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奇葩说」的第一年,我想它
比如辩论“要求别人时刻保持联系(时保连),是不是暴政”。
姜思达总结:我们时刻保持联系最大的危害是:我们难以时刻和自己保持联系。
印象最深刻的,是第五季第17期。
当期的辩题为:
如果有一种芯片技术,可以让全人类大脑一秒知识共享,你支持吗?
这等好事,不支持还是人吗?
但陈铭、詹青云被誉为“神仙打架”的开杠,让我们完全领略到什么叫“逻辑之美”。
——连人设上一直鄙视陈铭鸡汤的“少奶奶”肖骁,也起身大声叫好。
正方陈铭,认为应该共享;反方詹青云,认为共享是灾难。
来盘盘这二位都干了点什么——
一、争论定义:
对于“知识”的根本定义,两个人各执一词。
陈铭认为:知识是客观规律的总结,共享知识不会剥夺人判断选择的权利。
詹青云认为:知识是人类加工过的真理,共享知识将会同化所有人的价值观。
两人棋逢对手,后来陈铭说出了点题的一句“知识是可证伪的”,稍占优势。
二、维护观点:
詹青云退守一步:共享知识会使人们世界观同化。
陈铭反驳詹青云,共享知识将会提速人类的进步。
最后,最关键的一环——
一个物理学大厦的学术段子,被詹青云拿出来用。
结果,迅速被反应力惊人的陈铭找到破绽:物理学大厦上面,是不是漂浮着两朵乌云?
以彼之矛,攻彼之盾。
一把抢过对方最锋利的刀,砍了回去。
攻防都是秒速,毫不停顿。
三个回合你来我往,只用90秒。
这90秒,光听说话语速已经让人起鸡皮疙瘩——
| 时长:1分47秒 |
从第一个辩手起身讲述自己亲身故事开始,全场就一直飙泪。
无论正方反方,无论你持什么观点,反正一说,队友,对手就哭。
这一期,画面特效字幕都是缓缓地来,缓缓地走,没有滑稽配音,最后连分数都不要了。
这期主题就叫——“该鼓励病危者活下去吗?”
BBking黄执中曾经演讲中讲到“辩论的意义”。
一,学习辩论让我们学会问“什么是”。
二,学习辩论让我们多角度思考。
三,学习辩论让我们关注周围,关注社会。
在Sir看,第一个就是意义的根本。
具体到《奇葩说》。
看。
当年那些我们可以观战,兼听的辩题,如今成为一个个切切实实扎进我们血肉里的硬刺。
但我们已然没有探究零跟一之间,还有0.1,0.2,0.3隐情的意愿。
“我宣布,要彩礼的一切免谈”。
这不是最恐怖的。
最恐怖的是。
我们把硬刺拔出来,又当作刺向对方的刀和剑。
所以,被追捧的新一代奇葩,轮到《脱口秀大会》的杨笠。
于杨笠。
Sir敢说。
她不是最好的“脱口秀选手”。
论根底,周奇墨有宗师气象。
论天赋,鸟鸟的“社恐式脱口秀”自成一派。
甚至就论纯粹的好笑,徐志胜站在那就赢了(节目效果)。
但杨笠为什么成为最红的一个?
无他。
一句“你为什么如此普通又如此自信”的出格言论,引燃了传统社会下持久的女性压抑。
某种程度,杨笠脱口秀的精彩不在台上。
是台下。
台下激烈的发言,反哺了台上杨笠的发言。
既然注定被误解,那何妨把误解当成一种人设,一门生意。
两者势不两立又不谋而合地诠释了当下,“愤怒”是如何被激发,被追捧,被谄媚。
把这门生意演绎得更极致的,是微博。
今天,你在任何一条热搜下面,都能轻易地找到种种你死我活的斗争。
从男女关系到地域区别,从婚恋工作到兴趣爱好。
吵个不停。
发一张性感照片,有人说骚货。
发一个国外定位,有人说炫富。
发一通牢骚,哦,你看这人,负能量爆棚。
连评论一部电影好不好看,都会被人骂“没妈”。
就算你什么也没说,只发一个表情回应都能被说阴阳怪气,怎么滴,是不是急了。
所以还是李诞看得更透啊。
李诞和马东,本质都是悲观主义者。
但在《十三邀》,面对许知远的质疑我们现在是不是越来越粗鄙的质疑。
马东看似回避,依然还想挣扎挣扎媒体的尊严:
他说:我们精致过嘛。
李诞就干脆多了。
他问许知远想如何死。
许知远上套:想死在女人身上。
李诞连连摆手:这样说就冒犯了许老师。
你应该说,我想死在女人身上,但最后一定是被打死的。
04
最新一季《脱口秀大会》,呼兰说过一句话:
喜剧是生活的麻药。
Sir很认可。
但麻药打多了,人会昏迷的。
《奇葩说》也好,《脱口秀大会》也罢,作为综艺,它不可能丢掉它的核心属性。
笑当然没问题,但如果只有笑,那会消解到真正的压力,或者说,真正的问题。
那什么才是好笑。
就拿今天最好笑的喜剧综艺《脱口秀大会》为例。
李诞一次专访,快问快答环节,他被问“用三个词形容自己眼中的脱口秀”。
回答:好笑,幽默,逗。
看似三个近义词,实际有区别。
中国有数不清的脱口秀演员,风格各异,但仅以线上综艺,大众熟知的演员来看,中国脱口秀只能让“好笑”和“逗”的人走红。
非要举例子——
王勉的都市吐槽,好笑。
徐志胜的那一撮头发,逗。
一旦有人想尝试“幽默”。
这条路《奇葩说》尝试过。
这条路好像越走越窄。
马东在办《一年一度喜剧大会》时,就有人打趣你怎么搞一个类似春晚的小品大赛啊,马东无奈笑了笑。
《奇葩说》消失了、《乐队的夏天》消失了,就像是“表达”的游击战。
先是认真说,吵着说,然后不准说的越来越多,误解越来越深,最后,只能让一伙人笑着说,演着说,藏着说。
“真正想说的”,全凭观众笑完了之后,有没有咂摸出点什么。
这太幽默了。
最后,作为一个影评人,Sir想说一部电影。
《白日焰火》。
这部电影最幽默的一笔,很多人都错过了。
Sir也是看第二遍才发现。
影片第24分钟,派出所,突然有匹马被牵进来了,说在马路乱跑,无人认领。
今时今日,居然有一匹马在大马路跑。
荒诞吧?
后来查出,这匹马的主人属于一个流浪汉,但他不知道去哪了。
一个人莫名其妙消失了,没人在意,反而是他的马提醒别人,喂,我的主人失踪了。
好笑吧?
更荒诞,好笑的是,那个号称社区之眼的吕姐,五分钟前还如数家珍地念出,某某楼某某座,又搬走了谁,搬来了谁,但此时此刻,面对马和它的主人,一脸不可思议:
这哪来的啊。
在Sir看,这瞬间,就是极致的幽默。
真正的幽默是什么?
不是此起彼伏的段子。
是我们借一个荒诞的小切口,撕扯出那些荒诞,但我们习以为常,甚至从未发现的现实。
那里有我们消失和被消失的委屈。
和温情。
还不过瘾?试试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