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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毕节故事 | 红色岁月的那些趣事

徐冰雪 云上毕节 2020-08-25

(一)“黄色歌曲”


1968年初春,县公安局下派了一位刘同志进驻街道,负责政法管理工作。这位刘同志30来岁,中等个子,瘦削的脸,牙齿微微朝前突出,紧绷着脸,显得很严肃。据说是位具有丰富“阶级斗争”经验的同志。


刘同志工作非常认真负责,白天除了日常工作,到了晚上就亲自带领由我们街道里青少年积极分子组成的巡逻队在辖区内进行巡察。那年我正好12岁,有幸成为了巡逻队中光荣的一员。


那是个盛夏的夜晚,墨蓝的天空中一轮明月照在大地上。刘同志带着我们7、8个街道青少年积极分子巡视至郊区一处窄窄的马路时,地埂下传来一阵歌声:“对面山上的姑娘,你为谁放着羊,泪水湿透了你的衣裳,你为什么这样悲伤?……”。我们这群平均年龄十五六岁的少年如同被定身法定住了一样,浑身僵硬。在这个处处高唱毛主席语录歌曲的火热年代,居然有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偷偷摸摸唱“黄色歌曲”。


正当我们不知所措的时候,刘同志打开大号手电筒,往歌声传来的方向照过去,几个箭步跨上前,大喝道:"是谁?谁在唱黄色歌曲?”歌声嘎然而止,我们也赶紧跟过去,只见两三个不到二十岁的男生坐在地埂下的阴暗处,瑟瑟发抖。


“快说,是哪个?”刘同志继续喝问。


时间仿佛静止了,好一会儿,其中一个男生才战战兢兢地站了起来,低着头一声也不吭。刘同志一看,心软了,他语重心长的说道:“年轻人,以后要多唱毛主席语录歌曲,这种黄色歌曲是腐蚀思想的,以后可得注意了,快回家吧,别在外面游荡了。”几个年轻人赶紧点头答应,忙不迭地小跑着走了。


回去的路上,刘同志趁机给我们进行了一次思想政治教育,也让我们明白了一个道理:凡是带有“姑娘、小伙、爱情”这些字眼的,不管是歌曲还是文章,都是资产阶级妄想腐蚀我们红二代的糖衣炮弹。我们作为共产主义的接班人,一定要注重思想革命修养,抵挡住任何侵蚀!

(二)革命恋爱进行曲


前面说了,刘同志是县公安局下派到街道负责政法管理工作的,是一位认真、负责的好同志。每隔几天,刘同志就会组织召开群众大会,大会的主题主要是围绕着批斗“四类分子”(地主分子、富农分子、反革命分子和坏分子这四类人的统称),让广大群众提高警惕,严防阶级敌人搞破坏,教育年轻人不要被资产阶级所迷惑。


那一天,刘同志针对当时社会上年轻人谈恋爱这个话题,语重心长地说:“同志们,现在有的年轻人谈恋爱,咳咳,我也不具体指名道姓了。为什么非要去公园的大树下呢?这是小资产阶级的情调,这不符合我们无产阶级的人生观。谈恋爱嘛,依我看,完全可以晚上在家里谈。男方家或女方家都行,中间放一张桌子,摆上两杯茶和一小碟瓜子,一人坐一边,边喝茶边摆龙门阵(聊天)。”


见参加会议的群众听得聚精会神,尤其是上了点年纪的大伯大妈们更是不住点头。刘同志喝了口茶,继续说道:“当然,年轻人还可以谈谈革命理想,说说人生意义,一起学习伟大的毛主席经典语录,这样的恋爱,多好啊!”


刘同志的话刚讲完,四周立刻响起一片热烈的的掌声。人群中,一位姓张的大娘激动地走上前,紧紧握住他的手:“刘同志,你说的太对了!我们回去一定要教育好孩子,让他们好好铭记你今天的教诲,千万不要陷进资产阶级的泥坑里!”

(三)小箩兜,你在哪里?


又黑又瘦的脸庞,大大的眼睛格外明亮,一双仿佛麦秆细的双脚却跑得特别快,他就是“小箩兜”,我儿时的玩伴之一。


1968年,那是少年不识愁的欢歌岁月,外面的革命虽然正闹得轰轰烈烈,却丝毫影响不到我们这些十多岁的孩子。我的家在大街旁,“小箩兜”的家在街背后临河的屋子,是租来的两间房,光线昏暗,大白天也是朦朦胧胧,要用力睁着双眼才能看清里面的事物。


也不知道他们家是从哪里搬来的,只听大人们说他家成份不好,爹是国民党军官,五几年的时候被抓去劳改了,在饮食合作店上班的娘就带着他和哥哥离开原来的家,到外面租房住。


那时候我们已经不读书了,每天上午小箩兜都会跑过来和我们一起玩,他养的那只大黄狗也会高兴地摇着尾巴在我们中间撒欢。天热时,我们怂恿小箩兜带狗下河洗澡,一开始大黄狗非常不情愿,想逃又不敢,一个劲的“呜呜”叫。但我们不为所动,它被扔到河里就会“嗖嗖嗖”地游回岸上。如此三五次后,在我们的不懈努力下,大黄狗终于可以和我们一起游泳了。整个夏天,人笑狗叫,整条河水似乎都被这欢乐的气氛感染,水花荡起的波纹散得很远很远……


有时候,我们也三五成群去小箩兜家玩,他娘四十来岁,不胖不瘦,皮肤微白、头发一丝不苟地扎得紧紧的,见人总是笑眯眯。只要家里有点什么吃的,她都会拿出来给我们吃。不过,我最喜欢的还是小箩兜的哥哥,那时他大约十七八岁,瘦瘦高高,却不像小箩兜那样黑,周身带着沉静,少年略有些沙哑的嗓音如清风一样吹进我的心头。


知道我爱看古典小说,他在箱底找出一些包得严严实实的书籍让我挑选,说这是悄悄留下的,其余的都被在抄家的时候被烧了。我压抑住小小的心跳,屏住呼吸,指了指《镜花缘》。他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找了几张废报纸把上下册严严实实地裹起来,让我带回家看。为了保护好这套《镜花缘》,我和老娘上演了激烈的游击战,将毛主席老人家“游击作战十六字诀——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演绎得精彩万分。


下半年的一天,大黄狗被偷狗的人用食物包着自制的炸弹把嘴炸掉了小半边,鲜血直流,惨不忍睹。小箩兜一边哭一边抱着狗来找我给它上药,我们几个小伙伴也闻风而来,一起抱着狗哭,然后发誓等找到炸狗的坏人一定不饶他。


世事总是那般的凑巧,第二天,我在地质队工作的老爹回家了。老爹大半年没回家,一连几天我都守着老爹也没顾得上去小箩兜家找他玩,也没注意他没有过来玩。大概一个多星期等老爹回去后,我拿着《镜花缘》准备还给小箩兜的哥哥。可当我走到他家门口,只见一把大铁锁挂在门上,喊了半天也不见人。问隔壁邻居,说他们被遣送下乡了,是工作组临时决定的,派人监督着送上大卡车才离去。至于遣送去什么乡下了,没人知道,也没人敢问。


看着手里拿的书,我心里好难受,就像被人打了一拳似的,又闷又痛,眼泪止不住哗哗的流下来。曾经的小伙伴,就这样像风一样凭空消失了,没留下一点痕迹。


一转眼,五十年过去了,我还保存着当年的那套《镜花缘》。可是,小箩兜,你在哪里?你现在还好吗?你娘和你哥也好吗?还有那条大黄狗,它是否陪伴你们走完了那段艰辛的路程?



编辑:李   茜

编审:秦   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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