“战略性物资”，引发各种政治纠纷，简直比粮食、石油还重要。
如果不是真实发生了，谁会相信，美国、德国这样的大国强国，居然会受困于口罩供应不足，甚至不顾体面地出手抢夺。吃相之难看，实在让人瞠目结舌、叹为观止。真是活久见。
疫情爆发初期，中国的口罩供应也一度紧张。众多企业赶紧新设和扩大口罩生产。到3月初，中国口罩日产量突破了一亿，不但满足了国内需求，还向世界各国出口了好几十亿个。
常见的口罩主要有三种：棉布纱布口罩、一次性医用外科口罩、医用N95口罩。
我用的是一次性的医用外科口罩，就是那种一面浅蓝色一面白色的长方形口罩。一边一个松紧带。看上去很简单，好像是小作坊级别的产品。
有一次，我要换用新口罩，扔掉旧口罩时，多看了几眼。这一看，有了新发现。细看之下，这个小小的一次性口罩，可不是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这种一次性口罩有好几层。下面这个口罩局部图中，可以看到很多规整的小方块。这是把几层封装在一起的工艺。这肯定是机器加工出来的。手工可做不出这种效果。上网查了一下，这种封装的工艺，名叫“热压胶合”。
再看两条松紧带和口罩连接处。
很明显也是机器加工而成，既坚固又美观。正常使用，完全不会脱开、崩断。
翻过来看，更清楚。也上网查了一下，这个工艺叫做“点焊”。
我特意数了数上面第二行的那串连接点，分布在两边，两边都是10个，很准确。
这一系列产品细节充分表明，口罩虽小，却是大工业的产物。小作坊也能生产出来，但不可能采用这些工艺。
比如，有的地方生产口罩，用的是类似缝纫机的设备，像这样：
用缝纫机当然也能把口罩封装起来，但线缝和热压胶合、点焊相比，无论是准确性，还是生产速度，都相差很远。
而且，大工业机器生产口罩，是在密闭的无尘无菌车间里。人工用缝纫机生产，当然不可能无尘无菌。就算操作工人戴上口罩手套，也就只能算是凑合。当然，他们也可以设一个消毒环节，听说用的是家用消毒柜。
看得兴起，我干脆把口罩拆开，看看里面是什么样子。
热压胶合工艺确实很厉害，薄薄的口罩，想要撕开，居然找不到下手的地方，只好用蛮力了。先把折叠层打开，成了这个样子：
然后从破口处仔细撕，终于撕开了，其中的夹鼻条也取出来。
拆开后的第一个想法是：我这口罩是不是假的啊？怎么只有两层啊？传说中的熔喷布在哪里？
再仔细看，看出来了，不是假的。有熔喷布，和白色的那一层粘连得很紧密，仿佛只有一层。
继续拆。想把熔喷布完整撕下来，几乎不可能。我耐心有限，连拉带扯地就给撕下来了。右边那片白色的，就是大名鼎鼎的熔喷布。
先看了看夹鼻条。戴过这种口罩的人都知道，夹鼻条很重要，戴口罩的时候戴上口罩以后，捏一捏，口罩就能和鼻梁紧密贴合。没有这个，口罩戴起来就松松垮垮的，密封性会差很多。
看来看去，也看不出这个夹鼻条是什么材料做的，好像是某种塑料，很轻便但很有韧性，弯来弯去也折不断。这个东西虽小，但必是正经化工厂的产品。小作坊恐怕弄不出来。
接下来看看熔喷布。
熔喷布很轻薄，摸了摸，手感有点怪，略有点粗糙。果然不是一般的布。
熔喷布叫做“布”，其实和纺织出来的布大不一样。纺织出来的布有经线纬线，里面的纹路横平竖直。
热熔布是“无纺布”的一种。原材料是聚丙烯，从石油中提炼而得。
把聚丙烯用高温熔化了，然后用专门的机器喷射成极细极细的丝，直径只有几微米，甚至不到1微米，这些喷出来的细丝纵横交错，就成了类似布一样的膜。因为先是熔，后是喷，所以叫熔喷布。
放大看，熔喷布的结构是这样的，随机分布，不像纺织布那样横平竖直的。
冠状病毒主要靠飞沫传播。飞沫的大小是5微米左右。熔喷布就是一种纤维过滤器，含有病毒的飞沫靠近熔喷布后，会被拦阻，或者被静电吸附在表面，总之是很难透过。这是熔喷布口罩能阻挡病毒的原理。
知道了什么是熔喷布，也就知道了，这个东西啊，如果没有专用的高温熔化聚丙烯、喷出微米级别纤维细丝的机器设备，就完全不可能生产出来。当然，要是没有原料聚丙烯，就更没戏了。
实际上，中国在疫情刚爆发时，口罩产能主要受限于熔喷布产量。好在中国的石化工业足够强大，聚丙烯原材料不成问题。相关化工企业日夜赶工，改进工艺，短时间内大幅增加熔喷布产量，这才满足了口罩生产的需要。
这里有一个重要的知识点。
我曾经在出版社工作，和印制部的人去过印刷厂。和工厂的人聊天中学到了，衡量一家工厂的生产能力和技术水平，看的不是产品，看的是设备。
如果要印刷一种色彩丰富、精度要求很高的图书，出版社的人不会听印刷厂的人拍胸脯表决心，而要问你们厂里有没有那种高级印刷机，甚至要问到机器的具体型号。没有那种印刷机，你再表决心说自己能生产，也没人相信你。
也就是说，对工业生产来说，装备和设备是最重要的。比如熔喷布，有了那种设备，开动起来，熔喷布就能哗哗哗地生产出来。没有那种设备，你急死也弄不出熔喷布来。
口罩呢，好一点，没有专用的高级设备也能凑合着生产出来。没有热压胶合，就踩缝纫机呗。没有点焊设备，就用线缝或者用胶水粘呗。可是，虽然能生产出来，不说质量，就说速度和效率，可差得太远了。靠工人踩缝纫机，是断断不可能每天生产上亿口罩的。
真正想要大规模、快速地生产出口罩，先要大量制造专用的口罩生产设备。这些设备可不是像口罩那样的小玩意儿，而是庞然大物。能短时间内制造出大量这种庞然大物，这是超强工业制造能力的表现。这样的国家，在全世界并不多。
美国德国虽然也是强大的工业国家，但和中国相比，在工业门类齐全和快速扩大生产的能力上，看来已经有了差距。这正是他们无法像中国这样快速扩大口罩产量的原因所在。
其实，这倒也不意外。实际上，目前中国的工业总产值，不但名列世界第一，而且是超过后面美日德三国总和，遥遥领先。中国工业，不仅规模庞大，而且门类齐全，是全世界唯一一个具备所有工业门类的国家。
一个小小的口罩，看似简单，背后却是庞大的工业体系作为支撑。而这正是所谓的“硬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