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修林|沙哥糗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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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4年,我毕业后分配回老家,在一家媒体做记者。工作本来就忙,加上准备娶妻生子,就很少和沙哥,陆径联系,正应了那句话,人大了,各有各的事。偶尔聚在一起,也是简单问候,匆匆离去,几乎没有像过去那样,一聚就是半天。转眼到了1988年,我结婚了,有了儿子,事情就更多,我都记不得了好久没同他们联系。这几年,陆径跟我打过传呼,说他毕业了,分配在电讯做业务,好像混得不错,还说沙哥开了家大饭店,生意火爆,希望哪天去看看,顺便聚聚,但大家都杂事缠身,一直没能成行。
一天,主任安排我去采访市长考察个体经济,第一站就是沙哥的新桥大饭店。如今的沙哥早已今非昔比,中山装换成了西装革履,那个带子过长的帆布包早被甩进了太平洋,换成了锃亮的皮包。七八百个平方的大厅装修精美,两边还各有五个雅间。当时,他正陪着市长和一群随从,在饭店里参观,不住地给市长介绍餐厅的卫生情况,菜肴烹饪以及经营状态。他眼睛的余光看见了我,但不便招呼,只是会心一笑。唐秀珍也一身华服,在现场陪笑,但我总感觉她笑得有些不自然。
市长讲话,先表扬了沙哥一番,说他是本市最大的个体户饭店经营业主,是致富的带头人。接下来,又问他有啥子打算,有啥子困难。沙哥清清嗓子,有板有眼地说:“我即将对新桥饭店进行升级换代,除了二次装修,扩大规模外,还将引入ok厅,采纳全新吃喝玩乐一站式运营模式,预计三个月后开业,届时,敬请大家赏光!”看着沙哥这样成功,我忽然想陆径曾经写在信纸背后的补白,担心沙哥,是陆径多余,还是妒嫉?
沙哥说干就干,三个月以后,他完成了对新桥饭升级换代改造,新餐厅“竹园”脱颖而出,配套的OK厅闪亮登场,一时宾客如云,络绎不绝,白天觥斛交错,晚上灯红酒绿,四处弥漫着醉生梦死,及时行乐的浓郁氛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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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工作方便,我想安部电话,就去找陆径小聚了一下。本来想去竹园,但想到沙哥派场大便作罢。我和陆径都是这样的人,朋友有困难帮帮,如果朋友飞黄腾达,就在远处瞧瞧。于是,就去了一家苍蝇馆子。几杯酒下肚,我忍不住问:“你担心沙哥,人家现在混得这么好,你娃儿到底是担心人家,还是嫉妒人家?从实招来。”陆径喝着闷酒,半晌才悠悠地说:“时间一直不语,却回答了所有的问题。”陆径上次写信说,他看了许多西方哲学书,看来的确如此,这句话就很有哲理,但我记不得是谁说的,又不好问。
“四爷,你想想,ok厅,说穿了就是变相卖淫,他有多少个小姐,吓你一跳,三十八个。虽然说现在社会风气如此,但是,会秋后算账的”。陆径敬了我一杯酒,不叫吕四,叫我四爷。我也叫他:“陆大爷,你说得对,他先挑战道德底线,现在又挑战法规甚至法律底线。”
“就是就是,我上个月去广州出差,听到一句顺口溜,十个OK厅老板,九个成光棍。他和唐秀珍迟早会有离婚的一天,不信走着瞧”。陆径分析得头头是道,很有逻辑,我不仅为沙哥担心起来,险些忘了安电话的正事,临走时才想起告诉陆径,陆径一副大包大揽的样子:“没问题,一个星期搞定,安好后,号码告诉我,以后我找你,就打这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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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晚上,都半夜了,唐秀珍打我BB机,正好,电话刚安好,要不这么晚了还找不到电话后回。我一边拔号,一边想,八成是沙哥出了啥事。
“吕四,沙一鸣被派出所关了,河井派出所,因为打麻将”。怕吵醒婆娘儿子,我小声说:“这点小事还用找我”
“不好意思,罚了很多次款,也找了很多回朋友解救,不好再找别人。”我一时没吭声,心里有些不快。
“麻烦你了,你是记者,跟派出所很熟的”。我只好悄悄地出门,幸好河井派出所离我家不远,黄所长我也认识。可他一看见我就笑:“吕记者,你来救赌棍哈,说情哈,看哪天老子告诉你领导。”我连忙递烟说好话,沙哥是我娃儿朋友,务必放一马等等。可所长却不买帐:“这样吧,看在你的面子上,说好罚五千只罚四千,你叫他婆娘来交钱走人!”后来我才知道,警察抓赌罚款,没收赌金,用来修办公楼,是当时的政策允许的,所以,一般关系根本搞不定。没办法,我只好错用派出所的电话,叫唐秀珍拿四千元来把沙哥捞回去。然后我就要求见见沙哥,黄所长说,他在审讯室,不同意我见他,说沙哥是大老板,面子观念强,在这种地方见到老朋友会难为情。我想有道理,就告别黄所长,回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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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径直回家睡觉,不知睡了多久,BB机把我叫醒了。我心里骂道,撞他妈的鬼,今天晚上是不想睡觉了。一看是个陌生电话,就不想回,但转念一想,反正都睡不着了,不如回看是谁,万一有重大新闻。我边拔号边拿起话筒,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很粗的声音,是黄所长:“吕记者,沙老板和他婆娘,闹到派出所调解,你们是好朋友,你快来派出所劝劝,烦死人了!”我只得悄悄出门,往派出所走去,心里有不少怨气,又有很多疑问,这两口子真会折磨人。不是爱得死去活来吗?怎么结婚才几年就打架了?
黄所长一见我,忙不迭地说:
“哎呀!都怪我说漏了嘴,唐秀珍来交钱领沙老板时,我说不是看在吕记者名下,还要罚五千的。沙老板顿时晓得他婆娘找了你,怪唐秀珍在朋友面前丟了他面子。两口子就一路吵起回去,到了家又吵,还摔东西,打架,半夜三更闹得鸡犬不宁。邻居报警,我们才请他们来派出所调解,两个都不听劝。你听嘛,还在吵,快去把他们劝回家,老子可是烦透了!"
所长办公室隔壁传来激烈的争吵声,我忙推门进去,两人见了我,立时住了口。唐秀珍满脸通红,头发凌乱,沙哥脸上有几处指甲刮痕,看来,两人在家里如果没打架,起码也发生了抓扯。我就劝他们回去,有啥子事明天再说,这么晚了,大家都该休息了。两人都很听劝,沙哥先站起来往外走,唐秀珍也迅速跟上。正在门外偷看的黄所长大喜过望:“沙老板,等一下,我叫个兄弟,警车送你们回去。”
送走二人后,黄所长叫我陪他在办公室坐坐,聊会天,我想反正这下回家也睡不着,而且离天亮也不远了,就一屁股坐下去,拿烟点烟。黄所长点上烟,喷出一口烟圈:“你这个朋友真的是个赌棍,我逮到他七回了,七擒孟获,哈哈哈!”七回?我知道沙哥爱打麻将,没想到他嗜赌如命。
“我摆给你听嘛,吕记者,很好耍。”黄所长喝了一口茶,继续说:“第一次,他们开起门,公开打麻将赌钱,自然被罚款,没收赌金,没得话说。第二次,他们学乖了,关门打,我们去敲开门时,他们早已藏好赌具,摆上早就准备好的凉菜,酒杯,我们扑了个空。"我正听得起劲,电话响了。“笫三次,他们以为这样很安全,警察拿不到证据,"接完电话,黄所长继续,“我就找了个开锁王,悄悄弄开门,人赃两获。笫四次,他们叫一个丘二在门口放哨,开锁王一弄门锁,他们就转移赌具,我们又扑空了。笫五次,我们用消防云梯,从五楼的窗口爬进去,沙老板几个赌棍被逮个正着。和我玩猫捉老鼠的游戏,沙老板还嫩了点。第五次......"电话又响了,黄所长抓起电话,半天没有放下,我就示意离开了,黄所长挥挥没接电话的左手,算是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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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喜欢我的职业,记者这行自由自在,不用坐班,只要没有指定性的采访任务,工作可松可紧,世界可宽可窄。这不,尽管是周一,老婆上班,送娃儿去幼儿园后,我就在家闲坐,胡乱地想一些事情。这时,电话响了,是陆径。陆径说他当了个小头目,这阵子经常去竹园招待客户,我忙告诉他沙哥因为打麻将和唐秀珍吵架一事。
“这不算啥子,即将杀死他们爱情和婚姻的是那些小姐”。陆径在电话那头,口气充满先知,也不乏忧虑,“我一次去竹园,沙哥不在,唐秀珍和我说了很多很多。原来,沙哥不仅顺手牵羊,偶尔偷腥,还赢家通吃,火力全开。唐秀珍看在眼里,痛在心上。″这时,我的BB机响了,我叫陆径稍等,我回个电话,待会给他打过去。我回过去时,电话却一直无人接听。过了几分钟,我又打,陆径才接了电话。
“四爷,你还记得竹园旁边有个旅馆吗?对,叫东风旅馆,沙哥不仅和小姐在旅馆双宿双飞,还叫唐秀给炖鸡汤,并亲自端到东风旅馆。沙哥做得太过份了!”我眼前出现了这样一幅画面,娇小的唐秀珍双手端着一锅沉重的鸡场,兩眼含着泪水,步履蹒跚地往东风旅馆走去。或许,正是这锅鸡汤,成了压垮他们爱情和婚姻的最后一根稻草。
“沙哥为啥子要这样做?没理由啊。”
“他是为了打击唐秀珍,树立自己的绝对权威。沙哥认为,下海挣大钱,都是他的决策,他的功劳。唐秀珍企图插手经营权,门都没有。”
看来,夫妻二人不仅感情上出现了重大裂痕,而且在经营权利上也出现了重大纷争。这就几乎不可调和。当事人不请我们出面协调,我们自然不便插手。真的会被先知般的陆径不幸言中,他们离婚是退早的事吗?
陆径最后在电话那头有些无奈地告诉我,他有准备告别体制,下海从商,主攻甘阿凉等边远地区的装饰,装修工程。两个朋友都要下海,我却不为所动,决定一辈子就在体制内混下去。
2019.11.19
题图:源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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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修林 ——
子承父业当过铁匠,大学毕业后曾任《点子报》、《周末汇报》主编,盐都播报记者。一生一事无成,却无半分憾事。努力过,自助过,天助过,一切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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