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天长啸|邱会作回忆录|第三章
邱会作
第三章
三代同堂干革命
一九二八年春节前后的时候,各村苏维埃政权先后都建立起来了,我们一家三代人都参加了革命工作。我的祖父是检查站站长,父亲是村土地委员会委员,母亲是妇女挑担连(为红军挑物资的运输队)的排长,哥哥是赤卫队员,他不久就编入红军正规部队离开了家乡,我是儿童团副团长。我们都积极努力地干自己的工作,那时,村苏维埃开会,我们经常是全家三代人一起去,像这样全家参加红色革命的家庭并不多。
我的祖父是检查站长,只有被信任的人才能担任这个职务,那时,防特防奸是很重要的工作。我们村前是一条北通吉安,南通赣州的大道,苏维埃政权沿路每十里一站设下了若干检查站,防止白区的敌人混入苏区。过往行人要有路条才放行,本地人外出也要到苏维埃政府去开路条,以便通过其他地方的检查站。
我父亲是土地委员,是执行分配地主土地的管事人,从丈量土地到分配都要负责,因为事关大家根本利益,只有德高望重的人才能承担。当时分配土地的原则是实行平均分配,我家分了土地,全家高兴,因为土地是农民的根本。
这里我要特别地说一说我的母亲,她是个出色的苏维埃红色妇女。苏维埃政权刚建立时分地主的财产,农民们还不敢向地主斗争,也不敢把从分得的东西拿回家,怕以后地主报复。我母亲第一个勇敢地把分的东西挑回家,这是非常大胆的行动。我的家乡是白区和红区交界的地方,局势复杂,一九二九年初敌人靖卫团突袭了我们村子,杀害了三个人。由于敌我力量悬殊,赤卫队藏到山里去了,村苏维埃主席廖明光叫我母亲为赤卫队送粮,每两三天就要冒随时可能被敌人抓住杀头的危险上山一次,坚持了几个月之久。
我母亲是深明大义的人,按规定,我哥哥参加红军后,我就不用去了,但后来她还是支持我去当红军。三〇年红军粉碎国民党军队的第一次「围剿」,母亲不怕牺牲,领着妇女担子排上战场为作战的红军送粮。三一年六月,国民党军队第三次「围剿」中央苏区,正是庄稼青黄不接的时候,红军的粮食极其缺乏,农民田里的稻谷抽出穗,只有顶上的一些略为发黄接近成熟。苏维埃政府号召农民把上面的半熟稻米剪下来,送去当军粮。农民对此极不愿意,因为不但麻烦,浪费劳动力,而且会减产,我的母亲则积极执行命令,日夜下田,超额完成了任务。事后,区苏维埃政府给我母亲发了奖状,并奖励给了她一套衣服的布料。那时的江西南部农村相当封建落后,妇女很少出门,而我母亲却是妇女里参加革命的积极分子,为革命做了许多工作。
解放后,母亲一直生活在农村,七十多岁还在忙农活,没享什么清福。六六年,文化革命一开始,我遭到残酷的批斗,母亲听到这个消息,立刻就气疯了。七〇年我把她接到北京来,住在三〇一医院。没想到七一年发生了「九一三」事件,我被打倒了。母亲因我的问题没有得到很好的治疗,很快就去世了,据说母亲死的时候,瘦得只剩下几十斤,想到此我万分的难过。
村苏维埃成立三天后,在一个比较大的祠堂里召开了儿童团成立大会,到会有几十个少年。经杨秀全提议,我当了儿童团副团长,团长是邻村一个孩子。那天的会先唱刚学会的《国际歌》,然后团长做报告,他讲组建儿童团的意义、任务和当前的工作。团长仅比我大二岁,他能在几十人面前作报告,讲得又很好,我很佩服他。会议接着是我讲苏维埃政府要求各村「破除迷信」的问题。因为我会前有些怯怕,杨秀全一句一句地教我该怎么说。但是,到开会讲话的时候,我心里还是有些慌,讲话有点「卡壳」,儿童团长在一旁帮忙,我才能把背好的那一套话说出来,主要意思是「泥菩萨不好,要把它打了」。那天是我一生中第一次在大会上登台讲革命的道理,虽然有点出洋相,但心里很高兴。以后不断地锻炼,就好多了。
会后,儿童团就向菩萨开战了。我们村有一座坊神庙,一座和尚庙,一座关公庙。关公没有专门的庙,关公的神像立在大路旁一个茶亭之内。据说若干年前大旱,全村人向其求雨,事很凑巧,果然下了雨。后来,全村就按人头摊派钱,修好茶亭把关公的像供奉起来了。村里人得知儿童团要打菩萨,反映很强烈,老年人更为不安。有个老头把关公的像藏起来了,儿童团连着几天也没有侦察出藏匿的地点,原来那老头把关公像藏在自己被子里了,晚上睡觉也守着它。
和尚庙坐落在村外山沟里的石岩上面,有一个和尚和一个做饭的伙夫。庙产富足,庙宇也堂皇。村民对这座庙没有好感,因为三年前发大水,大家去求神保佑,并不灵验,还是淹了田地和房子。
那一天,我带着几十个儿童团员打着红旗到庙里去,和尚吓得躲起来了,我还没开口,孩子们早按捺不住了,动手就打,很快就把庙里的菩萨打得乱七八糟,那些昔日受人跪拜、不会说话的「大人物」们被打得缺胳膊短腿地躺在地下。离开庙之前,有人发现泥菩萨后腰上有个洞,洞里装有桂圆、稻谷、豆子,大家就分了,算是小小的战利品。
儿童团经过打菩萨等活动后,主要是站岗放哨和军事化训练。后来我们儿童团一伙的人,多数一起去当了红军。「三代人同堂闹革命」至今已经相隔七十多年,我从一个孩子变了老头,往事虽然朦胧,但仍依稀记得。我从少年时就走上了共产党领导的革命道路,是共产党、毛泽东领导的武装革命斗争正好在我的家乡发起了,使我成为红军较早的参加者。我十四岁参加了苏维埃革命,一年后我又参加了红军。在我的记忆里,我的少年生活,与其说是在自己的小家庭中度过的,倒不如说是在红军的革命大家庭中长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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