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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姑父与一双大鞋

好书探 2024-01-29

我有五个姑父,他们住在太阳屯、月亮屯、星星屯……他们一个比一个年纪大。最老的姑父,在我还很小的时候就很老了。他住在最远的屯子——荒地。


姑父闷头坐在墙角,正在缝制一只大鞋。人都说,他样样在行,是个聪明人。我才不信呢。瞧,他做的鞋子像大船,连尺码都没有。这么大的鞋卖给谁呢?我敢说,世界上压根儿没有那么大的脚。


这是《一双大鞋》的故事。在作家薛涛看来《一双大鞋》讲述的是自己童年生活里的那些人和故事,也是他出生、成长、生活的故乡——东北的故事。


《一双大鞋》讲述了一个关于东北山民的故事,也讲述了一个关于成长的故事。故事中的小主人公“我”在冬季,看到被村里人称为“聪明人”的姑父做了一双又一双尺码大得惊人的鞋子,而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鞋子竟然一双双地卖出去了。这激起了“我”旺盛的好奇心和探索欲......


一本原创图画书的诞生,是作家、画家、编辑共同努力的结果。《一双大鞋》也不例外,在这部绘本的创作过程中,三方紧密合作,灵感与创意在相互碰撞中不断迸发涌现。


书里的故事耐人寻味,那么书后又有哪些故事呢?下面,让我们在编辑与创作者的对谈中,聆听图画书创作背后的那些趣事吧!


《一双大鞋》薛涛著 朱成梁绘

明天出版社2022年6月版/49.80元



编辑 作者 画家

创作谈


编辑:《一双大鞋》是“我的山野中国”图画书系列中的一本。今天,城市中的孩子普遍远离自然,与质朴的劳动生活距离比较遥远。我们都知道,大自然能够给予孩子非常重要的成长力量。作为一名图画书编辑,我个人非常欣赏日本绘本大师安野光雅创作的有关自然风物的作品,其中既呈现了美好的自然风光,也有故乡风物人情的艺术传达。我一直很想做一套这样的原创图画书系列,让孩子在阅读中不仅能领略自然之美,同时能够领悟生活之美。伴随着成长的历程,他们会在图画书中获取更多的精神启示。进入后疫情时代,每每看到孩子假期不得不“宅”在家里,我总在想,我可以为孩子做点什么呢?思来想去,我萌生了做一套聚焦山野中国的原创图画书套系的想法,在孩子们难以远行的日子里,希望这套图画书可以让他们看见那些生活中看不见的风景和故事,在山野中国里收获一份成长的精神馈赠。回到这本关于山民故事的图画书,薛老师,我很好奇,当时我在向您约稿的时候,您是怎样在乌拉鞋上找到了创作灵感,一气呵成写就这个故事的呢?



薛涛:宝华,你好。当时我一听到“山民”这个词,脑子里马上就出现了一个画面,那是姑父缝制乌拉鞋的样子——他坐在屋子里,窗外是连绵的山脉,山脉上覆盖着白雪。在我的印象里,东北的山民就是类似这个样子,会一点手艺,专注、寡言,通过自我领悟拥有智慧,靠这些智慧隐匿深山,过着平静的日子。




编辑:第一次读这个故事,我就感受到东北山民的形象在您的笔下是那么的真实亲切。

前边您提到创作之初脑海里浮现的画面感,我觉得这个感觉不仅是创作的源泉,其实也是连接作家、画家和编辑的重要纽带。收到您的故事后,我首先想到了画家朱成梁老师。朱老师,我很想知道,是这个故事的什么打动了您呢?


朱成梁:对于画家来说,最打动他的一定是故事所带来的直观感受。我第一次读《一双大鞋》这个故事,就被深深地吸引住了。我是一个土生土长的南方人,而这个故事的背景是东北苍茫的林海雪原,这种南北地域的差异激发了我的创作想法。尽管对一个画家来说,这也许会存在一些挑战。但是,故事里东北的深山、东北的大雪、东北的大鞋子、东北的汉子,这些都是我想画一画的,我想在图画书的世界里遇到他们,也想让现在城市中生活的孩子遇到他们。


作家薛涛(左)、画家朱成梁(右)


编辑:是的,朱老师,我们深知您在创作这本图画书时要面对的挑战,所以我们安排了一次画家采风活动。薛老师在这次采风中全程陪同,一直当我们的向导。薛老师,您可不可以和我们的读者分享一下,这次采风的过程中发生了哪些特别有意思的事情?


薛涛:这真是一次难忘的采风啊!一路上,朱老师严谨和执着的品格让我非常钦佩,他的夫人夏老师很有智慧,对我们的创作有很多启发。那几天,我们真幸运,居然被天上掉下的“馅饼”砸了两次。


这次来沈阳,朱老师希望见到乌拉鞋的实物。坦白说,我心里其实还真没底,毕竟这种牛皮鞋是上个世纪的东西了。我的计划是去铁岭市博物馆看看,我记得那里有一个东北民俗展。结果怎么样呢?我们在去铁岭博物馆的路上,就遇见了“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午餐的时候,我们在凡河镇的一元馅饼店巧遇了乌拉鞋。馅饼店的老板是一个非常有意思的人,农家院里摆满了东北地区的老物件,俨然是一个民俗博物馆!更让我们惊喜的是,那里居然还有鞋匠使用的各种工具。朱老师如获至宝,把眼睛贴近乌拉鞋,两个眼珠就要掉进鞋里去了,引得进出的食客争相侧目。


第二天,我们在山中的一个村落里闲逛,脑子里还在想着昨天“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却没想到第二块“馅饼”马上就要掉到我们头上了,我们真是幸运透顶。在村子里,我们遇到一个正在扫地的环卫工人,我随口问他有没有穿过乌拉鞋。结果,他回答说,十几年前穿过那种“大牛皮鞋”。他还蹲下来,给我们示范鞋带儿的系法。又被“馅饼”砸了一次的朱老师,一路上都笑眯眯的。我们都相信自己是幸运的人,我们的梦想一定成真!


馅饼店里的乌拉鞋


编辑:“馅饼”掉到头上的感觉真是妙不可言。朱老师,我现在还记得您第一次看到乌拉鞋的表情,我很想知道当时您的心情是怎样的呢?


朱成梁:哈哈,薛老师说我是如获至宝,可能有点夸张,但确实是我当时的心情啊,很激动,也很惊喜。我是苏州人,没有在东北山林的生活经历,对于东北地区的乌拉鞋是很陌生的,我曾经在脑子里想了很多次它的样子。可出乎意料的是,当我第一次见到乌拉鞋的时候,就深深地被它的造型、结构、材质、乌拉草的本色和质感吸引住了,这就是自然的本色!用乌拉草的色调来画这本图画书的念头,一下子从我脑中冒了出来。这种色调,我还给它取了个名字,就叫“乌拉调”。这是一种非常质朴自然,又有年代感的色调。熟悉我的作品的朋友或许能一眼就看出来,这次我讲故事的手法较之以往有很大的不同。以往我喜欢用丰富的色彩,来营造视觉的冲击。可是,这一次我觉得“乌拉调”和这个故事的味道更吻合,朴实无华,却又浸润着饱满的历史感和自然智慧。坦白讲,到了看山又是山、看水又是水的年纪,我由衷地喜欢这样的故事。



编辑:采风时,除了乌拉鞋之外,您还有哪些意外收获呢?


朱成梁:我的收获太多了,一路走,一路拍,相机被“喂”得饱饱的。这次采风,我见到了鸿雁,这是我没想到的。沈阳的浑河是鸿雁越冬的栖息地,那可是真正的鸿雁!在采风的途中,薛老师特意带我们去观赏。河边的鸿雁会主动过来觅食,这与羞涩的天鹅完全不同。我一边喂它们面包,一边抚摸它们的羽毛。鸿雁的羽毛太好看了,棕色、黑色、白色相间,那是艺术品,非常入画,难怪我国古代有那么多描绘鸿雁的佳作。我拍了好多照片,迟迟不想离去。坐在薛老师的吉普车里,听着《鸿雁》的歌曲,看着天空中飞过的鸿雁,那种辽阔高远的感觉真是让人沉醉。在图画书《一双大鞋》里,我还画了好几只鸿雁。在长满乌拉草的草甸子上,落了几只形态各异的鸿雁。看,生命是多么刚强,即使是在天寒地冻的北国严冬,鸿雁照样可以怡然自得,这种亦刚亦柔的鸟,真是了不起。



编辑:收到您的画稿后,我留意到了这几只鸿雁,当时还一度有点困惑,原来其中别具深意,鸿雁也是东北山民的隐喻意象啊,现在这个谜团解开了。在编辑这本图画书时,我还有一个不解的地方,要请薛老师来为我解惑。书中的“太阳屯”“月亮屯”“荒地”,还有“五个姑父”,这些描述非常幽默,这些村子和人是出于您的想象,还是真实存在的呢?


薛涛:这些地名都是真的。我们在采风时,不是也去过宝石沟吗?夏老师还指望能在宝石沟捡到宝石。可山坡上都是普通石头,没有一块宝石。天上的馅饼已经掉光了,这次我们没有被砸到。太阳屯、月亮屯、荒地……这些地名都是真的,我就在这些地方出生,并度过童年、少年时代。我确实有五个姑父,最后一个姑父前年去世。一个月前,我们还在梦里遇见了,他笑眯眯地看着我,我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五个姑父的背影陆续消失,他们也把我的少年时代带走了。我希望在故事里,和他们重逢。



编辑:是的,薛老师,那些曾陪伴过我们的亲人其实并没有远去,故事里他们一直都在。和您聊天的过程中,我了解到您丰富充实的童年生活经历。您所创作的儿童文学作品,其中的人物都来自您的童年生活吗?是什么原因让您坚持深深扎根在东北这片黑土地上,进行儿童文学的创作呢?


薛涛:东北的土地给了我生命,我就像这块土地上的植物,吸收地里的营养。没有这块土地就不会有从前的我,也不会有现在的我,更不会有未来的我。我笔下的驯鹰人、猎人、木匠、电影放映员、护林员、巡道工、敲钟人……他们同时又是我的父母亲、亲戚、亲戚的亲戚、邻居、旅途中的过客……他们就在我的身边,或者在我的记忆里。他们说话的腔调影响了我说话的腔调,也影响了我写出的文字的腔调。没有他们,我无法成为一个写作的人。我执着地书写着东北这片黑土地,也在执着地挖掘着童年生活里的那些人和那些故事。那些人与故事,不断带给我新的精神启示。就像这个故事中的鞋匠,他的智慧告诉我,一个作家要有开阔的胸襟,装得下一座山、一条河,这是生命的源泉,也是创作的源泉。


明天出版社编辑李宝华(左)与作家薛涛、画家朱成梁在一起


编辑:是的,薛老师,东北的地域文化和丰富的童年生活对您来说,是非常宝贵的创作财富。回到我们这一本图画书,我关注到朱老师在用画面讲述这个故事时,选择了相对写实的艺术风格。朱老师,这是基于您的哪些创作初衷呢?


朱成梁:一直以来我非常喜欢民俗,喜欢民间文化,因为这些艺术来自普通人的日常生活,它们以夸张的造型和强烈的色彩,传达着特有的民间情趣。但是,我在这次的图画创作中,却没有采用夸张的形象与强烈对比的色彩,而是像你所说的,用相对写实的笔触来表现这个故事。薛老师刚才提到,我们去了一家别有洞天的馅饼店,里边摆着老板从四乡收集来的老家具、老物件、老工具,在这里我和乌拉鞋、牛车用的器具等民间的老物件有了近距离的接触。这些在今天看来似乎已经无用的东西,经过岁月的打磨,更像是饱经风霜的艺术品,也像是智慧又低调的老者。它们给孩子讲的故事,平实却又不乏趣味,而且耐人寻味。就像这个乌拉鞋的故事,它不仅让孩子了解这种鞋子的有趣,而且传达给孩子前辈们的智慧。他们在物质生活不那么丰盛的年代,以不变应万变,用乌拉草的多少来调节鞋子与脚的松紧,而不是做各种尺码的鞋子来适应脚的大小。现在,孩子们的生活好了,乌拉鞋只有在博物馆里能看到,但是它身上所承载的劳动人民的智慧与精神,仍然值得传承。


铁岭博物馆里的乌拉鞋


编辑:是的,我非常赞同朱老师的观点,乌拉鞋虽然在生活中看似已经“无用”,但它所承载的东西对我们来说仍有“大用”。薛老师,通过这个乌拉鞋的故事,您最想告诉孩子们什么呢?


薛涛:我的姑父告诉我,一双足够大的鞋,可以装下所有的脚,可以走很长的路。这是一个山民的智慧。他坐在院子里,安静地缝制一双大鞋,默默地与对面的山脉对话,与山坡上的草木对话,与头顶飞过的雁阵对话。他好像告诉我,坐下来,安静下来,你脚下的一只蚂蚁也值得打量一整天呢!这是山民的睿智,他们懂得怎样跟环境达成和解与和谐,最终完成自我的和解与和谐。这样的生命,才是有质量的生命。愿今天的孩子们,不仅能享受到富足的物质生活,同时也拥有精神的富足,开启有质量的人生旅程。


编辑:非常感谢薛老师、朱老师的精彩对谈,让我们看到在一本图画书创作的背后,也有那么多有意思的故事。


《一双大鞋》讲述了一个关于雪乡童年的故事,文图合成后,它更像是一本图画书里的乡土风物志,述说着属于一代人的记忆。当我一遍遍翻看的时候,惊喜与感动远远超越了初期策划时的预设,这对一个编辑来说是一种满满的幸福感。一双没有尺码的乌拉鞋,对于现在的孩子来说,哪怕是年轻的东北人来说,它都是相对陌生和遥远的。可能很多年以后,人们已经不知道乌拉鞋是什么了。但我觉得,或许在被遗忘之前,我们还可以为它做点什么,哪怕只是给孩子讲述一个故事。



乌拉鞋像所有老物件一样,它承载着岁月深处的人情与智慧,承载着我们血液中流淌的文化基因。在这本图画书里,我们跟随故事中的小主人公走进林海雪原,揭开乌拉鞋没有尺码的奥秘,这其中不仅有探秘的乐趣,更蕴含着成长的领悟和文化上的寻根。希望这本图画书可以让孩子感受传统乡土中国的生命智慧与温情,让他们懂得扎根大地、向上成长,学会如何与世界、与自我和谐相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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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明天出版社

初审:孟祥辉

复审:张中江

终审:张维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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