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冈封城:在疫区,两个儿子的药物传递
湖北人什么时候能回北京?依然个未知数。青年作家邓安庆的老家湖北黄冈武穴市,离武汉两百公里远。每年春节,他跟千千万万人一样回家乡过年待一周再返岗。1月23日,武汉封城,次日,黄冈以及所管辖的县市也都相应“封城”。直至现在,局面依旧严峻。
瘟疫中,他不止一次发现父亲身上的“认命”,乡邻间的走家访友被全新交流方式替代,其间,村里的葬礼也草草了事,“如果年前把氧气瓶撤了,人下了葬,现在也不至于这么尴尬。”他也想,如果我一个人离家,那我父母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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❶
疫区买药
父亲的胰岛素又用完了,跟住在市区的哥哥商量好,他买好药后送到百米港大闸,我跟母亲开着电动三轮车去接应。到了大闸后,土堆路障挡住了去路,我们只好把车子停下来,人从土堆上翻踩过去;哥哥那头也被土堆挡住了,只好也翻踩过来。
两个土堆之间是一座桥,我们在桥中央碰头了。我把母亲准备好的一大袋刚从菜园摘的蔬菜、薯粉、酸菜、侄子画画要用的彩笔等,送到我哥哥的电动车那里,哥哥则把药递给我。
这是1月31日禁止机动车出行之后,我们跟哥哥第一次见面。一晃就到了二月中旬了。虽然在同一个城市,他们住在武穴市区,我们在乡下,直线距离也就十来公里路程吧。如果开车的话,不到二十分钟就能到家。要不是因为父亲的药没有了,恐怕我们到现在都没机会见面吧。
哥哥给父亲买的是精蛋白生物合成人胰岛素注射液,父亲患了糖尿病,每天都要注射这种药物。如果断药一段时间,会引起高血糖,引发恶心、呕吐、嗜睡、食欲不振等症状。如此后果让我们不敢掉以轻心。
上一周也是药没了,市区没办法去,我们只好骑车去镇上买药,到了八一闸,大路上也是设置了路障,车子开不过去。父亲让我留下看车,他走到镇上去买药。我说我去,他不让,说那些药我搞不清楚。
等他回来时,我远远地看到他迟缓无力的步伐,上坡时他气都快喘不上了,脚踩在烂泥里,腿弓着使不上劲。我赶紧过去扶他,他衣服的腋下都湿了。我问他如何,他摇摇头,“所有药店都关门咯,打电话也没得人接。大街上都没得人。”
还好后来想办法托人买到了胰岛素,否则就麻烦了。但我永远也忘不了他走路的那个样子,痛楚感久久不去。
这一次,幸亏我哥哥想办法从市区的药店买到了。如果到后面进一步采取封锁的措施,药店不开门,该上哪里去买?如果非得去医院的话,现在这个情形过去安全吗?毕竟根据官方发布的信息,武穴确诊感染病例两百多了……这些都是日后要碰到的实际困难,想想都头疼。
❷
如果我一个人离家,
那我父母该怎么办?
等哥哥走远,我们也该回了。母亲开着电动三轮车在长江大堤上往家的方向驶去,我坐在后车厢。本来我想来开,母亲不放心。在她眼中,我永远是那个莽莽撞撞的小孩子。长江大堤昔日是交通要道,现在完全可以放心地走,反正前后一辆车都没有。开着开着,母亲停下来,问我冷不冷,此时江风吹来,我说不冷。母亲又继续往前开,速度慢了很多。我知道,她还是怕我冷。
我想起上一周去镇上是父亲开着同一辆车载我的。开车的途中父亲说了一句什么话,风太大,我没有听清。再问他,他说:“你恐怕一时半会儿回不到北京去咯。”我大声地回:“是的,我们公司说延迟开工咯。”父亲笑了一下。我问他笑什么,他说:“这么多年咯,你第一次在家里待这么长时间。”
算来真是,从1月19日离开北京算起,我在家待了快一个月。我曾问过自己后悔回来吗,毕竟回来之前,我就已经知道有疫情了。如很多朋友那样,完全可以取消行程待在北京,那时候疫情还没有大范围地爆发,还算安全。哪怕回来了,也有很多人趁着“封城”的前几个小时连夜离开了湖北,我一个好友就是这样,走之前他专门问过我要不要一起离开,我拒绝了。
我没有办法一个人离开。我要是不在家里,我父母亲该怎么办?要知道我回家第一件事情就是告诉他们疫情的事情,他们完全没有当一回事,我一边说他们一边点头,然后就去忙了。
无论怎么说,他们眼中所看到的是一个安静祥和的乡村,大家从全国各地回来团聚,要准备各种年货,还要忙着过年的各种事宜。这种远在武汉的事情,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呢?他们看不到危险的。再看我的那些叔爷婶娘,他们也跟我父母亲一样。如果那时候我不在他们身边,父母亲深陷在家里,不知道外界消息,也不知道保护自己,我会寝食不安的。
我对他们有太多愧疚了。过往的每一年,我在家里就像是客人一样,住个几天就走,连行李箱里的衣服都不会拿出放在衣柜里。而母亲每一天都想着法子做好吃的给我,生怕在这短短几天时间内,我没有吃饱吃好。父亲生病,我也没有陪过他上医院,都是母亲照料他,拿药也是父亲自己去药店和医院的。如果这次疫情我不在,我哥哥也没有回,那我父亲该怎么办?那种孤立无援的感受,我不敢想。
作为不能陪伴的弥补,我时常汇钱给他们。但是他们不会用的,我知道。他们会存下来,将来还要留给我。无论我怎么强调我自己会挣钱,他们也不为所动。他们永远只跟我说家里挺好的,你不用担心。我不在家,他们只选择告诉我好的事情,不好的他们都自己默默承受了。但是这次不能这样,他们还无法明晓疫情的严峻程度。所以,我一定得在家,就像是牢头看着两个“犯人”似的。
❸
“这真是这辈子过得
最冷清的春节了”
刚回去的那段时间,眼看着疫情蔓延到多个省份。关于这方面的消息,我一看到就跑去跟我父母说。母亲一边烧火一边有点儿烦躁地说:“好咯好咯,你为么子一天到黑都说这个!”我说:“不能不说啊!不能去人多的地方,要戴口罩!要勤洗手……”母亲说:“在乡下要是戴口罩,不笑死人咯。你看哪个是戴口罩的?”我焦急地说:“不能疏忽大意啊。不能因为别人不戴,你就不戴。”
毕竟我有太多亲戚是在武汉生活和上班的,他们要回来过年,还要走家串户地拜年,哪个人会戴口罩?会勤洗手?大家依旧按照年复一年的过年惯例走动。这个真是不敢想。可是母亲还是没有怎么放在心上。
为了让母亲有所意识,我也可谓是“用心良苦”。等她到我房间来说话时,我趁机放了十几个疫情的视频给她看。她认真地看完,皱着眉头说:“有这么严重了?”我说:“当然啊。你们在乡下看不到这些消息,外面都非常紧张了。”
又说到了拜年的事情。我头疼的是大年初一到初三的拜年。我跟母亲说:“真希望那些亲戚们不要来拜年了。很多人都说了电话拜年就好了。”母亲说:“那你也没办法说啊,很多亲戚连联系方式都没有,也就过年来一次。”我又说:“那你要戴口罩。”母亲说:“戴口罩接待客人多不礼貌。”我急了,“是面子重要,还是命重要啊?”母亲说:“你不拜年,阻止不了别人拜年。这个挡都挡不住的。”
母亲在灶屋。
而父亲那边,我也没放过。他是一个非常爱去玩牌的人,不论是天晴还是下雨,他在家里总是待不住。垸里有个麻将馆,他常过去看牌。等他回来,我把口罩塞给他,严肃地跟他说:“爷,你这样乱跑,要是感染了,全家人都跟着感染。这个事情不是开玩笑的。”父亲惊讶地看着我说:“哪里有这么严重哦,莫自家吓自家。”我不管,依旧把口罩塞给他,让他只要是出门就一定戴上。他拿着口罩翻来覆去地看,“我要是戴这个,别人会笑话我的。”我说:“怕个么子!我管不了别人,但是你一定得戴,这个我得管。”
不过,父亲很快就不去麻将馆了。听他说,有人举报麻将馆里聚众赌博,派出所来了人,捣毁了麻将桌,而且还对那些打牌的人处以罚款。如果再打牌的话,还要拘留他们。这一下子,没人打牌了。我父亲也只好缩在家里看电视。我也松了一口气。
不过,真正让我彻底松一口气的,是1月25日,也就是大年初一那天呈现的场景。
时间再往前推两天,1月23日,武汉“封城”;紧接着1月24日,也就是除夕这天,黄冈市区“封城”,到了下午我老家武穴也传出了“封城”的文件。
我把这些消息都告诉了母亲。24日下午,母亲跟我说:“已经跟你哥说了,晚上和明天就去他家里不出来。要是有拜年客来,咱们家没有人。人家要是问起,就说去街上过了。这样别人也没话说。”看来天天在面前唠叨疫情的事情起了作用。我心里也落下了一块石头。
我们在市区哥哥家里度过了除夕夜,大年初一下午,哥哥开车送我们回乡下,出小区,到了长江大堤下面的马路上。这条马路是武穴市区的主干道,大年初一,要是搁到往年,肯定是人挤人车堵车,现在却一路畅通无阻。不一会儿到了我们垸里,家家大门紧锁,水泥路上一个人都没有。看来,我们的担心多此一举了。大家突然间都有了共识,没有人出门拜年,都缩在家里,也不串门。
母亲感慨说:“这真是这辈子过得最冷清的春节了。”很快,她又说:“不过也好,我轻松很多了。往年拜年的人来了一拨又一拨,接待这个又接待那个,忙得不可开交。现在可以躺在家里。本来大家都不怎么愿意出门拜年,也就细伢儿高兴。现在好咯,大家都可以松一口气了。”
正说着话,手机响了,一看是亲戚打过来的。接着,好几个亲戚也都打了过来。在母亲的催促下,我也拨打了几通电话给我的舅舅、姨娘、姑妈他们。大家都说:“就在电话里拜个年哈。”新年快乐。理解理解。这是拜年那几天,我们说的最多的两句话。
❹
“你莫过来,离我远一点儿!”
一夜之间,大家的习惯都变了。这种变化,最直接的体现就是距离。
我们垸是一个大垸,绝大部分人都姓邓,前屋后舍,沾亲带故,基本上都是本家。春节这样一个难得的闲暇时光,大家喜欢聚在一起打打牌搓搓麻将,下雨时这家坐坐那家聊聊,天晴时一起坐在屋场上晒太阳。
但是今年这些场景基本上都没有了。从大年初一开始,经常看到电动三轮车从屋边开过,车厢里搁一个大功率扩音器,正在播放广播,让大家尽量待在家里,哪里都别去;母亲说起去村里买菜时,垸口除开之前停着一辆面包车防止车辆进出外,还专门有人把守,只要人们聚集聊天,那人就会去劝阻,而且店铺都关门了;家家门口都贴上了《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公众防护提示》和《武穴市人民政府致全体市民朋友的一封信》;村干部挨家挨户发放一次性口罩,对返乡的人还做了登记和体温测量。
大家基本上各自缩在家中不出门,有时候实在是闷了,比如我父亲就会忍不住跑出来,也开始知道戴口罩了。在路上碰到人,也不再凑到一块。想要聊天了,相互之间隔得开开的。大家聊天的内容也是围绕着疫情展开的,今天电视上说武穴新增多少确诊感染人数啦,哪些省份的医疗救护队来我们这里了,超市的米眼看着要涨价了……大家虽然聊着,却都定在自己的位置上,不靠近对方。如果有人不懂这个默契,朝自己走来,就有人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喊道:“你莫过来,离我远点儿!”
这种人际交流的变化,对于我父母亲,还有上一辈的人来说,完全是崭新的。我们这一代习惯有一定距离感的交流方式,对于我的父母亲,还有乡邻们来说,都需要从头学习。
每日从菜园摘的新鲜蔬菜。
有时候我会站在旁边听他们聊天。对于他们,我都熟得不能再熟,每一个人这几十年来的际遇都在我内心中翻涌。在我的书中,他们中间有一些被我写过,有一些我没写,有一些我合并成为一个人物,有一些我拆散到其他人物身上。时间累积的力量,体现在他们的额头、发色、皱纹,还有黧黑的手掌,蹒跚的步伐,说话的声调上。
这个村庄除开房屋的翻新,基本格局几十年来无大变,我熟悉的这一代人逐渐凋零,新生的一代人也随着年轻的父母飘散各地。但是今年提供了一个契机:本来跟我一样只待几天的晚辈,都不得不留下。几代人同处一室如此长的时间,那些过去因为时间太过匆忙来不及培育的情感,在这个“长假”里开始变得舒展起来。
上一辈人从一开始觉得这是离自己很遥远的事情,到后来人人戴起来口罩,也开始注意与人保持距离。这个转变过程,除开政府的不断宣传,我觉得还有年轻一代起的作用。他们就跟我一样,不断地在父母耳边说要注意防护。行为方式的改变,能够在一夕之间改变,的确是让我惊叹。
让我惊叹的还有母亲的变化。在家里自我隔离多时,有时实在觉得烦闷,我跟母亲说我出门走走。母亲提醒我说:“记得戴好口罩!”我说晓得。没想到之前对戴口罩一事不当回事的母亲,现在反过来监督我了。
❺
父亲的“认命”
母亲进一步还监督我父亲。
拿完药回到家中,没有看到父亲的踪影。母亲气恨地说:“又不晓得跑到哪里去了!不要命是啵?!”直到晚上好不容易等到父亲回来,在灶屋我告知他药已经拿到了,父亲高兴地说:“要得要得。”
等他打完针再回到灶屋吃晚饭,母亲严肃地说道:“你自家不要命没得关系,全家人还要活。你心下要有个分寸!”
父亲说:“没得事,我戴了口罩!再说身边又没得人感染,莫慌里慌张的。”
母亲说:“事儿来了就迟咯,你没听到庆儿说,有人出门买菜,就几分钟的时间感染上咯,你还说没得事!”
父亲摊手说:“那有么办法?这就是命。”
我又一次看到父亲身上的那种“认命”:他觉得在这样一个灾祸面前,你感染了算你倒霉,没有感染那就不要吓自己。反正这就是命。落到你头上,你跑也没有用。至于戴口罩、勤洗手之类的训诫,在他看来既麻烦又无用,他也做不来这些繁琐的预防工作。
吃完晚饭,在房间里看新闻,父亲听完新闻主播说确证、疑似、死亡分别是多少例后,叹口气,“人忙一辈子,突然因为这个事儿死掉咯,想想真没得味!”母亲撇嘴道:“你吃饭吃得倒是几有味哩。”
“在家翻到了赫拉巴尔,老泪都要出来了。等疫情结束的未来,一定要去捷克看看老赫的酒馆和故居。”
既然提到死,父母亲说到垸里前几天刚去世的方爷。几个月前,方爷因突发脑梗住院,后来出院后一直在家里躺着,父亲去看过他,人已经昏迷不醒很长时间,单靠氧气瓶硬撑着,到了前几天的凌晨离世了。方爷跟父母亲年龄相仿,老伴儿白云娘前几年肝癌去世。几个儿子都在江苏开店做生意。现在一个儿子在家里守着,其他孩子也回不来,毕竟武穴已经封城了。
母亲说:“如果年前把氧气瓶撤了,人下了葬,现在也不至于这么尴尬。”
我问尴尬在哪里,父亲接话说:“如果现在人没了,有么人去给他抬棺材?疫情这么严重,没得人敢过去。”
我又问:“现在不火葬吗?”
父亲回:“这几年倒是没有强求火葬,所以现在都是土葬。”
母亲又说:“再一个,儿女在外头,也回不来。”
我想了一下,说:“那现在人没了,只有请火葬场的人开车来把尸体拉走火化,他儿子把骨灰拿回来放着,等疫情结束再下葬。”
母亲点头说:“就是这样的,已经火化了,用骨灰盒拿回来,悄不声息地埋在了你白云娘棺材旁边。就他们屋里几个人去了,场面听说几冷清哩。”
父亲又说起了白云娘,“嚯,那葬礼搞得几风光!几像样!请了八个道士念经,沿路撒钱,各种花圈迷花了眼,花费七八万……”
母亲打断说:“你是不是几羡慕?真是花冤枉钱,人都死了,这些钱都给别人咯,有么子味?也就是讲排场讲好看。”
父亲被怼得没话说,忽然又转头跟我讲:“庆儿,我要是死了,就一个愿望,你哥捧着我的骨灰盒,你在后面抱着我的遗像,你老娘扛个铁锹,找块地方把我随便埋了就算了……”
母亲噗嗤笑着打断:“好不吃辛苦!我才不会扛个铁锹哦,拿着你的骨灰,直接往长江水里一撒就完了。”
❻
“你最重要,全世界最重要,
要得啵?”
其实,父亲已经不止一次说到死了。
前几年,我离家时,他突然问我要不要看看他已经请人给自己画好的遗像,怕到时候来不及准备。几年过去了,他这次又提起了葬礼的事情。虽然我们用玩笑话把它打发过去了,可是它梗在我心里无法纾解。的确,我该考虑到这些问题了。
现在电视上的那些播放的死亡人数,让他感觉内心非常害怕非常紧张。这个我感觉得到。父亲起身去上厕所,我看他现在走路一搓一搓,脸型消瘦,身体佝偻,最重要的是没有精气神。母亲悄悄跟我说:“他现在打牌都打不得,手拿牌都拿不起来。有一次别人告诉我,他从牌桌上起来,裤子后面是黄的……”
我立马上网查询了一下,原来是糖尿病的并发症,即自主神经受到损害,出现大小便失禁。身体的一点点朽坏,带来的必然是精神上的一点点衰颓。死亡,就像是一个随时会打下来的重拳,它没有出手,可它随时会出手。
母亲在门口吹风。
电视上关于疫情的报道一个接着一个,还在播着。我们默默地看了半晌。母亲忽然问:“庆儿,要是我感染了这个病,你会照顾我啵?”我愣了一下,随即说:“肯定会哩!”
我想起之前跟母亲说起武汉一个小伙子感染后情况十分危急,是他的姐姐连续多天在病房里照料,直至他最后病愈出院。我是不是真能做到他姐姐那样,我不知道。很多事情临到发生时,才会看到自己是勇敢的还是怯懦的。
母亲点点头,笑道:“我也是傻,要是我感染了,估计全家人都感染咯。那才是麻烦嘞!所以,还得要在屋里好好待着。好好活着,比么子都重要!”
“么子重要咯?”一回头,父亲上完厕所回来了。
母亲撇撇嘴说:“你最重要,全世界最重要,要得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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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摄影:邓安庆
编辑:欧阳诗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