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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宝臻|灰 菜

特别约稿 南湖雅集 2020-08-31

灰      菜

丁宝臻

       春节回河北平原的老家,在饭店吃饭,上了一盘凉拌的青菜,绿盈盈的,夹一箸尝尝,挺可口,细嫩滑爽,还有一丝淡淡的清香。这个菜我好像没有吃过,感到好奇,问店家,说是野菜,叫灰菜。哦,灰菜!这就是小时候当做粮食吃的野菜?!而且竟然端上了餐桌!我不禁连着夹了几箸,主人以为我喜欢吃,推放在我面前,本来也就是不大的一盘,几箸下去,也就差不多光了。与其说好吃,不如说是吃的小时的记忆。

       生于五十年代的人都经历过饥饿时期,自六零年始直到七十年代末,尤其是六十年代初既六零年到六三年。那时该吃的能吃的都吃了,人们唯一的感觉是饥饿,活着的唯一活动是寻找吃的,唯一目的是活着。榆树叶采光了,榆树皮扒光了,其他的树皮树叶不能吃;能吃的野菜也挖尽了,运河两岸的原野里,大堤两旁,到处是人,老人小孩,女人男人都在土地里搜寻能吃的野菜野草。最好的是马齿笕、灰菜、野菠菜、猪毛菜等,但寻找野菜的人比野菜还多,人们像蝗虫一样,过去一群人就剩下一片光秃秃的土地,刚冒出土的嫩芽也被采光了,人们饿啊!我当时只有六、七岁,背着筐和小伙伴们也加入人群中到处寻着野菜。

      记得有天早晨,天刚下过小雨,我一个人出去,在运河大堤的一旁发现了一片灰菜,高兴得直跳,运气真的好,像天上掉馅饼,像捡到了财宝,激动得快速、小心地用镰刀割,怕割断了根,想它们以后还要发芽生长的。装满了筐高高兴兴回家了,母亲也很高兴,连连问我那里找到的,快速的用这些野菜做午饭。

我记得母亲将灰菜洗干净,切碎,掺上一些包谷粉,放一点盐,做成窝窝头,菜多粉少,与其说是窝窝头,不如说是菜团子,但那一顿饭吃得好像很香,母亲也很高兴,边吃边夸我。我小的时候母亲很少夸我的,在我的记忆中母亲不是发愁就是发火,没有喜欢的时候,总是愁眉苦脸的。现在想来,她天天为吃穿发愁,哪里还高兴得起来啊!那次母亲少有的高兴和夸奖,使我兴奋了好几天。那天吃了几个窝窝头现在不记得了,只记得吃饱了。

      吃了饭高高兴兴的去喊我的小伙伴一起去到我发现的新大陆,想一定没人知道,我们会一人挖一筐的。到啦到啦!就在前边!我跑了起来,伙伴也跟着我跑。可到了,傻了。那一片绿油油的野菜不见了,只剩下光秃秃的土和乱七八糟的脚印。显然有人也发现了,采光了,连根都拔了!好像我的一切希望都落空了,我的宝贝被人抢了,我后悔该守着,该一下采光!我愣愣地瞪着那一大片空地和乱七八糟的脚印,头脑里一片空白。那是我一生中最懊恼的一件事了。

        回到四川富顺,到沱江对面韭菜坝去散步,我突然看见沱江岸上的斜坡上到处是野生的灰菜,现在正是早春二月,刚下过一夜小雨,那灰菜嫩嫩的,很是喜人。我像小时候一样很兴奋,毫不犹豫地采起来,只掐嫩尖尖,一会儿就采了一小袋子。回家洗干净,用开水焯一下,放上很多佐料,凉拌了一盘,细嫩清香,感觉比饭店里的好吃得多。

我查百度,百度介绍说,灰菜有很多功效,清热解毒,治腹泻痢疾,治虫咬疮疡,去白癜风,还能增强免疫力,这是中医之说。
以后又做过几次灰菜粑吃,但总没有小时候母亲做的菜窝窝头好吃,母亲不在了,不然一定会让她再做一次灰菜窝窝头吃的。

       已经过去半个多世纪了,过去的事情或苦或甜都是难以忘怀的。在梦里也常常回到运河,见到运河两大堤上,那一片绿油油的灰菜。

题图、插图:来源网络




丁宝臻 ——

晨光化工技工学校退休教师,喜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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