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原文
其他

老毕节故事 | 拉黄包车的刘老四

费 明 云上毕节 2020-08-25



黄包车作为一种老式的交通工具,反映了当时的生活状况,烙印了那个时代的生存痕迹。虽然使用的时间不过三四年,就被随之而来的电三轮、的士、出租车所代替,风化在岁月之中。但已成为山城人心里抹不掉的一种记忆!



八十年代未九十年代初期,黄包车在毕节山城兴起。不过那时的黄包车已不再是老舍笔下的《骆驼祥子》和鲁迅的《一件大事》中所描述的那样,而是已改进成单车链条脚蹬式的,车棚通常是黑色油漆布绷成,可放可收,坐位是人工皮制可坐两人,前面还有布帘挡风避雨,车把式也改成了单车式的铁制龙头。不像过去用两手紧握木车把式,将背带勒在肩上拉。但也仍是需要人的体力、脚力、臂力才可以挣钱的苦力活。


当时,黄包车的出现方便了老百姓在市区出行,解决了闲散劳动力,在增加就业门路等方面发挥了积极的作用。有关部门还将黄包车行业列入管理,予以编号,实行规范。但实际上从事拉黄包车的人,大多数是家庭无经济收入,考不上中专大学,找不到工作,做生意缺乏资金,生活十分艰难,被逼无奈才从事拉黄包车的。此中充满的辛酸常人是难以理解的,我认识的刘老四就是从事拉黄包车的。



那是90年代初的冬天,大寒来临的第二天夜晚十一点过,天空飘着雪花,寒风吹过脸庞,像猪鬃毛刷子用力刷过一样,手抻出来就感到僵冷。我与妻子带着三岁的儿子从岳母家出来,妻子说:“太冷了,快拦个黄包车吧!”站在中医院门口,向过往的黄包车招了三次手,喊了几次都是坐满的。我们只好抱着儿子一边走着一边拦车。走到县粮食局门口时,从珠市坝下来一个黄包车,黑色车篷上堆积着冰雪,一招手大喊那黄包车就过来了。


拉车的人个头不高,穿一身黑粗布棉衣,戴着棉帽子。车到面前他把刹车一踩,车龙头一歪,头一扭,就叫先上车,问我:“你们要到哪里?”“到西门口,去得了不?”我小心地问。因为三个人坐上去要爬一段坡到南门口后,再爬七道坎到西门口,凭一个人的力量蹬黄包车不一定上得去。何况这人,个头不是很高,如上不去,我还得下来帮忙推,而且现在太晚了,他也不一定会拉。正当我心神不定时,他说:“没问题,走吧!”随后将腰一伸,身子往前一倾站起来,戴着手套的双手紧握车龙头双把,两脚一踏,就跑了起来。



从清毕路经沙石路过南关桥到威宁路还算平坦,只见他大口喘着气没有说活,但到南门口时就比较吃力了。我说:“师傅,需不需要我下来帮着推”“不需要了,现在还蹬得上,一会儿七道坎那里太陡,可能你要下来帮忙”他说道。上南门口时他蹬着蹬着就揭开帽子,头上的热气就冒了出来,终于上去了。


走过古道路就到了落水洞,接下来就要爬七道坎坡了,在胡家龙门时,我说:“太陡了,上不去我们就在这里下车算了,太晚了你也要收工”。“看你说的,你们又抱着小娃娃,无论如何也要把你们送到西门口”。他这样一说,我只有连声感谢。但上七道坎坡坡上时,我还是下车帮忙推至西门口,一直到运输公司宿处。



当我拿出5元钱给他时,他下车来摘下帽子说:“大哥你还真的不认识我了,我是刘老四”。我借着昏暗的路灯一看,拉黄包车这人圆圆的娃娃脸,嘴右下角有颗黑痣,上嘴唇厚厚的,不由大声喊道:“哦!你真的是刘老四,快走我家去喝点热水”。刘老四连声道谢讲“快十二点,我也要收工了,今晚如不是你,我都回家了!”,不管他如何推辞我硬将5元钱塞给他。目送他在寒夜里一颠一颠远去的黄包车,我心里十分酸楚,当天夜里我翻来覆去睡不着。刘老四的影子老是在脑海里晃动,想起仅是十五六岁的刘老四家在古道路生活的事了。


刘老四是我家原来住在古道路时的邻居,仅隔了两家人的距离。他家祖父祖母已七十多岁,我们经常喊刘二奶奶,刘爷爷。二老单传只有刘老四父亲一个儿子,刘老四家原住在桂花桥侧面巷子里的财科房子,他父亲是在山上开山炸石的,在关门山一次凿石放炮时不幸被炸死,当时刘老四仅三岁。后来他母亲靠在石山敲核桃石和瓜米石,抚养拉扯他们兄弟姐妹五人,刘二奶奶觉着太可怜了,就叫他家搬到古道路来居住,一方面可以帮忙照顾孙子孙女,另一方面也让他们有个往处。



他们一家六个人仅住十五六平方的房屋,大姐二姐已十多岁了,亲戚们又用一些木板隔了一层楼,让娃儿些睡在楼上。刘老四的母亲刘老妈个子高高的,特别勤劳,除了做活养育子女,还想方设法让娃儿些念书。两个姐姐读完小学就和刘老妈去了山上,夏天戴着个草帽做工,冬天就请马车或板车拖石头摆在家门口敲。邻居们看到都觉得他家太穷太可怜了,我母亲和好心的邻居有时会做点粑粑馒头端给他家。


1985年秋天,我家从古道路搬到了西门口,没几年,就听说刘爷爷刘奶奶相继过世了。那时刘老四仅十三四岁,还在三街民校上学,幸好他已出嫁到水城的大姐还顾后家,寄点钱回来,他们才勉强生活下去。


事隔几个月,对刘老四本来都忘记了。可在一个夏天的晚上,我在天河路武装部下面的药膳鸡火锅店,与几个朋友喝得醉熏熏的时候,大家你扶我,我拉你地出来,朋友在街上拦了一个黄包车,把我扶了上去,我当时是昏昏沉沉半醒半睡的,大约到箱子街上坡时车子突然停下,我说:“还没到我要去西门口,搞那样球!”那拉黄包车的转过脸说:“大哥,我看你喝多了想买瓶水给你醒酒,我是刘老四!”听到是刘老四,我顿时打起精神来。我发了支烟给他,就慢慢和他摆谈起来。



和刘老四聊了很多,我总算知道他家的情况了。原来他母亲因常年劳累,生了病,在床上已躺两年了。二姐三姐已外出打工一年多,家里现只剩下弟弟和妹妹,都还在读书。刘老四小学毕业后就没钱继续上学,只好去找街上的魏叔叔带着做点泥水工,但工钱太少。东混西混的,想学做生意却没有本钱,想找工作一无门路二无技术,凭力气拖板车搞了不久,人家说年龄小受不了辛苦。后来,还是碰上现在的政策好,能帮人家跑黄包车,每个月干下来好歹还有几十元钱。家里外出打工的两个姐姐一年半载还可以寄点钱回家,日子也还算可以。刘老四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多挣点钱,把母亲的病治好,要是他的弟弟和妹妹能继续读书,考上中专或大学他就更高兴了!


我回家后,独立站在阳台上,让那夏风温柔地滑过我酒后的脸颊,远望着对面运输公司新城坡上,从每家闪出的温馨灯光。心里想到,这个蹬黄包车的刘老四,正值风华正茂的黄金年龄,而残酷的现实,却将他抛在生活的艰难之中,让他承受生命之重。人生固然要经历不同的生活锤炼,走过一些崎岖之路,才能走向平坦大道。只不过像刘老四这样年轻,却要背载着整个家庭的重负,命运似乎太过于苛刻和残酷了吧。


曾听过由台湾歌手张韶涵唱的“抬起头来泪就不会落下,扬起嘴角我不再彷徨!”的歌。这正是对刘老四他们从事拉黄包车的人们,挺立生活坚强不息的真实写照!




编辑:任佳丽

编审:秦   恒

大家都在看

NEWS

老毕节故事 | 杨氏兄弟的毕节情怀


老毕节故事 | 那些年我们一起“混电影”看


老毕节故事 | 毕节儿时难忘的印合粑


点击文字可直接跳转阅读↑↑


    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

    文章有问题?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