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影展」文字回顾⑥《素连说》+《一点点捱》
「母亲影展2022」跨越了3月13日-5月8日的9个周末,共放映了29部影片、8个单元、17场放映、4场嘉宾论坛、4次影像助跑工作坊。同时创下了“草场地工作B站”哔哩哔哩直播间观看人数最高峰,以及超过100人的论坛活动。
其中29场放映以及4场嘉宾论坛,由观众、作者、影展团队自愿认领的方式,进行抄录+整理,并陆续发出。
《素连说》《一点点捱》映后谈
作者:刘通、陈梦媛
映后谈抄录与整理:王坪
【日常偏离】单元映后谈
时间:2022年4月1日晚
地址:母亲影展会议室
主持:俞爽
参与:俞爽、刘通、陈梦媛、小卡客厅亲友团、王坪、章梦奇、戴旭、吴文光、邵玉珍、郭旭宏、洛洛、胡涛、徐小涵、飘雨的季节静听花开、危友华、郑忞、李新月、刘晓倩、刘晓雷、张盾、章泡泡青、倪宇茜、飞了、紫霞、咸菜、runbatalam、李施瑾、维尼、快递一封情书、贺建……
作者与母亲
俞爽(主持人):欢迎大家来到我们这个「母亲影展」第三个单元哈,就是“日常偏离”。我们今天就看了两部非常特别的影片,今天晚上我会主持一下我们的讨论。我们有一共一个半小时,所以大家抓紧时间发言,然后也欢迎大家打开摄像头,也欢迎大家打开声音跟我们交流。我觉得我们可以先跟那个两位作者打一下招呼。第一部影片,《素莲说》,通哥你要跟大家打个招呼,你不要笑,挥挥手,大家才能看到。
刘通(作者):大家好。
俞爽(主持人):这个是通哥,也是我们这次影展团队的成员。我们刚开始想到母亲影展,其实我们大家都跃跃欲试。我们都说我们也要做一个,然后结果大家的片子都流产了,就只有通哥成功做出来了。通哥也是我们这次的预告片,也是通哥和胡涛哥一起剪的。还有那个陈梦媛有没有准备好?你也跟大家打个招呼。
陈梦媛(作者):好的,我正在技术支持我妈,看她能不能上线。她不会用腾讯会议。
俞爽(主持人):对,快,加油,我们期待着电脑。
陈梦媛(作者):线上的朋友们你们可以打开镜头,因为草场地也很鼓励大家打开镜头,视频跟大家一起聊天,面对面比较好玩。
俞爽(主持人):对对对对,我们刚刚在B站弹幕里,感受到了你热情的亲友团们,大家快热情地打开摄像头!现在大家看到陈梦媛,她的名字叫陈梦媛,小卡就是她行走江湖的艺名,我们就经常可以看到草场地后台,经常有一个就是会给我们点赞六块六的小卡,就是我们的陈梦媛,我们的作者陈梦媛。
好,我们就开始,梦媛,如果你妈进来了,你就跟我们说一下,我们要跟阿姨打招呼。那我们今天的讨论就开始。我先抛砖引玉,就是我感觉今天看了两部影片,连起来看,我觉得还挺神奇,就是形成了一个挺神奇的对照。我们是这个专题说日常偏离嘛,像陈梦媛的影片,大家会说什么“生病”啊,什么“癌前病变”啊,还有我们说“中国人都很苦”,大家都在捱着,就这种都是概念。但是陈梦媛的那个影片,我感觉就是看到了很多,就是那些桃子、偷桃子,然后要去楼下买那个汤,买那个馄饨、那个汤包和那个鸡汤的饭,还有她和妈妈坐在那个公交车上,很有陈梦媛非常细细碎碎那种日常生活拍摄的特质。就已经是偏离日常当中的一种奇特的日常状态。
然后像通哥的影片,就是感觉,大家就是:这就是就是我和我妈妈的相处,但是通哥拍出另外一种偏离,一种……“很阴间”的感觉,大家不要笑,不是贬义的阴间,就是我再次强烈地感受到了,通哥就是作为一个他家庭里面……我们都知道通哥就跟他妈妈关系很好,跟他家里的很多人关系都非常亲近,但同时他又是一个内心突然会把自己掉出日常,突然自己就偏了的一个,一个迷茫的人,一个云里雾里的人,我们待会也可以聊到。所以听一下大家有什么想说的。 我们只有一个半小时,大家抓紧时间。通哥和陈梦媛,陈梦媛还在技术支持,通哥,你们自己有没有什么想说的,你们也可以先说一说。
刘通(作者):我觉得我今天蹭别人流量,哈哈,我蹭了小卡的流量。大概好像在半个月之前,我就跟我妈说今天放映,她说尽量能来。然后今天我在放映的时候,她刚下班,大概是七点多下班。因为她在食堂里边儿工作,所以说起的比较早,睡得比较早,所以她就来不了了。我跟她商量了,说今天要回到老家跟她还有我爸一起看这个片子,但是我们家突然间爆发疫情了现在,就回不去了,阜阳也有了。所以我这边也回不去,她也回不去老家,她只能在阜阳,所以我们就没办法一起看这个片子了。
当然我也拉了亲友团看这部片子,前前后后一共才来了四个人。中途走了一个,然后另外失踪一个,不知道看没看。然后还剩俩,一个完全没看明白,另外一个我也不知道什么情况。我的家人我丢群里了,然后没人反应,我估计也没人看对,就我自己在这儿看。
俞爽(主持人):通哥你的亲友团现在有没有幸存到我们腾讯会议里的?
刘通(作者):哈哈好像没有没有一个。
俞爽(主持人):我超级想问你,为什么这个片子最后你决定把它剪成这样的一个形态?我们之前有看到你其他的素材,我感觉这个片子你剪的特别“纯净”,你之前拍了很多,包括你平时的书写,你的家里的各种鸡飞狗跳,然后你的妈妈,你的婚姻,你的爸爸,你的兄弟姐妹,还有就是你跟你妈妈的关系,里面掺杂了很多种,那种生活一层一层的东西,但是我感觉这个片子看似讲了很多,其实我觉得就很简单,就是你和你妈妈的这种感觉,所以我觉得蛮好奇的,听东哥怎么说?
刘通(作者):其实我觉得有点儿赶鸭子上架,因为我把那整一大段,我妈讲的一些日常的东西我都给剪掉了,我只留了一部分她结扎的事情。还有我们小时候多么淘气,她怎么去带我们的。只留了这一部分,然后其他的讲了什么婆媳关系、妯娌关系,我都把它剪掉了。可能考虑到之前,我妈问我能不能放有些东西,我不想因为这个片子惹气。所以它里面讲了很多,讲了我哥、讲了我弟、讲了我,我就把这些东西全部剪掉了。还有另外一个就是时间来不及,加字幕已经来不及了,所以我必须要改一个片子出来。那天晚上独白的部分我就喝了点儿酒,我就想问我这个片子我到底在讲什么,然后把这段录下来了。然后就把这一段加上去了。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跟我妈之间关系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我还没搞明白。我也不知道他们俩跟我妈之间的关系是什么样子。我们看似很聊得来,就像你们说的,我是我妈的小棉袄,看似是一个小棉袄,其实则不然,其实我跟她就有很大的一个距离。是这种感觉,所以说片子出来之后,我也觉得片子是我想要的那种“则不然”的感觉。
俞爽(主持人):我感觉可以感受到你说的那种问题。
刘通(作者):对,当然片子还是在我的自我感动里边儿,我自我陶醉。我自己在这儿看的时候,刚才放映的时候,我也有笑,我也有难受的时候,就自我陶醉,我不知道大家有什么感觉,反正让大家再说。
俞爽(主持人):好,然后谢谢通哥。然后我们看看梦媛,你有什么想说的,在我们开始讨论之前,我刚差点忘了,我们要让作者们先说一说。
陈梦媛(作者):我妈她不太会进来,我其实有一个方法,但我觉得有点折腾,就是我可以用这个手机跟她视频,然后让她通过微信视频来跟你们,那样你们就可以见到她,可能有点折腾,待会儿看看能不能接的通,接通就打个招呼吧。我觉得她可能会很懵,就是我也不知道她今天B站那个链接有没有进去,而且我跟她说不要让我爸帮她,不然我爸就知道我拍了什么。
我有个很强烈的感觉,我一定要分享的就是,我觉得这个影展对我来说……我已经好几年没剪片子,上一次剪片子还是2019年,而且是剪的一个,把一个对我觉得还蛮重要的那种第一人称的纪录片,剪成了一个那种很实验很科幻的,就可能大家觉得很花哨,但我自己觉得就是一般,就是好像有点为了迎合当时的那些批评而做的感觉。因为当时有好多好多老师都过来说你拍的不行,然后就做了一个东西,然后我就一直没碰片子。我平时就是剪那种vlog短视频,或者是做那种活动总结视频和接活做宣传片,premiere的灵魂就失去了。然后就是因为春节前后看到了这个通知,而且我就一直在,就是围观草场地,觉得大家在一直做这种无偿的分享已经受益很多了,总觉得要在六块六的打赏之外,再做一点什么。可能作为观众就挺那啥的,作为参与者会更带劲一点,会更过瘾一点。而且其实我今年也准备有点从自己做公益那边退掉一点,就是说想退休,想从公共回归个人。然后我就看了看我的那个网盘里的那些N多个待做而未做的项目,就拿了一个,我觉得我可能能在短时间内剪出来的东西,就去剪。然后剪的惊心动魄,就是很感谢大家的那种恻隐之心,让这个截止日期稍微延长了一点,要不然可能真的就蛮难的。然后我剪出来以后就特别爽,那个爽持续了有一个月,从二月末剪出来到现在都特别爽,就觉得一个事情完成了,然后它那个意义就不仅是在于,把跟妈妈的这个事情稍微交代清楚一点了,还有一个意义就是对我自己来说,就你还是能剪片的,就是原来你还可以继续搞点什么小创作小表达啥的,然后就比较开心,没了。
拍摄与生活
俞爽(主持人):我想其实通哥和梦媛,我觉得你们也许都可以讲一讲,拍摄和你们的生活的关系。我觉得这个话题,还蛮适合现在你们两位讲一下的。因为我知道,像梦媛平时做很多不同的事情,就是包括在她片子里可以感受到,她会做很多社会工作,她有很多不同形式的创作。然后梦媛自己像这片子一样,就是在夹缝中用各种时间剪出来的。我也有看到过梦媛电脑上,就有一排文件夹,全部都是她从日常生活里,随手拍下来的各种东西。我觉得可能影像创作在陈梦媛的整一个……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的生活里,是很特殊的一个成分,也许可以讲一讲。
还有通哥也是,因为我知道通哥他对他妈妈的拍摄,虽然通哥刚刚在那里扮猪吃老虎,他说哎呀我的什么赶鸭子上架,但其实通哥他一直以来他都在拍摄他的家庭,他的家人,然后也不止他的妈妈,其实我觉得也是跟我们上周提到的那个--档案式的一直拍摄自己的生活--也是非常有共鸣的。你们觉得这个有想到想讲一讲的吗?
陈梦媛(作者):拍对我来说档案是最基础的,我好像从有能拍的东西就一直在拍了,以前那个手机什么的拍摄不方便,用小的DV或者用卡片机拍的东西,你要及时导出的,那个盘很小,所以以前那个节奏就还挺好的,就是你可能隔三天就要导出一次,就是什么2011- 03- 05,然后这天发生了什么,就是一个日记。然后现在就太好拍了,太容易拍了,然后手机就随时可以拍,而且设备又巨多,然后你每天生产的素材量,其实都就是让你整理起来都很麻烦。拍片在我生活里是一个一直在进行的事情,但它就有点像是那种随手拍,但是就不是在想要做什么创作。先是喜欢的感兴趣的都会拍,然后就可以从那种拍的素材集合里面可以提炼出一些好玩的东西。像我那个第一部片子,就是把我好几年哭的那个视频都剪在一起。然后这个片子就是2020年,我把我跟我妈的镜头都剪在一起,就是可以用这些素材做各种排列组合,就还挺有意思的。但是我没有长期的做过那种典型的拍某个议题或者跟拍某个人嘛,有可能就是跟最近看到很多母亲影展的片子一样。
刘通(作者):我先反馈一下, 我觉得陈梦媛这个意识挺好的,我是后来才有意识的去做。这个意识就是我之前拍,我可能都是带有目的性的,带有主题性的,带有题材性的。包括我先前拍外婆也是,可能就是奔着主题,奔着题材去。但是现在我觉得慢慢地想把这个意识转化成为一种习惯,转换一种我的生活。就是它可能就是我生活的一部分。就包括现在我每天早上必拍独白一样,像我的日记一样,每天都会录,早上第一件事就是录独白,已经拍了三四个月了。所以我觉得我想把这个意识转换成我的一个习惯。我接触影像应该很早了,我在家里边儿开照相馆,然后又拍婚礼,像农村那种婚礼,但是那种我觉得都是带有一定的目的去拍的。比如说不管是记录或者是流水账也好,但是我觉得它都有一定的所谓的意识,但我觉得想转换这个状态,我希望它不是一种意识,我希望它是一种习惯或者一种生活、存在,存在我的这个生活里面。然后通过这种方式,我希望拽着我妈去做这件事。因为我妈特别喜欢拍东西,哪怕一朵花儿,哪怕地上有个虫子什么之类的,她都喜欢拍。所以我就给她买了一个新手机,然后让它内存大一点,然后让她使劲拍,然后固定时间给我素材。其实这是我的拍摄对于自己的生活的关系。
母子与母女
俞爽(主持人):好,大家有没有什么想要说的,想要反馈。
吴文光:我先第一个来。我怕待会变成后面好像要总结发言,今天改变一下方式。今天看了两个片子,一个是儿子跟母亲的,像在听母亲,就像我在猜想这个片子想到的那种,倾听母亲一样的。另外一个,是女儿跟母亲的度过,确实是度过。“捱”也好,“度过”也好,或者是“穿过”也好。 儿子跟母亲,女儿跟母亲,我看到中间他们有一种相似,我非常感兴趣这种相似,孩子跟母亲之间有一种好像断不掉一样的,就是要并列在一起的。这其实就是母亲跟孩子之间的那种天然的关系。
所以我比较觉得有趣的事就是,任何一个人都可以跟母亲有故事,就不可能没有故事。当你被生下的这个事情,就已经把故事的剧本就写好一样的,那具体大纲、章节、内容细节进展,包括后面的结局,那就是完全完全不一样的。所以我认定一点,就是任何人都可以拍出跟母亲的完全属于自己的故事。从这个母亲影展走到现在,只要涉及到这个,就都会提供一个新的案例出来。
问题是好像大家都觉得我可以给你讲什么东西?我应该怎么讲?其实这个故事都完全是有你自己的。所以可能套用这个托尔斯泰的一句话就是:天下的母子和母女都是一样的,但是落实到具体的时候,他们的故事都不一样的。这就是套用那句“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那回到母子和母女之间的故事,是不是已经不是由幸福和不幸福能够概括的?它是有一种,在陈梦媛那边,我读到一种相依为命的东西,但在刘通这边听到那种“脐带没有剪断”的那种东西--当时我对刘通这样过,我对他有一定的了解。“脐带没有剪断”就是有一种说法可能叫“恋母情结”,有一种说法可能叫做“他跟母亲是可以走到老的”。我觉得刘通是可以这样做的。那刘通也做到了,在倾听母亲这上面听到了母亲的那种声音,那些话可能就一直埋藏在心里面的。
将难事转换为原料的陈梦媛
吴文光:那对比一下陈梦媛这边,我看这片子的话,首先我觉得就是,它怎么可以被陈梦媛拍出来?就我在疑问,我们都知道这个故事,她和母亲的故事,是建立在一个什么样的叙事渠道里,这个叙事的渠道就是:人碰到这样的事情,哪还有心意做这个东西?来记录下来,而且不是拍一两个东西,不是拍个照片,不是拍两个短片视频……
比方说她在六月份去南京,一夜至少三次到四次,但她每次都有这种记录。有一个记录是她在拍到门上面的那个专家医生的时候,门是锁着的。那我们看这个门下面,镜头慢慢地靠近,大家看到她自己的影子,更奇怪的是,还有别人的影子在这穿过,穿过,把这个画面再调过头来,再拍到后面的镜子里边,我们看到拿摄像机的这个人,或者拿手机的这个人。这段完全是没有声音的,也没有什么东西的这种,那这样我们看了都觉得它充满了,充满了味道。
所以我就在看到这个镜头的时候,我就吃惊,就这个人,她怎么还可以有力量拿出手去拍这个东西出来?所以区别就在这,你记录了没有?你做了,那你就可以给故事建立最基本的原料。那当然下一步,就是你再把它剪出来没有?所以我猜想陈梦媛这片子是在母亲影展首映吧?你说你二月底剪完,你把这片子拿到这边来,所以得感谢“母亲影展”给你搭了这个舞台,让你这个梯子滑过来,可以跨到这上面去,让我们看到这部非常非常难得的片子。
这个片子我相信50年1 0 0年后,它都有它的意义存在。人们看到比如说50年或者1 0 0年后,这个人在经历了这样的一个在被病考验的时候,她度过了她的人生的这段时间,这种度过捱过可以换另外一个,可能你考试不顺利,你想得到一个东西没有得到,或者是你失恋了,或者是又碰到了什么倒霉的事情……反正人生里面总有这种很不如意的东西,或者是非常让你备受打击的。但是有一个人这样的,她拿着手机记录下来,成为一个她的故事的基本原料。这个就是与众不同的东西。我在陈梦媛的这个片子里边最受震撼的是这一点。
因为我反问自己做得到吗?我非常怀疑。首先一个我经历了我母亲的在医院里边最后的十四天时间,我跟她在一起度过。那个时候我已经拍了多少部片子?而且我身上我也确实带着机器,掌中宝这个DV机随时都带着,但是我一次都拿不出来。我可以推着轮椅把我母亲从病房里面推到外面去,看一看外面的这些天空啊街道啊,我心里边说,给母亲最后看一看,这个外面的世界,人生的世界是什么?但是我没有力气把这个包里边的,DV机拿出来拍下这个镜头。包括这个医院是一个老人医院,像一个临终医院,有很多这种临终的那种非常非常有所谓这种视觉震撼感的画面。但是我就是拿不出来,不是忘掉了,或者是这个没意思,就是没有这个心力劲儿了。就是人在这种时候,你几乎就在一种撑着自己在度过的时候,你怎么还会拍这个东西?
但是陈梦媛,她本身就是这个剧中的主角,她居然能够这样干。我甚至怀疑这个陈梦媛是个人吗?是我们人类的一员吗?我有这种疑问,但她确实是这样做的,她就是跟我们在一起,而且做出了这样的东西,她就远远超越于什么战胜病魔啊,或者什么积极的正能量的生活啊,保持乐观啊,她远远超过这种东西。像刚刚小爽说到了,这个摘桃子,包括这个在雨中骑摩托车的时候,讲到有个开车的人路过,溅了她一身一水的时候……就是这么不经意的这种场景,能够能够在这个时候,不厌其烦地把它复述出来,用到片子里面去。拍下来不奇怪,这个拍下来之后,就是你机器架开的,有很多这种不经意的东西出来,问题是在剪辑的时候,陈梦媛,为什么要把这东西放到里面去,它有什么意义?她片子快看完的时候,我们发现它的存在跟那个摘桃子是一个意思,或者是一种味道,生活的各种樱桃的滋味,是散发在里边儿。这个就是战胜所谓的病魔、积极正能量东西没有办法能够攀比。这个就是陈梦媛的非凡之处。
当然,回过头来,我想说的就是,我们所有在座的都有这种非凡的可能,都有这种可能。所以今天陈梦媛给我们的这种巨大的启示在这一点。我有N多的话想倾诉给这个陈梦媛,暂且打住,我转到这个我们的刘通。
创作与自我提问
吴文光:通哥有这样的契机的,但是因为通哥是草场地的作者,我也就很不留情面地说,非常的可惜,我没有看到。通在哪里?他没有打通。反而是他是卡住了。问题在哪里?因为我跟刘通非常熟悉,也看了他太多的素材,至少去年的2 0个阅读素材的轮走过来,我们看到很多素材,他不缺素材,他富富有余的,他也不是赶工的问题。
好,我们就还是回到陈梦媛的这个片子里边,我们都知道,她这个故事的基本原点就是一个人,她遭了这样的一个麻烦,完了她要经历,度过这个那个,她的母亲作为她的一个陪伴者,跟她一起在这路上顺着路走下去。就这么一个所谓的这种故事结构和剧本大纲。所以我们说的叙事,叙事的主线和它的基本点建立起来以后,它怎么样走,都是她的故事。那问题就是在刘通这边。我们看到N多条路摆在那个地方,母亲的这个讲述里边提到了N多种,包括你跟母亲在一些日常的一些片段,包括那些照片的应用……不说这东西它不可以穿在一起,问题是你有一条线把它们穿在一起没有?我就没看到一条线把他们串在一起,但是每个东西都可以构成它的一条线。
比如说,你在里边,很重要的那种字幕里边,那个词只是打出的字,我在问我到底活成一个什么样?我想这是你的片子里面非常重心的一点,这是一点。其他我想都是你可以穿在一起的弧度,但是我能活成一个什么样的人,我活成了刘通那个人没有?你似乎在问,“斯芬克斯”里边提出的,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但作为你的叙事,我们叫做它的一个核心点指向的时候,那所有的叙述和所有的画面都在围绕这个东西来构成,这构成并不说是让你每个东西都要跟它有一个挂钩,一个明确的东西,就像我们说的陈梦媛这个片子里边有摘桃,有这个雨中的这个摩托,讲到某个人的水溅上来,这些似乎非常不关联的东西,跟病什么的没有关联,包括她母亲在这个公园里边摘菜,那后面是一群人,这群人是干什么的,他们又在密谋着商量着暴动,或者是在一个开会,或者是一个一个一个争吵,反正就是不知道什么东西,它无就是无中生有地借景来生出它的一个现场画面。那拍倒无所谓,关键用在这里边,它有它的意味在里面建立起来了。
但是刘通的这个里面的所有的这种画面,特别是最后的一个,你母亲拿着摄像机走近你的时候,这个我觉得是所有画面最点睛之笔的,它跟第一个画面是完全可以构成在一起的。好,我就以这个画面来看,你的剪辑点不精确,在这里就是她走近你的时候,应该在她走近的时候就停在这个地方,或者断在什么地方,她不应该再走过去。你拍到了什么东西没有?这个画面多出一个镜头,就削弱了这个画面出来的它的意味。
但我说的这个例子在这里边,就是在所有的你的片子简介里边。都有这个问题出现,就是你所有的素材你都没有围绕你的那个——比如说我活成一个什么样的人——这个东西来构成在一起。但是我想提出这个,就说我们不是都是一味的在说好听的、表扬的,我们既然是一个影展谈的话,它也类似一个在互相在交流。但是我对刘通的这个素材和包括他的片子,包括他内心里面所记忆的东西,我是一点都不怀疑他可以做出好片子。他现在正在做的这个《全家福》,跟胡涛在一起进行剪辑小分队的工作,我相信他是已经是有7 0%以上的这种结实的基础在这个地方。
当然更多的话,我想以后慢慢说。但首先这两位作者让我看到的是。这种母子母女之间存在的这个现实,会让我们所有人,都可以做出属于你的那种,别人不可以替代的片子来的。
俞爽(主持人):好,谢谢吴老师,通哥陈梦媛有没有反馈的?老师都夸陈梦媛“不是人”,怀疑你“不是人”,哈哈哈,然后大家也可以提问。
生活中闪现的非真实时刻
陈梦媛(作者):刚刚吴老师讲通哥的那个剪辑,然后我又在想我自己剪辑的时候,其实当时我就感觉在面对好多诱惑,就是有那种劲爆的素材,就是那种你知道别人看了以后会有各种表情的素材,然后有那种家庭秘密,然后还有一个特别美的画面,就里面那个湖,现在留下来的都是手机拍的,就有好多是微单拍的那种,就是超级好看的那些东西……反正就是感觉那个时候,在选择放什么不放什么。而且也会想放了以后,别人会怎么去思考怎么看待你的家庭,跟你爸妈之类的这些东西。最后我想,把信任感交给观众吧,我不去放那种很有波澜的东西,就放刚刚说那种樱桃的滋味,樱桃时刻,如果我就是放这些这种小的时刻,我就寄希望于反正我放这儿了,然后我相信观众也是过生活的人,然后观众自己能从里面琢磨出味来。我剪的时候应该就是带着这么一个东西去剪,所以最后的结果也是,就是看了大家看,才会知道那个结果是什么,因为你不确定你get到的那个生活的点,是不是大家也能喜欢的或者是能够感觉到的那种生活的点。因为肯定也会有人是懵的或者觉得对叙事没有帮助什么的。我还想再剪剪,我觉得剪这个片子就挺好玩的,到底放啥不放啥,然后用什么画面配什么话都是一个蛮有意思的过程,没了,少说两句,说了好多。
吴文光:那说到陈梦媛,我再补充一下,我唯一觉得有一点被浪费掉的,是在你跟母亲这样穿衣服化妆的那个场景,是一个非常奇妙的一个场景,它是非现实的,它已经穿越到了……而且就在一个所谓的苦命母女之间,在所谓的母女相依为命的时候,那段是非常华彩的一章。你用那个升格处理,你母亲穿着一身衣服在走过来走过去的时候,你在里面加进了画外音字幕,这个是极大的在破坏这个画面的,我想那个画面它应该是完全是无声的处理,就是用现场声就可以或怎么样,它不应该再附载另外一个旁白的作用。
那跳过头来,虽然刘通的最后那个镜头,这个剪辑点的问题是,这个片子里面的他跟核心点的关系,如果他把这个镜头放作第一个镜头会怎么样?那雾里边的那个放在最后的一个。我倒不是说这两个地方可以互换,我说的是它会产生出另外一个思路出来。一个拿摄像机在走近自己的那个母亲,这个时候,他的诉说才开始。他走在雾里边那个时候,在雾里面跑步的时候的那个母亲,现在让我们看不见了,她有很多的故事或者是隐秘,是没法跟我们说的。就这样的一个相互投影的,互动的,这就是我想说的,不是说这个是这样来剪或怎么样,我说它给我们另外一个思路,就是“素莲的说”,那这个时候会不会在里面找到他的那个核心点?比如说这个时候他母亲在画面里面走过来的时候,拿着伞走过来的时候,这个时候引发刘通的陈述或者他的坦白诉说应该是什么样的?所以我讲在镜头里边的素材的使用时候,它是完全不一样的作用,所以我对陈梦媛跟母亲的那个镜头,这个时候它是应该属于那种某种高光打亮的奇异时刻,就它一下子就非真实起来了,好像母女两个人已经坐在一个热气球上面飞到另外一个空间里面去了,他跟这个人类没有关系那种感觉。
关于剪辑
李施瑾:第一个问题是,可以发一下那个桃子的地址吗?我也想去偷桃子,然后第二个是,你刚才也讲到素材量特别大,然后剪辑的时候那个筛选特别困难,可不可以分享一个镜头,是你最纠结然后最终没有放到片子里面的?
陈梦媛(作者):那个摘桃子的地址在,江苏省高邮市通湖路的旧基督教堂旁边。素材我我在想我没有放进去的是,一些那种特别魔幻、特别穿越的,在夏天,自己很惆怅、很忧郁然,就是把那边当那种剧场、舞台、戏台一样,就在里面做了一些--我之前跟俞爽用“影像信”交流过,之前我就有给她写过一封信,都是一些高邮湖边的落日黄昏,然后我在旁边拆开一些纸,又放到河流上,就是一些有点那种行为兮兮的东西。那些东西我就觉得,哎呀好好玩,可是它再好玩,再有意思,我放里面都觉得好生硬。
然后我有两个特别不满意的地方,我就顺便一起说。一个是插入照片,我妈超级长的叙述那段。我其实真的不知道用什么画面,什么匹配,我就试了无数次,最后只能是,也是非常偷懒地就用了一张照片,一个可能大概率也不太会出错的做法。但是就觉得没有把那个劲儿给发挥出来。第二个就刚刚说的,其实也是她叙述的那段,一个是用了我妈穿衣服的那个慢镜头,然后一个是用了照片,就是这边我调整了很久很久,到现在也没想到一个更好的做法,我觉得我可能还得再琢磨琢磨这个事儿,回答完毕了,谢谢姐。
我想介绍一下,就是李施瑾,她是一个公众号的主创,然后他们也在拍一部,就是国内第一部以双向情感障碍为主题的一个纪录片,他们拍了三年了,如果有对这个主题比较感兴趣的朋友,或者反正各方面愿意对聊,就可以……李施瑾你可以在聊天框打打广告,因为你们也在做比较辛苦并且很好的事情。
李施瑾:我们就是那种,一开始的时候冲着议题去的,比较无聊的那一拨人。结果拍着拍着就发现。每一个人都更适合做成单独的小短片,单独的人物的长片。但是反正就还在卡顿当中。拍的很顺畅,但也是面临一个素材量特别大,所以很需要一些剪辑思路的问题,也不是没有解决思路,有但是太发散了,也都面临这么一个问题。然后其实特别感谢我们在拍摄初期的时候,陈梦媛就给了一个素材命名的建议,所以我今年年初的时候就整理了20TB的素材,那些文件的分类逻辑,就是陈梦媛当时告诉我的。就时间-拍摄人物-基础事件-地点之类的,就哪怕素材量有20T那么多,但是起码都还是挺清晰的。在团队的交流当中大家一说到是什么就能知道是什么。我觉得陈梦媛一开头的这个建议给得特别特别好,谢谢。
俞爽(主持人):加油加油,你可以把你们那个公众号发到聊天框里,这样大家可以找到你们。然后回到影片的话,刚刚维尼(观众)说:“妈妈那个高光时刻,穿衣服那个地方穿插童年,也有精彩之处,有种反差感。爱美的、有点迷糊的、娇羞的母亲,和那个声嘶力竭的要为了女儿不能死的那种冲击感,我还蛮喜欢的。”紫霞(观众)有留言说:“喜欢陈梦媛从影像里传递的质感,叙事结构的搭建,或许和她的文本写作的叙事结构的长期实践和训练有关,两者在某些层面上有点互通。”然后也欢迎大家直接打开麦说话。
陈梦媛(作者):说实话我提问通哥,就是因为我跟你都是那种看到这个之后,我们就拍。第一个我就是特别八卦,就是你当时是什么心情拍的?因为俞爽就说她也想拍,最后就没拍成,因为时间不够,然后我第一个发过来,就是你当时是会去衡量一下,比如我还有时间做这个片子?或者手上有没有素材?或者怎么怎么样,这是第一个。然后第二个就是我很好奇,你跟你妈妈的这个,你下面会怎么做,因为我感觉它应该还会有下一部,现在就感觉看了一个引子、开头的感觉。
刘通(作者):当时我想着可能就是像交任务一样,赶快把这个东西做完。其实我觉得这个片子我还是欠思考了一点,就像刚才吴老师说的,给我打开了好多面儿,但是我没有纵向地往里边儿去思考。可能我要是带着一个角度或者一个东西去探讨的话,可能是一个很好的片子。然后素材量,我不担心,毕竟拍了那么多。然后接下来第二部片子可能要做一个关于全家福的片子,我可能把我妈妈在渗透到这里边去,因为毕竟是全家福嘛。然后会按照我们家的全家福来做这样的一个片子。当然,关于我跟我妈这个影像的拍摄,我可能还会继续,就比如说我全家福拍剪完了,做完了,我该接下来还要做什么,可能会有我跟我妈,我跟我外婆这种,还会要继续。
陈梦媛(作者):就我感觉这几周,因为都在追母亲影展,然后就听了好多妈妈在说话,就是妈妈在说话、妈妈在说话、妈妈在说话,然后就是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这种感觉。而且听到了很多人在呼唤ta的妈妈,和很多妈妈在呼唤她的儿子跟女儿,就是我说的呼唤就是像那个佳佳的片子这种。追到现在,就这个星期,我自己来看的时候就觉得特别好玩。因为母亲感到中期了,这样带着我们的家人一起在看,就有一种好像已经把自己和身边的人,培育成了这样的一个影展的观众的感觉。因为有好多朋友,他们不一定知道,或者不一定看过这样的片子,比如“第一视角”,或者“独立”,就甭管是什么标签,但是好像大家看着看着可能也会有点习惯了,然后也能耐下性子,然后也从里面琢磨到一点好玩的东西,就反正挺有意思的。最近我们这个家就是在集中观影我的那种电影,我们前两天刚把魏晓波的《生活而已》三部曲追完了,也追得特别开心。
徐小涵: 我想反馈一下,就是就很多层面。首先就是我想说,为什么影展要把这一次做成“日常偏离”,我的感觉就是,刘通哥和梦媛姐姐他们两个的影像,好像是很生活流的,但是把生活变成了一种异化的方式去看待。像通哥,他和他母亲在自拍,在那个麦田里边,我当时就很惊叹,我说怎么会有这样的画面?
然后还有梦媛姐姐,她拍母亲的一些日常生活。在公园里摘菜,还有就是骑摩托车在母亲的背后拍,我们看起来就是很细腻的生活场景,但我们把这个生活当成一种画,或者是一一首诗去品的话,就变成了不一样的味道。可能我们平时生活中作为一个局内者,可能不会那样去想,但是其实我们把它影像化之后,我们就会去把它在大脑里边进行一种转化,去观察,然后就可能慢慢的我们就走向了一种偏离,我是这样理解的。
然后我就先说一下我看刘通哥《素莲说》这部影片的感受。就是可能我也一直在听刘通哥讲自己全家福的故事,然后我的整体感觉是,我倒觉得好像这部影片里刘通哥的很清晰,倒是他的母亲好像一直都不够清晰。母亲的角色是一直比较模糊的,一直都抓不住。虽然说那个独白好像是他根据拍摄到的母亲的素材,还有母亲和他讲的一些过去的事情,去反思自我。但是我认为刘通哥其实一直都很清楚自己想在母亲身上得到什么,或者说想要去对视或者洞穿什么东西,但是其实母亲还有很多很多层面,保留在你还有她的世界,或者说是全家福的这个世界里边,就是没有打开。这个影片好像留了很大的悬念,然后就有点戛然而止了。反正我们就期待全家福吧。这个片子里面拍的也特别棒,那些场景。
然后我想说就是,就是梦媛姐姐拍的那个影片,我之前也有幸见到过她。我觉得这个片子特别像一首慢诗,这首诗里边有的一行就一个字,有的却是很长的一段,就是短长短长这样去排列的这样一种结构。长的那一部分,是梦媛姐姐和妈妈的生活,就是有一种细如水、一层层被拨开的感觉;然后短的可能是一个字,可能是两个字,这就对应了她面临的几种恐惧,可能是会发生在她身体上的一些病痛,也可能是她超脱了自己生活的那个层面的东西,比如说我知道梦媛姐姐她一直在做公益活动,包括她在那个公众号上的一些故事在影片里也有去讲,还有就是,她和妈妈在一起的时候会讲方言,但是自我叙述的时候又会转化成一种很温柔的普通话,所以我就觉得她在个人和现实的层面是有很大的剥离开的,但是她始终把这种剥离都用一种很简短很有利的一种东西去概括掉了,可能就是一个字。就像那首诗,就是就像她自己在她的影像的诗歌当中去编排的那样。这个片子我觉得还能够再去细水长流下去,就像佳佳的那个影片的感觉,就是很短但是却又很重,而且这个重可以延续下去的,留下了很多余温。
然后还有一个问题想问梦媛姐姐,就是关于《一点点捱》,我还是挺想知道,你对这个片面的理解是什么。
陈梦媛(作者):就是一个简单的谐音梗,就是那个“捱”同癌症的“癌”。然后捱又是我们这儿的一个方言。你们有看到我妈跟我四外公在那边吐槽的时候,她就说,“反正就是捱咯”。所以我们那个方言的意思就是过日子,就是熬过去,就是不管怎么样你都得过,就是就我妈说的“不过就滚蛋,过就吃饭”,那个东西我感觉就是捱,然后我感觉它也很像我们很多平凡人的生活,就是你就是会过去的。我昨天看到一句话,叫什么什么“人生正在不怀好意地在某个角度窥视着你”,就是其实之后还有更糟糕的事情要发生。所以我觉得这个就比较有意思,就是一种生活态度。其他没想太多,也没有特地再去想要用什么名字。
李施瑾:如果说这部影片后续还有别的展开的话,假设不是在母亲影展,而是在别的场合,有没有可能考虑说把父亲的素材也剪进去?
陈梦媛(作者):父亲就比较难下手。一个是拍了可能有危险,各方面的危险。然后就是我们家没有那么言论自由,还是比较封建,我妈我可能就是拍完了才跟她说拍完你了。我爸要是拍,对他的声誉造成了什么影响就麻烦了。但是我有一个围绕我爸特别搞笑的一个小项目,就是还没想到怎么剪。就是我爸他跑去整容了,他去割了眼袋,因为他觉得他老了,然后就要保持年轻……就特别搞笑,比如说他工作的时候要带上手套,因为这样可以挡住他手上的老年斑,然后还有染发,然后喷香水……就觉得蛮有意思,但就是我没有跟我爸关系特别好,就还没有到完全和解的地步。大家肯定都跟父母有一些不和谐的地方,虽然我跟他已经不是仇人了,但我也可能还没有心态能轻松到,做出一个让大家看了会忍俊不惊,把那种不好的东西都转化成幽默的东西。在我跟我爸这方面,我还没有修炼到这一步,所以就先让他在素材里面放着,等到合适的时候就去剪剪他,去对他下手。
郑忞:我反馈一下。我今天看陈梦媛这个片子,看完了以后,我被一种情绪给吸引到里面去了,我看完了以后,我脑子里面就不停地再回到那个有一点点淡淡的忧伤,但又不是沉沦,它也有一点继续往前走。所以刚才听你解释说那个“捱”在你们那个方言里面的意思,以及你取这个名字的想法,所以我现在又回头过来想,你这个片子给我什么样的感觉?我想可能在你的片子里头有很多的地方都是水,出现了很多和水有关的镜头,有雨,有那个雨水溅到你身上,还有那个湖,还有岸边很多跟这个水有关的镜头。所以现在我想你在剪的时候,甚至有没有会联想到说,这个水的性格和你想表达的这种“捱”的这个主题之间是不是有某种关联性?因为水特别的柔软,它又不容易把握,但它又很坚强,很难去描述的那一种状态,但是它又特别柔软,能够适应万物,所以人家讲水放到什么容器里头就可以变成什么样子。所以我在想生活的哲学里面,是不是我遇到了什么样的处境,或者说遇到了什么样的坎坷,暂时没有办法越过去的时候,细水长流,慢慢的挨……这整个片子里面就有这样的一种,没法完全讲述清楚,但是你又用了很多非常非常日常的镜头,把这个情绪让它在那个整个片子里面在飘荡,这是让我非常非常感动的地方。
然后我想提一个问题,就是你刚才说你剪辑的时候是考虑要拒绝很多的诱惑,所以我想你最后把这些东西总结起来的时候,你最后的一个选择的标准。那么多的日常,你以什么样的一种标准来选择,最后传达出这样的一种情绪?这个“捱”的这个情绪我是感觉到了,但是我没法说清楚它到底是什么。
陈梦媛(作者):谢谢,选择的标准。我的工作流程是我开始把它们分成一些场景,就是一些我觉得能作为整体场景的,我就全部拖到时间轴上。我不知道那个片子会长成什么样,然后我就剪了一个场景,那个场景里面也许我能剪清楚,比如摘个桃子是什么,去湖边是什么。我也有想过要很那种很高级的那种,就那种融会贯通--所有的素材看着很碎,但是你感觉又很顺,后来我做不到,我就只能用这种,小标题作文似的一段一段往下走。然后我最后选的一个标准就是,有些素材我看我拿掉以后我难不难受,拿掉以后我是属于舍不得的那种难受,还是那种我想跟别人炫耀但没成功的难受,还是那种没它就不行了的难受。所以最后就跟写论文一样,就是你哪一段去了就不行了,得让它上下能连起来。我大概自己可能是这样。然后我有一个很好玩的,受益俞爽。就是给那个素材做笔记。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剪辑,想不出来了,我就得不断地看素材,想不出来我就先做字幕,反正是方言嘛,这样做字幕的过程等于又是重新要再去跟素材聊天、跟素材对话,然后就发现可以慢慢发现一些好玩的事情。比如我发现所有我跟我妈聊的超严肃话题、超级疼痛的那些东西,到结尾,她都会问,今天晚上吃什么?就是立刻转到吃饭上面来。其实这个东西是本来现在就在我生活里,但是我不知道,而整理素材就才知道。在这个过程里,就是我现在可能概括不出来我筛选的标准,但就在那个做素材笔记的过程中,好像答案就慢慢的浮出来了,然后我在最后可能快要交片的时候,就有点放了自己一马的感觉。就是可能我不能 1 0 0%地找到我最想要的那些素材匹配上去,但我就先放自己一马,我就说那就这样,先成片。就这个。
郑忞:谢谢,其实就是我从因为你刚才说你一直有日常记录的习惯,所以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你当时的那个心情,就是我从你很多镜头里面能够读解出你在拍摄时候的主观性,以及你的心情。比如说有一次,你们又去南京看病。在下雨,然后你看到了一条狗,妈妈一直在往前面走,你是一直盯着那条狗在看,看着看着,然后你把镜头又挪下来了,你去到那个狗的视角,去看狗看到了什么东西,然后你又回过头来,去看狗和这个世界的关系。这个在你所有的记录里面。你是不是拍的时候在很多的素材里头都带着你的情绪?是这样的吗?
陈梦媛(作者):我也不知道,可能平时经常拍会有一些趣味和恶趣味。比如有时候会很想一个镜头拍很久,有的时候会很喜欢这样猛的拉一下。可能在那个阶段就很喜欢从这个转到那个,这样转来转去就注意力也在变,就是好玩,其实我也不知道有没有情绪,可能有。
郑忞:谢谢你,我今天在你的片子里头看到了你的很多,比方说刚才吴老师说的,就是在那个医院里头你的影子在那个医生的诊断词里面,你在那里等待,有很多很多的这个日常的时刻,你的当下的在那个时刻的心情,都被你随时随地的记录下来了,所以我觉得这是今天我看你的片子给我最大的启示,谢谢你。
疼痛与看见
章梦奇: 反馈一下今天晚上的片子。我先反馈那个通哥的。刘通是影展的团队,我们前两期的这个影展的片花都是通哥剪的。通哥本身他自己工作也是就是跟影像相关,那对于他来说报名参加母亲影展应该得心应手,所以他报了俩片子,但我们实在不能让自己人占两个坑,所以我们就只选了他的一部片子。其实今天晚上看了这部《素莲说》,其实是第三、第四个版本了吧。和影展团队在选择片子的时候看的那个版本是已经很不一样了。通哥第一个版本形式是非常简单的,但是在非常简单的形式里,它有一种穿透的力量。整个片子都是母亲的讲述,就是素莲在说,一整个片子20多分钟,素莲一直在讲她的这种生育之痛,这种生育之痛里面横跨了时代,横跨了这种身体的被剥削,身体被撕裂,然后包括整个作为母亲她所有的伤痛,都在这个素莲20多分钟的诉说里面,一镜到底完成。这是我们当时觉得这部影片非常特质的地方。就是一个你完全看不清这张母亲的脸,可是你非常清晰了解了她的疼痛。这是我们在第一个版本里面看到的东西,绝对是有它非常特质的地方。
今天这个第三、第四个版本之后,通哥把自己加进去了。我的第一个感觉就是:哇,这个夹在哥哥和弟弟中间的这个二儿子是这么委屈。就老二总是很委屈,尤其是老二的上面还有一个,下面还有一个,就卡在中间的时候的这个二儿子,是多么需要母亲,和多么需要被母亲看到。他跟母亲的这个关系,肯定跟他哥和他弟是非常不一样的。我就是独生子女,所以我体会不到。我的妈永远在关注我,我也永远只是对着我的妈。但是,刘通这个大家庭里面,他作为老二,当母亲生完第一个儿子之后,要生第二个的时候,可能没想过到底是男孩儿女孩儿,结果再生第三个的时候,又是一个儿子。所以在中间的,这个是一个很不上不下的一个位置,可是中间的这个儿子,却是唯一一个去主动要和父母沟通,和看见他们,也让他们看见自己的,这样的一个儿子。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这个二儿子的出现是非常有意思的,我这样讲的不太对,但就是这个意思。
可是这个影片里面有一个很奇怪的东西就是那个看见和看不见。我们知道刘通在拍他妈妈的采访那一段,他故意的使用了模糊的手法去模糊掉了他母亲的面孔,我们看到一个模糊的妈妈的样子,在诉说妈妈的故事,然后当他和母亲坐在一起,要拍照的那一段的时候,其实那段素材我印象中是没有模糊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版本里面,通哥把这个素材给模糊掉了,我比较好奇这个模糊掉的用意。
那在我看来,这个片子就是儿子想要看见母亲,或者说他想要母亲看见他,他想要知道在母亲的眼里他是什么样的,他的旁白里面讲到了。但是这一场,因为想要看见和被看见的这一场,20分钟的这个对话当中,你看到一个巨大的距离,这个巨大的距离是因为母亲讲的那种疼痛,儿子是没有办法体会的。就是就是她讲的那个故事是通哥没有办法去以现在这样的方式去抵达的。就是吴老师刚刚说的那个“通掉”是没有办法的。
陈梦媛的片子就是完全给了一个答案。因为陈梦媛和她的妈妈是真的看见了,在我看来她们俩互相彼此看见了彼此,那她们之所以能够看见彼此,不仅仅是因为她们俩都是女的,而是因为她们俩都经历了伤痛,病症、难处都体会到了。日子需要一点点捱过去的那种心里面的感受。所以从这一点来说,她们俩不太像一个母女了,她们俩就像特别像两个两个一起过日子的人,彼此互相的理解,因为生了病,因为有了种种困难,因为有了种种被误解的这种无力感,两个无力感的人在一起,生活在一起,她们没有彼此要非要去,让你看见我我看见你,可是你可以看到她们俩的相处的时间是一种心领神会的,彼此看见的一个过日子的这种感受,所以那个那个时候就觉得非常的感动。
然后反过来我就在想,不知道是母子和母女是不太一样,或者就是你没有身体的那个疼痛,或者说你没有把你对于这种困难困境的那一面,去对应你的母亲所说的她的身体的疼痛,所以你们没有办法抵达,你们没有办法看到彼此。那就是我把你们俩的片子连在一起看的时候,我在想这个事情,就是我们怎么能去理解我们的妈妈,或者我们的爸爸,或者我们的家人?这很难的。你必须得有一种共通的难处,或者共通的一种体验。
就像我记得张盾讲的,就是说他和他奶奶的一场对话。他要跟他奶奶进行一场对话,但是怎么都进行不了,直到有一天他说他的脚受伤了,他的奶奶说疼不疼,然后他们俩因为疼不疼这件事情产生了一场对话。这是因为一种身体的疼痛而真正的开始了一场对话,那这个是我今天在看两部片子的时候,一个很大的一个一个体会。所以先分享到这儿。如果通哥想回答的话,可以回答一下为什么要处理这种模糊的看不见的这个。
俞爽(主持人):通哥你要反馈,我其实也很好奇,我也在想,那个镜头本来好像是对焦的。
吴文光:我刚刚说的那个问题,说到这个疼痛,我觉得是非常有意思的一个共感,那刘通的话,他母亲讲的那种疼痛肯定是我们没有办法去理解的疼痛,但是母亲用她的语言和方式讲出那个疼痛,其实这也是刘通他要在这个疼痛上面……他的触摸。所以这个时候的刘通在追踪这个母亲的疼痛的时候,我想着他就应该找到他的那个痛点,可能不是说我长成怎么样,或者说由母亲的疼痛到联想到这一边来。
但是在陈梦媛那边的话,刚刚梦奇讲母女之间的那种对痛的共感,它构成了日子是这样一点点捱过去。
俞爽(主持人):就是刚刚那个梦奇姐说到那个痛的问题,我觉得很有意思,我也在想怎么理解这个问题。其实当时我和陈梦媛在通影像信的时候,我们也谈到过这个问题。她经常生病,经常觉得很疼痛。我说我好像感受不到那个痛,但是我没有你的痛我就不能理解你吗?其实我觉得像梦媛和她妈妈情况是非常难得很少见的一种,两个成年人的这样的一种相处,但我觉得更多的情况下,是不是我们面对父母,或者说面对很多人都是一种不对等的一种交流,就是难道我没有你的痛,我怎么面对,就是我觉得这是个挺奇怪的问题,就是我觉得梦奇姐是不是也是在提出一个问题,就是在我没有那个痛的共感的时候,我怎么去和你对话?我还蛮感兴趣那个梦奇姐问通哥的,为什么你把那个你和妈妈的对视给模糊掉了?因为我在想是不是那是你的一种承认,就是你一开始拍你妈妈采访的时候,你就决定要把那个镜头拍模糊,是不是在你开始倾听的时候你就承认,觉得我好像我没有你的那个痛,我是站在一个不对等的地方在和你对话的……我感觉到你的那个怯意,但是我觉得那个怯意也是很难得的,因为你的那个怯意正是来自于你感受到了--我感受不到你的那个痛。我不知道我讲清楚没有,但是我挺想听通哥说的。
然后你说完之后,我给你读聊天框的留言,你听了不要难过,但是我觉得大家再帮你通,就是我们要多捅捅才能通,所以这个过程肯定是很痛的,但通哥你先说。
刘通(作者):其实我觉得任何人也做不到感同身受,所以我也体会不到我妈那种痛。所以那个处理它应该是跟我后边是一种统一的感觉。所以照片是清晰的,而照片是一种过去的,它不是我这种真实的那种体会,所以我把照片处理成清晰的影像。视频镜头是模糊的,这种模糊可能是我的一个层面去阅读我的母亲是这样的,那可能有一些日常或者怎么样,刚才有人说,就是可能阅读母亲有很多的层面,可能我只能我作为一个母子之间的这种感觉,我只能从这个层面去阅读我的母亲,那她可能有很多层面。就是这样的。所以我也在想,就是我一直跟母亲,就像吴老师说的,我还是一个没有剪掉脐带的人,我好像还跟母亲有一种共同体在,但是我已经感受不到她那种疼痛了。所以说我就只能是这个层面去阅读母亲,我是这么感觉的。
俞爽(主持人):谢谢通哥的回应,我觉得这是一个我们可以持续长时间思考讨论的一个问题,我觉得还挺重要的。
刘通(作者):所以我在想,我接下来该如何去阅读我的母亲,我还想继续阅读她,所以我也在想我能不能做到像吴老师说的,我能打通掉,就像我的名字一样流通,我始终是不通的,我到底该怎么样去突破,我也在想这个问题。
俞爽(主持人):对,刚刚陈梦媛也问你,你和妈妈这个片子会怎么继续,然后你刚刚不是说我要拍全家福吗?我觉得其实不止如此,就你现在终于说出了真相,就是你还是会继续思考这个。给大家读一下聊天框:
陈梦媛说,母亲影展是我第一次感受到有那么多男孩儿,男人很用力想去触碰和感知母亲。很多人都说超级想看《素莲说》的原版,就是梦奇姐提到那个,都是母亲讲话的那个。
贺建(观众)说这版的《素莲说》拍摄者旁白一开始给人的感觉很青少年,或者刚毕业不久的人,影片名字好像是在关注母亲,但实际上有点是在向她所求。所以通哥你看这是大家对你的爱,我们就再帮你捅捅。
咸菜(观众)说,贺建这段话我也有同感。
李施瑾(观众)说,听说了第一版之后,反而觉得这一版很克制,也有一种我对母亲有所求,并且所求到了最终,我愿意面对自己还没想明白这一事实,所以暂时放弃呈现我所求到的内容的坦诚。
维尼(观众)说到郑忞老师讲到的,我想到《春潮》的结尾,就是关于陈梦媛的那个湖水的那个意向,水,水从各种角落慢渗出来,淌过路面等等地方,我觉得陈梦媛的片子里水的意象似乎是一种线索,但目前貌似没有表现得非常清晰,其实说实话,我看的时候完全没有注意到文字的小标题,哈哈哈。
runbattlebedlam(观众)同学说陈梦媛片子里这个狗的镜头,也是我在片子里有印象的镜头。然后陈梦媛跟他说,我就跟自己说剪不出来可以录独白,剪不出来可以写作文,看自己的即兴状态下表达的是什么,然后那些表达出来的我就去看看有没有素材能够呼应的,就是不管影像是什么,我就尽量先让自己表达干净。
维尼(观众)又说,说实话,我觉得母女关系里,至少分享经期的和女性生殖经验相关的感受还是挺常见的,也是非常母女关系的经验,可能陈梦媛表现的这个内容所独有的状态,母亲确实有相关的经验,这种感受也是确实能对应上的。
这个应该就是回应到刚刚我们梦奇姐提到那个痛,对痛的理解是吗?好,大家还有什么,我们现在再给两个机会,两三个提问机会。晓倩姐你不发言吗?你写了这么长的感想,你躲在这里。
刘晓倩: 小爽点名了,我看了这个片子,我觉得他片名是《素莲说》,但是片子里远远不是素莲说,有一多半是作者表达他自己。就是好像没有全部集中到母亲这个身上,更多的还是在探讨自己跟母亲之间的关系,从母亲身上看到自己的这样一种状态。还有片子里好多母亲讲述的时候画面模糊模糊处理了,但是出现那些母亲照片又是清晰的,为什么?这是我想问的一个问题。
还有一个问题我想问一下陈梦媛。就是给母亲过生日的时候,画面黑屏,然后有一个很小很小的画面慢慢这样出来。还有一个是在母亲刚开始是慢动作,一直在讲述,讲的时候好像是用了照片,就那个慢慢慢慢出来那个照片,然后讲的快完了,又回归到母亲那个慢动作。就是中间黑屏上出现,从特别小特别小,然后慢慢过来的这个形式,你是怎么考究这种处理方式的?因为我当时在这里画了个问号。
陈梦媛(作者):它就是不考究以后才变成那个样子,就是那段,其实它是一段非常非常长时间的表达,如果这个片子是一个纯黑屏,就只是放这段录音,也蛮有价值的,是另一种感觉。
录音其实不是一段从头到尾完整的,中间其实已经做了一些剪接,可能不太听得出来是方言。就在想这个录音放哪儿好,放前面?放后面?要不要放它?因为它原本不是一段声音,它其实是有画面的,要不要就是让它画面也直接在那边讲就可以了?反正想过很多。没有选择直接在那边讲,是因为那个声音其实来自一个冬天的,我还是想在感觉上延续一点夏天的那种雨水,那种湿润的感觉,所以我当时就没有放画面,没放画面以后就是黑的,怎么办?就真的想去把那个时长给填满。反正那段就是我之前说的,我觉得我还没做好的地方。那个升格画面,升格了以后就时间就会很长嘛,就能凑到好长的时间。其实这个升格也不是故意拍的,就是当时想试验那个索尼相机的升格模式,我这辈子就只拍过这一个升格。反正做了很多累加、叠加、嵌套。到后来就是真的想不出来了,就想反正它这样很美嘛,就是要大家不得不看我妈妈,因为我放它在这儿,你们就得看,然后又那么慢,你们就只能去看她的皱纹,看她的耳环,看我们家里那些装修什么的,就是我想我也已经想不到什么方法,想至少反正这样看着听着也不会太无聊。所以说就是不考究,但是我现在有个新的感觉,我发现好几个人都跟我说,他们觉得我妈妈讲述事情本身很动感,很有节奏感,我觉得我可能会重新考量一下,因为我之前有个很大的预设就是,我觉得本来是方言可能听不懂,又长,然后又是心酸的家常里短,我觉得别人可能就会溜掉吧?我现在可能得重新想想,就是这样,我也没想清楚。
刘晓倩:我挺喜欢的,我看到中途不知道是怎么,反正被你的细节所感动,当时我记得我还哭了一下,就是就是你妈妈骑那个电动车带你的时候,你可能镜头就那么扫了一下,你妈拿了个卫生纸给你擦那个后座,就是下过雨擦那个座椅,那个卫生纸就那么扫过一下,我当时看到那个,我真的就……我觉得你这些细节都做得非常好,谢谢陈梦媛。然后通哥我就那两个问题。
刘通(作者):其实这两个问题其实刚刚也回答了。就是把它处理成模糊,我就是想索性跟后面是统一的,别的没想啥。然后另外照片,其实我一次一次出现我妈妈年轻的照片,其实我有时候是想让大家记住我妈的面孔,就这么简单。既然影像是模糊的,照片就清晰。可能这里边就有一种距离感。这里面就有一种我跟我妈妈之间那种距离。可能就是那种,就像梦奇说的我体会不到的一种疼痛,就这种感觉。
章梦奇:我刚刚讲的关于疼痛感受的这个东西,我觉得它不是一个说你感受到了就是好的,你没有感受到就是不好的,我不是在说这个事情。而是因为刚好今天晚上的两个片子它巧不巧的碰到了一起,对应上这种感觉。
陈梦媛的片子其实也是发两个版本来,开始发了一个片花,结果那个片花把我们打翻了,你知道吗?整个影展团队看完那个片花五分钟,我靠,这片子太棒了,对这片子太期待了,整个就是超级期待的那种。(所有人片子来了我们就看,看了以后我们就要写短频,我们非常的认真对待所有的片子,只要你不是剧情片,因为我们还是主要是非虚构,所以我们所有的交来的非虚构的影片,我们都会看完以后马上写短评。)然后陈梦媛这个片就才发来了片花,然后所有人都开始叭叭各种短评就放上去了,就是它的那个棒,她就在讲自己,那时候她妈还没有被提出来,那个片花主要是讲她跟高邮湖的关系,她跟这个湖的渊源,她跟这条湖一起捱的日子,那时候妈妈还没有出现。就是这个充满了故事的湖,每天见证从里面捞出了不同的东西,有垃圾,还有人的这样个湖,又是这么重要,在这个城市里面,这么风景优美的一个湖,陈梦媛要为了逃避生活(我自己补充脑补的)天天要去到那个湖边……她跟那个湖命中有一种奇怪的纠葛。然后她平时不在这个地方的时候,她妈每天也是在那个湖边经过的,所以当妈妈进入到这个故事里面,就变成两个人和一个湖的故事了。
其实我第一次看完整版的时候,我有点小失落,这个陈梦媛跟湖的故事就没了,陈梦媛跟那个湖的这种纠葛怎么就稀释掉了?但是,今天再看一遍,就是重心转到她和母亲一起捱日子,我觉得母亲的段落依然有非常多动人的,就是陈梦媛刚刚讲的那个樱桃时刻。比如说我很喜欢的一个很简单的镜头就是,你妈躺在那个沙发上,外面下着雨,其实那个是我最喜欢的镜头。那个是我觉得最能够“通”的镜头,就是关于捱这个词的,或者关于日子的这种体会的最相通的一个镜头。好像最没什么事儿发生,但是就是那样的一个下午,外面狂风暴雨,你妈就躺在那个沙发上面,很动人。
陈梦媛刚刚讲,她说她做了很多的取舍,舍去了很多的所谓的有内容的、有爆点的、可能有戏剧性的一些镜头,你保存了一些看起来没什么事发生,但是实际上都有很多很多这种暗流的,像那个湖,湖面是很平静,但是底下是有很多的内容的一些镜头在你的影片,所以刚刚是谁说到喜欢你的影片的那种感觉,那种感受,我想也是这种感受。然后片花和正片的反差,其实也不反差,因为正片如果你没有做那个片花,我想我也看不到这样一个过程,一个推进的过程,那个片花有点像是一个起因,然后它慢慢地变成了现在的这个完成片,和母亲的这个相处是流动的。继续推进的那个可以看到。
辨别和反思作为创作真正开始
胡涛:其实我很想说一下通哥的片子。通哥这个持续的战线很长,我觉得谈通哥的片子,可能得谈通哥的性格,为什么会做这个片。我很明显的感觉到,通哥在那个家庭,他那个性格成分,他就是一种乖乖儿子的感觉,这种乖乖儿子的感觉好好在这个家庭里边儿,他成为了某种被忽视的一种,一种角落,或者一种未被看见的角落。
我觉得这个片子里边很大的一个动机是,他想要把这种忽视的东西呈现出来,或者忽视了内心的东西呈现出来。我觉得通哥可能作为--为什么从第一部完全的素莲说,到了现在变成一部分刘通说--的一个很重要的动作,这个动作是他想去呈现的一种努力。我觉得这个努力我是很支持你,而且也是100%很赞赏你去这样做。就是我觉得通过那个现实的泥潭,或者是那种精神的迷茫的东西,跟那个开篇的迷雾是如出一辙的。
在某种意义上我感觉通哥有时候就在家庭里边儿是非常非常苦闷的,这种苦闷到达一种仿佛所有的家人都背对着他。唯一的可能就是母亲,她在某种意义上,她和你是比较近的一种关系。所以包括你之前的影像的呈现,以及包括这个影片,我觉得很有一种,通过母亲来去感受到这样一种温暖的东西存在,但这种温暖的东西对你意味着什么?很大程度可能是跟你的一个成长经历和你的人生处境有很大的关系。这种关系,这种人生处境的东西,他需要某种某种温暖,这种温暖的东西可能不是旁人能替代的。但是这个温暖的东西,它到底是是一种完全治愈的良药,还是你的一个幻境?这个东西需要去仔细的辨别。
所以这个片子可能不是一个结束,而是一个开始。这个开始是你开始要自我有一种辨别和反思,以及自我的探究和追寻,或者更多的是穿透这个迷雾,找寻一个完全的流通,一个自我的东西,这个自我性是什么?它不是依赖于家庭里边儿的某种肯定,某种赞扬,而是建立一种人生的某种自我的一种自信,过度人生的一种自我的力度,独立的东西它出来。我觉得这个片子对你而言是有一个过渡和力量的,是有一个很必然的一个存在的一个东西在那,所以我觉得接下来可能会再往下去深挖,还要再往下去。这个片子肯定只是一个开始。我这是我给通哥说的。所以通哥你不用担心你接下来的东西,它肯定是越挖越深,而且我觉得接下来的东西它是一个剪掉脐带的一个过程,也是一个长大成人的一个过程。这个长大成人就是你成为了一个独立的人,是一个脱胎于一种家庭老二的身份的一个过程,它是一个流通的一个过程。那接下来我也很坚定地支持你去往上探究。这个探究过程对你是很重要的。尤其是你自己也讲了,这个阶段是非常非常重要的。
至于陈梦媛的片子,其实我看片花是在剪预告片的时候,之前我没有看。之前我就看了一个成片。我觉得片花里面有个很重要的一个点,是陈梦媛她有一句话,她说她曾经在那儿,她想跳湖,她要跳湖……我觉得突然,我在这个片子里面,我看到她,从她母亲给她那个大衣里面翻出那个遗书,我觉得在某种意义上真的是,它有一种生死相依的那种东西在。两个人,她在她已经到底线的某种程度就是死亡,在这个层面上来去认知她的生活和认知她的日常的生活。我跟你说这个力量,这个能量绝对是非常强大,无论她去拍那个摘桃子或者是拍什么。她是从另一个视角来去看待生活的,这种东西就是很可怕。这种东西你从另一个视角,它是一种——从向下去看到向上——的那种生活的质感的东西的时候,她的敏感度和她对生活的一种某种珍惜的东西……
我今天在拍了一个人的时候,一个青年人,就是我们同村的一个人。一下他整个生命萎靡了,他得了非常严重的一个疾病,可能钱得花六七十万、七八十万。当他到达那个程度的时候,他的生命是萎靡的,他整个对生活就是一种将就着过,能过一天是一天的东西,这样看待东西,和陈梦媛看待东西又不一样。陈梦媛是使用影像来去抓住生活本身,抓住生命本身这种东西,她散发出来的影像的力量感和生命感,很不一样。所以我是看到陈梦媛用她自己切身的一种人生的一种感知,这种感知是建立在某种死亡的根基之上,她去感知这个生活的时候,这个是我说我们常人很难达到的,我是很钦佩你把这个东西做出来。而且我我是通过看到你,你对这种生活的一种巨大的一个感觉,让我更加理解到日常的那种细节,它原来有这么多的可以去珍惜的东西。这就是我的感受。
我突然感觉到陈梦媛的片子和通哥的片子,它是两个方向的东西。对,但是这两个方向的东西,那既然放到一块儿,我觉得放对了,挺好。
刘通(作者):还是胡涛懂我,哈哈哈哈。其实陈梦媛片子,我第一次看预告片的时候,我是惊讶的,然后我在好像那个留言里边写了一段话,我说这个片花太好了,然后我就期待那个正片,没想到我们俩的片子分到一起。
俞爽(主持人):太精彩了,主持人不敢说话。我也觉得涛哥很懂通哥的一些。我刚想说常州小女孩,就是涛涛说的那个点,但是可以再讨论在片子里放多少的问题,然后,我还想,我们今天时间差不多,还有一个事情就是陈梦媛,你的那个妈妈是不是在会议室?但他不方便开摄像头,她还在吗?还是她去睡觉了?
陈梦媛(作者):她应该在,如果有一个人叫小程序用户的话,没事儿你可以说。
俞爽(主持人):hello,小程序,我们大家有没有人想跟陈梦媛的妈妈说话的?毕竟我们已经这么了解她了,我们看到了她女儿度过的这段时光。所以大家趁这个机会,有没有什么想跟陈梦媛妈妈说的,她就可以听到……Hello?难道走了吗?好可惜,没事,大家可以说,到时候可以把声音录音发给小程序用户,已经退出了的小程序用户。
陈梦媛(作者):也许睡觉了。
俞爽(主持人):大家有没有什么想跟陈梦媛的妈妈说的?
个人的疼痛与社会之痛
飛了: 吴老师好、梦奇好,不好意思,刘通的那个片子《素莲说》我没有看全,只看了最后五分钟,所以没有办法给出一个这个自己的评价,但是我觉得就是一个观感,就是很特别,感觉能在很短的时间里头去讲很多妈妈和很多人之间的关系,我就觉得,用这种形式很了不起,可能你也有其他更大的想法。
我主要想说一下《一点点捱》,我很喜欢这个片子。然后我是觉得可以这个这个女作者可以把它做得更好一些,因为我看完了以后,我突然有一个想法,就是我看到这个作者,女作者,这个叫陈梦媛,她是一个做公益活动的,然后她本身的专业是社工的专业,那我就由此想到这个苏珊·桑塔格,她曾经写过一本书叫做《疾病的隐喻》,就是真好,她和她妈妈都是现实当中的患者,妈妈是个资深的这个病人,然后她也在面临着,就是所谓的这个癌症的这个前期的诊断这样的一个很折磨的过程。那么实际上人的疾病和社会的疾病之间是有一个相通性的,这种相通性正好和她的工作内容,她所看到的这个社会的现实的东西,实际上是由某种暗合或者有某种联系的。
常州小女孩儿那个跳楼自杀那个事件,仅仅蜻蜓点水一样,只是说我看到了别人给我的评论,我自己很难受我又没有要求打赏,我自己又熬夜写出来这个东西……她自己就是有一点点失落。但是实际上,就是这种社会的病和个人的疾病之间,到底怎么样能够通过自己的影像,通过自己的作品,通过自己的某种对于这些东西的这个叫做手术刀也好,或者切片似的也好,这种分析和这个感受,甚至是抓取,能够放到自己的这个一点点捱里面。因为一点点捱的话,就是既有个人的疼痛,也在书写、或者是在某种程度上也能够传递社会的那种疾病,或者社会现实的那种疼痛,我是觉得如果走到那一步的话,可能在这个影片当中,除了有诗意的表达以外的话,更加有一些增加了一些现实,或者具备了这种社会的意义。当然了,我不是说个人的这种生活史的书写是没有必要的,我觉得这是非常了不起的,就是能够把自己的日常生活当中的东西能够拍出来,然后做成一个完整的作品给大家看。但是我个人的感受当中,就是这几十分钟当中的话,能看到她用各种各样的方法,各种各样的形式,去传递自己的东西。
我个人是觉得,有一些镜头是剪进去是多余的了。很明显的比如说,她跟妈妈在那个南京看病,然后是在家里的床的那个地方,然后后来她又走到床这块儿来趴下来,我觉得后面趴下来的这个镜头就显得是比较多余了,因为她在远处和她妈妈的对话,已经构成了一个非常有意思的这样的一个关系。然后她又绕过来以后,走到镜头前面,再趴下来玩儿手机,这样的话就破坏了或者是瓦解了她前面的那个,那个她和妈妈之间对话的那样一种那种关系。因为本身来讲,我们都知道这个镜头是固定的,是记录者有意的放置下来的两者之间的关系,实际上在消解镜头的存在,或者是机器的存在。但是实际上你走到前面来讲的话,又有意识的来调整自己的这个身体的这种动作、姿态,实际上又让观众感觉到你的那个机器或者是你那个机位的存在了,我就觉得是有些多余了。还有一些其他的地方,可能也要稍微节制一点。
最后想要说的就是,我刚才特别同意刚才这个女导演在这个聊天里面说那句话,我是觉得纪录片的那个表达的方式是有多种多样,你拍不到的地方,你用文字或者是用声音都可以去表达,以后就有可能这些的东西都会成为你的素材。我觉得特别有创作欲望或有表达欲望的作者,刚才她说的这些话就确实是特别有帮助的。刚才吴老师也在讲妈妈的那个慢镜的那一段儿的整段整段的那个独白,我也是觉得挺梦幻挺奇妙的,我看着也是非常非常的精彩,我是觉得这个这个片子既然已经剪了三四版了,我是觉得有可能再努努力,能够剪得更有趣,更好,更有意义。大概大概是这些。
吴文光:我非常想对飛哥的反馈说点什么,飛哥说的太快了,几乎说到了陈梦媛这片子更上一层楼的,就是他把楼梯支在那地方了。首先我想说,我坚持认为所有的私影像都是社会影像。就所谓的私影像跟社会议题并没有什么这个要搭界的,关于私影像跟社会公共话题有什么关系,我想的这是一个伪命题。所有的私都是公的东西,就没有说跟公没有关系的东西。所以这点我想的就是,我要先认可这一点。所以再说陈梦媛这个片子的时候,飞哥他看到了另外一个层面的东西,就是他一个明眼人能够能够透视出来的。
陈梦媛她是本身是一个疾病患者,她在跟这个身体搏斗。但是在另外一个身份,她是一个社工,她在社会做公益,包括她在这个片里面讲到了常州小孩子的事件,她的公号在外面的作用,所以这应该是一个很重要的一个章节。或者说在陈梦媛的社会身份里边,还有诸多的内容,当然包括素材了,到时候可以再看到一个陈梦媛在离开她的身体的疾病之外,她的一个跟社会疾病在搏斗的一个差别。她不一定是一个医生,不一定是个诊断者,她在面对社会的疾病的存在的时候,她以她的方式来做她的工作。所以这样的话,就是我想着飞哥用这个桑塔格的《疾病的阴郁》的这个用意,就是说陈梦媛她有两种身份的切换。
当然我们不会建议刘通用这种方式来做,那不一定说刘通就没有。但是陈梦媛本身事实上她有这样的东西。而且我们这大概的一个了解里边,陈梦媛是一个非常社会功能性的一个人,就她的发声,她的关注,甚至她的一个动作都表现了这一点,她远远已经超过了常州孩子的这个事情本身。她有诸多的东西,我好像看到双重的陈梦媛这样一个形象存在,而这个方式的话,会让这个片子里面看到她自己既保存在陈梦媛这个人物身上,又看到了这种身体、疾病,又看到了社会的一个病患的存在。我们都知道这个社会的病患是非常非常厉害的。所以这个时候天然集合在陈梦媛的身上,那这个片子我想的就是,它就是一个抬脚就上去的。所以我忍不为飞哥的这个评述喝彩。
再有一个就是我刚刚在说陈梦媛的这个片子里边这个东西,说的有点就是投入,我依然是非常沉浸在陈梦媛的这个描述里,这个非常重要,没有这个东西,我们回到那个陈梦媛的社会身份里边,可能被片子失掉它最基本的根基的东西。所以这个东西是可能是不能缺的。
但是飞哥的这个说法,他启发了我,陈梦媛其实是值得从这方面来去想,这是她属于她自己的一个人身份的两面的东西,但是她面对的是一个私的东西和一个公的东西,天然集合在一起。
章梦奇: 我也想接着这个飞哥跟吴老师讲的这个再讲,因为刚才陈梦媛自己在最开始,好像她在讲的时候,说她很久没有拍片了,做了很多的社工的社会的事情,然后她也有借这个机会从从公共抽身出来,想退休。就是她想从这种公共的社工的事情里面抽身出来,回到个人的创作里面。然后当时我就有一个好奇,她从什么样的一个“公共”退出来?因为我大概从小爽那儿,或者说陈梦媛她的公号大概知道,陈梦媛对于这种精神疾病的这种社工的工作,传播、引导、组织都做了非常大量的事情。我了解不多,但是我觉得基本上是我看到过的,投入最大的这样的一个人,她是一个基本上在很快的时间把自己变成了这种,精神疾病的这个领域的一个中流砥柱的这样的一个人。那她在这个过程中,她一定有很多的折磨,一定很多困难,这种困难可能跟那个捱,相比可能那个东西会压迫她,对于她来说是更沉重的东西,那个是什么?所以就连接到刚刚飞哥讲到的这种社会的病症。
当时我们在讨论的时候就说到,陈梦媛的这个成片加入了常州小学生事件,可是这个事件被描述成陈梦媛处境的一个引子,而她没有引开来去讲,那个事件本身它所隐喻的那个社会的病症的这一层面,它就显得非常的多余。当时我们在讨论的时候讲到了这一点。其实陈梦媛的那个片花版,它对于这种暗藏的一种这个社会怎么了,这个城市怎么了,这个湖怎么了,围绕着这个湖周围生活的人都怎么了,那个感觉非常强烈。所以我就是补充点,我觉得这个讨论到现在这个就是层层递进到现在这个,我觉得是非常有意思的。
陈梦媛(作者):我觉得太有意思了,太棒了,就是我感觉我在这里,你们又把我拉回了我的社工身份。真的,我就感觉一说到这个,个体的心灵困境、疾病、时代症候,然后你看我说的这些词,说明我平时多么地浸淫在这个语境里。然后飞哥你一说,我就get他到底要说啥了。我在想,反正就是我感觉我的现在状态,这里面有个前提,就是把影像当啥。我之前就有做过展览、写作、戏剧等等,都是那种公共性特别强、以社会干预为第一目的。就把那个当成一个特别靠前的前提。如果是那种实践里面就会看到一个很不一样的气质,就肯定不是现在这个我,跟我妈这种气质,是另一种气质。
然后这次做这个片子的一个前提,就是想私一点,就是想私一点。然后我也在想,我觉得如果让我讲课,比如带学生讲课,或者是做公共讲座,或者是写东西,我好像多少能做到飞哥说的那种,个体生命经验也能提炼出来,那种社会症候的社会的病也能以一种比较好的方式嵌入在一起,我好像就在别的形式上现在是能做到的,但是在影像这个形式上,我感觉我现在还不能做到。一方面基于影像这个东西是我生活里的一个什么,它现在就不太是我的一个剑或者是刀或者是盾牌,倒有点像是一张床。然后再来也是题材,就是我想如果不是这个病是别的,因为我有好多病,然后就挑了一个最好拍的病,这个病是我拍起来最舒服,最清清浅浅的,就感觉会……或者让我再想一想,谢谢飞哥,我觉得你说的很好,而且激起了我们好多的后续讨论。
俞爽(主持人):太好了,而且我还想再说一句,因为我觉得刚刚说的都好好。我想到之前也在跟陈梦媛讨论说,创作在她生活中的位置。然后我就经常说,你好惨,创作就是夹缝中的小草。但是我觉得今天吴老师还有飞了哥讲到的这个东西,还有梦奇姐说的,其实我觉得也可以再想这件事情,如果陈梦媛这个人她的生活里可以不那么分割——这个就是夹缝中的小草,那个就是把小草夹住的东西——而,其实这些都是陈梦媛的一部分。如果陈梦媛的影像有更多的打通的话,那她把更多的私放到影像里,那些公的东西也就自认而然呈现在里面。我都不知道我有没有说清楚,但是我就觉得这是一个之前一直讨论到的问题,然后我觉得好像有了一些新的方向。
我们今天严重超时了,还有没有谁超级想来加一句的?关于陈梦媛的片子,还有关于通哥的片子?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零,好,没了。
我最后读一下那个聊天框。我看到有很多比较长的哈,大家不要着急。
维尼(观众)说到,就是关于那个飞了的那个建议,维尼说,我觉得陈梦媛后面还是又呼应了一下的。有一段我也是这样的小女孩儿幸存下来,活到现在,就有些话想要说,不拉不拉不拉……
飞了(观众)说,加油,陈梦媛。
维尼(观众)说,我倒是倾向于支持社工陈梦媛和导演陈梦媛分开,虽然她们是必有相关之处,但是其实没有必要有意追求打通,因为如果是同一个人,潜意识里势必有相关之处,如果已以陈梦媛拍社工陈梦媛会是什么呢?这也是回应刚刚说的那个问题,是维尼的一个看法。
runbatalam(观众)说,那个狗的镜头感觉就是非常私人化和潜意识的表达。
快递一封情书(观众)说,好想问一下导演陈梦媛,片中出现很多 Rick and Morty 的影子(Rick and morty就是陈梦媛毛衣上的那个卡通,是一个动画片)请问这部剧对自己生活创作的影响?
我们今天时间已经结束了,已经是两个小时了。要不这样子可不可以,陈梦媛回答一下这个问题,然后梦奇说,今天我也是我本来也想点 Rick and Morty 的歌的,但是里面的歌太丧了,我想来想去我找了个小老虎。然后陈梦媛你要不要回答一下 Rick and Morty 然后我们就快乐的结束,我们可以在 Rick and Morty 的声音中结束,我来搜一下。
陈梦媛(作者):好的,大家可以去看这个,它是一个动画片,但是超级哲学超级好看,很好玩,。你看了会笑,它会巧妙地戳中又绕过你所有的泪点,让你笑得很开心,哭得也很尽兴。但是基调很轻松,我觉得编剧很牛逼,编剧真的应该脑子挺好用的。
俞爽(主持人):好,那我们等一下预备起。那我们今天就在快乐的Rick and Morty中结束,然后谢谢大家的参与。
明天有超级搞笑的一部影片,你们不要想明天影片是疫情《居家》能发生什么,你们绝对会看到很多意想不到的场景,非常特别!所以大家一定要来看,明天八点,然后星期天我们有最后一次那个“影像助跑工作坊”,是胡涛哥主持的《余年》,我们会讨论到这个片子,一起思考。下个星期的模块就明天继续广告,谢谢大家参与,晚安晚安,谢谢陈梦媛的片子,谢谢刘通的片子给我们带来这么多的思考,加油通通,还有夹缝中的小草,加油!
「母亲影展2022」影展团队:
章梦奇、戴旭、张盾、俞爽、刘晓倩、高昂、郭旭宏、胡涛、刘通
影展宗旨: Mother,Mother,just Mother!母亲影展2022(FILM FOR MOTHER 2022)在现实皱缩时刻,发问真实影像要走向他乡还是故乡?我们期许一种像说话、呼吸、心跳一样的原生能力,自由并负重的进行影像表达。藉由真实影像穿过当下生活,逆流照镜存档记忆,影展宗旨为从自我的照亮到众人的照亮,将创作视作生命之车,一生驾驶伴随。——戴旭执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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