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皮明明丨千疮百孔的人生，看见那片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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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l 诗人牛皮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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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我总喜欢拿释迦摩尼“众生皆苦”用来故作深沉，用来假装理解生活，通晓世故。而如今，历经世态，见过无常。把生活的册页劈开，看见众人皆是满头雪。命里尽是寒风吹彻，尽是露冷苍苔。
你去看这尘世间的人们，哪一个心头，不筑有一座若隐若现、浮淡的小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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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这些年，看过太多英年早逝的消息。
每看到这样的消息，心里都会一颤。世间虽不同悲，但关于死亡的启示，总与你我相关。在死亡的道路之上，贫富贵贱，均殊途同归。
年轻时总觉人生刚硬，梦想触手可及，总觉时间尚长，美好的事物，触手可得，得之，却不懂珍惜，追悔的事，慢慢也如山堆积，久而久之，便成了人生落雪满山。
而如今，我坐在自己的生活里，常会无处可逃，边界和尽头均尽收眼底。如果热爱不是一种矫情，我会依然热爱生活，也会尽量让生活试着爱我。
而如今，这点小愿望，对于不幸的朋友来说，实现起来，都会精疲力竭。更多现实，你热爱生活也许真挚感人，而生活却总未必爱你一如当初。
你躲过了一切，却往往难以躲避无常。
02
年初，去医院看一个朋友。
他是我做记者那几年认识的。
现在，他躺在病床上，见我来了，就用眼神示意我坐下。我这个朋友幼年坎坷，做过打字员，去国外读过书、在美国刷过盘子，外贸好的时候，做过外贸，地产风口好的时候，进入地产。金融好的时候，又进入金融。
时代每个风口，他都能像狗一样嗅到，并准确无误地抓住。他们那一代人太刚了，什么苦都能吃，什么钱都敢赚，什么命都敢赌。可怎奈终究抵不过无常，前几年，一场车祸，就躺下了，跟着一起躺下的还有，辛苦一辈子营造的商业。
撤资的撤资、罚没的罚没、拍卖的拍卖。朋友也是家破的家破，离散的离散，离群索居的离群索居，最后就剩下一个人躺在病床上。
这不是这些年我见过的唯一故事。我相信，每个人都会听见、看见这样的故事。
至少在过去三年，同样的故事我至少见过十个。每个故事都如此雷同，好像上帝不声不响，而故事的剧本早已拟定。
有人英年早逝，有人破产归于山林，有人婚姻变故，求佛问道，有人生活变故，抑郁反常。
有人血洒街头，有人深夜痛哭；有人从高楼坠落，有人跳入疾驰地铁。有人旧交故友反目，有人亲人离散如同仇人。纵然城市有千万扇门，却没有一把能打开门的锁。
这生活，掰开揉碎了看，各人都有各式各样的委屈，各人都有各式各样的难。
以前，我总喜欢拿释迦摩尼“众生皆苦”用来故作深沉，用来假装理解生活，通晓世故。而如今，历经世态，见过无常。把生活的册页劈开，看见众人皆是满头雪。命里尽是寒风吹彻，尽是露冷苍苔。
你去看这尘世间的人们，哪一个心头，不筑有一座若隐若现、浮淡的小山。
03
人活一世，人皆有劫啊。
苦劫、心劫、情劫、命劫、风劫、雨劫、落花劫、断壁残垣劫。人生就是渡劫，渡一次劫，就获一次重生。
以前，但凡每次看到一些中年人、企业家，寻佛问道，花高价去参加一些装神弄鬼的大师课。总会觉得可笑，还会大骂这些人SB。而如今，见的事多了，却也多了几分理解。是人，都有过不去的坎，过不去了，寻佛问道，不过是找个机会倒空，也许别人本身就是想花几十万做一下心理按摩呢？人家难道不知道大师也没有解决方案，用你提醒？有时候，到底是谁SB，还真不一定。
今年，我有两次落泪。
一次是我看白先勇，这人真幸运，17岁就遇到王国祥了。从此风风雨雨、死生阔约。白先勇写小说、教红楼，王国祥，做物理科学，都有成就。两人有过春日负暄、莳花弄草的好时光。可谁能抵过无常？王国祥后来生病，白先勇奔到台湾、大陆、行程几十万里，四处寻医问药，连气功、土方法都要用一遍了。
“当时如果有人告诉我喜马拉雅山顶上有神医，我也会攀爬上去乞求仙丹的。”
可怎奈无常？王国祥去世，连同花木全枯，就空荡荡留下他一个人了。人总得活呀，他只好托梦《红楼》、托梦《牡丹亭》，不然呢？人真活不下去了。《牡丹亭》演了几百场，在文化输出上，一百座官僚机构孔子学院，也真不如一场《牡丹亭》的海外演出。
《牡丹亭》有写：“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以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以前只觉这话写得美，真是浅薄，而如今却知此话凄凉，没经历过的人只道寻常，经历过的人，却知道汤显祖是蘸着血写的。
你看这世间的人们，哪一个心头不都有一座断壁残垣，哪一个心头不都有一堆酸酸楚楚，最终都困于无常。
这世间的人，还真是满眼都是可怜人。
我还有一次流泪，是在快手上看见的一个小故事，也是快手打造温暖直播电商的一件小事。事很小，看似不值一提，却能撩起一堆伤心事。
有个叫胖虎的人，他小时候，父亲在新疆当兵，就随手给孩子带了一块和田玉。胖虎从此一发不可收拾，爱上了玉。工作后，有了闲钱就去潘家园省吃俭用收一块，不想聚少成多，也不出手，只是自己喜欢把玩。
去年，父亲查出癌症，病来山倒，医生说要准备一百万现金看病。一百万对于一个家庭来说，真不是小数字。胖虎先是贱卖8辆老爷车，也没筹备够100万，只好舍弃挚爱，卖玉救父，以尽孝道。
玉是大件，要碰懂玉爱玉，又出得起钱的人临时真不好碰。
快手上有个博主叫周辉，得知胖虎卖玉救父，就帮他直播卖玉。一晚上，卖了60万。直播有抽成，这是行业定律，可周辉这人有大义，君子爱财，不赚别人救命钱，一两万的抽成，分文不取。
我为这事打动到落泪。这个事放到整个社会，比起新闻热搜明星离婚、名人去世、中美对谈，小很多，可我偏为这样的小事打动。
大事多半虚假，而小事才见人与人真性真情。一个社会，如果都能这样懂大情大义，都能懂社会互助，相信社会、国家、人与人都会美好太多。
多半普通人遇难，遇到无常，多半都是亲人躲着走，连句大话都不敢说。有时，相交还会等着看你笑话，人性冰凉，无事还好，遇事立现。
这样的大仁大义，听的人只觉得寻常，而当事者却如天大。这样的事，自古都有，翻看《聊斋志异》、《三言两拍》，多半打动人的都是这类小事，这才是连接一个社会人与人之间的至真至善。
快手主播周辉与胖虎连麦卖玉
04
人到了年龄，便会知道人世间的善和美，也会知道人间的疲惫和无可奈何。
去年，我在朋友圈写了一段文字，说，有时候，真的就是觉得，大家都是风雪夜归人。有个朋友在下面留言，他说：自信点，把有时候去掉。
他说的真好，经历生活的人，哪个不是风雨夜归人呢？
这两年，我越来越读懂汤显祖，写《牡丹亭》的时候，这位中国最猛的剧作家，还以为情会永恒，所以才写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而到他写《南柯记》，经历世事，大彻大悟，无奈、失望、愤懑。
他终于知道人生多半时光，终究是黄粱一梦。
我特别喜欢看海，每年，我都会去海边走一走。并不是大海能让我平静，更多的时候，只是想自己一个人待一待。
海水一起一伏，就觉得心里的脏东西在搓板上揉了一遍。
愿更多经历苦厄的人，都能渡劫，找到心里的那片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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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皮明明，诗人，作家，曾在西藏流浪多年。擅长写民国人物，写那些被遗忘的故事，笔下的每一个人物都能够让人热泪盈眶！微信公众号：牛皮明明，ID: niupimingm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