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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侠盗之邦”黑客联盟,是什么时候不再讲江湖道义的?

荣智慧 看世界杂志 2019-08-05



赛博空间的发现、利用和转化,极大地扩宽了人们认知的范围:除了机器人、外星人,终于还有一种看不见的“主体”浮出水面。


2019年1月30日,“通俄门”特别检察官穆勒(Robert Mueller)在提交给哥伦比亚特区法院的文件中表示,俄罗斯黑客获得了1000多份“通俄门”调查的材料和证据,并将这些材料和虚假信息混杂在一起通过网络传播,试图以此让人们对调查的可信度产生怀疑。


英国《卫报》称,美国联邦调查局追溯了文件的来源,发现上传的IP地址位于俄罗斯。据称,遭到泄露的文件与俄罗斯寡头普里戈津有关。


近年来的黑客新闻,多是国家间斗争的“微缩版”;不像互联网疆土“失守”之前,黑客们还有建立侠盗之邦的理想。比如早年间,网络上流传着黑客不为国家服务、从不攻击非营利性场所的“准则”。


俄罗斯寡头普里戈津


01

异世界


这一切不见血的破坏和抗争,只有20多年的历史。虚拟空间有别于我们的现实,它有点像《爱丽丝梦游仙境》里的“异世界”,遵循着隐秘的情感和法则。这个属于程序的“异世界”,最早是科幻作品发掘出来的。


1982年,史蒂文·利斯伯吉尔的电影《电子世界争霸战》,首次创造了“赛博空间”(cyberspace)的概念。这个概念的提出,比威廉·吉布森在科幻小说《神经浪游者》中提出的“赛博朋克”(cyberpunk)还要早上两年。


在《电子世界争霸战》中,主角凯文·弗林是个天才程序员,他开发了几个游戏程序,却被坏同事给偷走了,后者还借此加官晋爵。凯文气不过,离职以后黑进了前公司的主机寻找证据,却发现主机里存在着强大的主控程序MCP。


《电子世界争霸战》


MCP就像《2001太空漫游》里的HAL,正准备颠覆人类的统治。凯文急忙和同事艾伦联手,利用后者开发的Tron程序来控制MCP。但是MCP觉察到了危险,将凯文吸进程序空间,把他变成了一个小程序。凯文与Tron合力抗敌,终于用一条指令毁灭了MCP。


今天看来,这个故事几无新意。但你要知道,《电子世界争霸战》公映那年,全球绝大多数人还没听说过电脑病毒,如何去想象用“一条指令”毁灭强大的主控程序?


世界上第一个被广泛传播的个人电脑病毒“elk cloner”,是在1982年被一位15岁的美国高中生制作出来的。这个病毒靠磁盘传播,电脑被感染后每启动50次就会显示一首小诗,其中有两句是:“它将进入你所有的磁盘/它还会渗透进你的芯片。”


世界上第一个被广泛传播的个人电脑病毒“elk cloner”


此时,世界上绝大多数人对电脑所知甚少。这一年,“马岛战争”刚刚结束,苏联告别了勃列日涅夫时代,英国首相“铁娘子”撒切尔夫人来到北京讨论香港问题……《电子世界争霸战》提前告诉世人:电子世界里,存在着毁灭的风险和动机。


2009年威廉·福岑的科幻小说《一秒之后》,被认为描绘了电子世界遭到破坏的末日景象,区别是这次的破坏是来自外部——电磁脉冲破坏了所有敏感的电子仪器,使美国直接倒退到了前工业时代。


《一秒之后》描述,原本安静祥和的黑山小镇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慢慢陷入了地狱般的境况:停电、少水、食物短缺、通信中断、交通瘫痪、疾病横行、暴乱四起……看似无所不能的现代文明,在电子世界被毁之后毫无还手之力。


△科幻小说《一秒之后》封面


很多描写虚拟电子世界的科幻故事,都像是对1939年的电影《绿野仙踪》(The Wizard of Oz)的一种重写:同样是一个人坠入另一个世界,主角必须打败黑巫师,才能回到自己的世界。


这也是一个相当“结构主义”的范式,在一种类似“神话”的结构里,出现了新的元素:计算机、程序。赛博空间的发现、利用和转化,极大地扩宽了人们认知的范围:除了机器人、外星人,终于还有一种看不见的“主体”浮出水面。


02

密码朋克


早期的电子世界“争霸”,绝大多数情况下还是想象性的末日灾难故事。不过,等到“密码朋克”(cypherpunk)出现,真正的政治斗争就开始了。



“密码朋克”提倡通过密码技术及其类似手段,来实现社会和政治改革。这一运动形成于20世纪90年代初,在90年代的“密码战争”和2011年的“互联网之春”时期最为活跃。2006年,“密码朋克”这一术语被收入《牛津英语词典》。


“维基解密”的主编和创始人朱利安·阿桑奇一直是“密码朋克”运动的主要领袖之一。“维基解密”所做的工作,就是张扬“弱者要隐私、强者要透明”的“密码朋克”信条,强力保护言论自由,推动权力机构的透明化,同时,也对国家和公司侵犯个人隐私的行为进行尖锐抨击。


“维基解密”的主编和创始人朱利安·阿桑奇


一开始,人们很难意识到“自由”的意义。直到2013年,斯诺登将美国国家安全局的监听计划(棱镜计划)文档公之于众,人们才回忆起“密码朋克”的重要性。更不用说,2018年3月Facebook泄露逾5000万用户信息一事,给社交媒体用户带来的恐慌了。


“密码朋克”的参与者信仰无政府主义。在他们的眼里,网络空间是一片属于自由者的“新天新地”,人们使用加密技术保持“匿名状态”。挖掘其运动历程,我们还很容易发现一度被炒得滚烫的“比特币”和“区块链”的滥觞——它们的初衷,并非用来套利,而是用来支撑“密码朋克”对计算机、对网络的美好的乌托邦理想。


直到2013年,斯诺登将美国国家安全局的监听计划(棱镜计划)文档公之于众,人们才回忆起“密码朋克”的重要性


他们不惜为此“立法”,希望自己像美国的开国元勋一样,让赛博空间“独立”,让每个人都拥有彻底的“自由”。


阿桑奇说:“互联网的新世界,从粗暴的原子构成的旧世界脱胎而出,渴望着独立。但是,国家及其盟友行动起来,通过控制互联网的物质基础,夺取了我们对新世界的控制权。国家将渗入我们新社会的经脉,吞噬每一种表达和交流的关系,吞没人们阅读的每一个网页、发送的每一条信息以及搜索的每一个概念,每天拦截数十亿条信息,然后将这些权力梦寐以求的信息,永久地储存在一个巨大的机密仓库里。”



接下来,国家将一次一次地开采这些“宝藏”。这些搜集到的人类个体的智力创造,将拦截者和被拦截者的世界之间的不平衡不断扩大。最后,国家会将拦截者们从中所学到的运用到现实世界,去发动无人机攻击,去操纵贸易和联合国,去为产业界、局内人和朋党亲信的巨大关系网牟利。


因此,阿桑奇们认为只有“加密”,才能保证个体的自由;只有密码术,才是非暴力直接行动的终极形式。即使拥有核力量的国家可以对数百万人施加无限暴力,但强大的密码术意味着,能施加无限暴力的国家,也没法打破个人保守秘密的意志——任何暴力都无法解决一道数学题。


03

做点什么

黑客们喜欢直言不讳。他们认为,大多数国家为普通人提供的网络根本不是互联网,只是一种经过过滤或审查的网络。这些话确实很得罪人,但他们还是有办法公开活动,自得其乐。



比如“混沌计算机俱乐部”一直维护着自身“灰帽黑客”的中间身份。同时关注信息自由、隐私、数字技术、文化、政治等,是他们名为“混沌”的主要原因,但从组织到行为,俱乐部都保持了德国人一贯条理分明的作风。


“做点什么”是俱乐部成员的一贯追求。他们喜欢用“恶作剧”来提醒民众。2008年,俱乐部在其杂志《数据弹弓》上公布了4000份德国时任内政部长沃尔夫冈·朔伊布勒的指纹样本,样本都来自朔伊布勒曾用过的水杯。这一行动的目的在于,反对日趋普遍的电子生物识别设备:指纹也是可以轻易被窃取和盗用的。


△“混沌计算机俱乐部”logo


如今,该俱乐部经常应邀到政府听证会上作证,提供监管、IT立法和数据保留方面的专家证据,而不是像美国媒体报道黑客的新闻那样,被看成一小撮别有用心的“犯罪分子”。它的内部还有一个女性黑客集团“Die Haecksen”,由100名女性组成,目标是给女性提供一个享有技术话语权的机会。


“混沌计算机俱乐部”倡导去中心化的思维方式,组织各国黑客友好合作。意大利黑客参与活动的时候,喜欢做很多好吃的,特别是开在意大利的黑客大会,简直和美食大会差不多。


△“混沌俱乐部”大会


欢乐的“混沌俱乐部”大会,实际是黑客们政治实践的一部分。他们并不是一个同质化的群体,有许许多多不同的意见,坐在一起讨论,也不会马上得出最好的答案。但是,他们提出问题、把各自不同的想法摆在桌面上,好让这些观点发生碰撞,以此来判断各自的追求和底线,并刺激新的观念和新的想象。


这类黑客的实践,并不仅仅是一群精英分子的自娱自乐。他们支持各种各样的自由表达、政治体系,并且认为如果只有一个乌托邦,那它只能是个反乌托邦。他们就像“深藏功与名”的侠客,为创造赛博世界的“真实乌托邦”孜孜以求。







作者 | 本刊记者 荣智慧

编辑 | 谢奕秋 xyq@nfcmag.com

排版 | 龙明佳,Keit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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