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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种恐惧叫被“精神病”

刘树鹏 维罗阳光 2022-03-15

本文经授权转载自 l 微信公众号“通向远方的道路 ”

ID l gh_a4fb5122fc6d
作者 l 刘树鹏




最近几天,青年教师李某田的命运受到人们关注。


李某田是湖南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永顺县砂坝镇桃子溪村小学语文老师,喜欢写诗。在她被相关部门送精神病医院之前,刚刚在微博上发布了一篇同情上海震旦学院宋老师的微博。微博发出后,当地相关部门找上门来,以精神有问题为由,将其强行送精神病院。


李某田在微博上发出呼救:“希望大家能救救我,还有我未出世的孩子!


在当地政府眼里,李某田是个爱惹麻烦的人。两年前,李某田在微信公众号发文《一群正被毁掉的乡村孩子》,文章质疑永顺县小学频繁迎检,耽误课程,央视为此发表评论。为此,湘西州州委派人前往相关学校调查情况,据反馈,李某田所述情况属实。湘西洲州委表示,要整顿永顺乡村教育现状。


按理说,一个人患病应该由家属送院诊治,而李某田却是由教育局送进精神病院。这不是很奇怪的事情吗?


李某田男友说,他认为李某田的精神很正常,对她被强行送进精神病院之事不仅感到困惑和气愤,而且也无能为力。


我不认识李某田,但从她微博的内容来看,是一个勇敢而有才华的女教师。她的诗写得非常好,直面现实,深刻而有味道。比如这首《乡下小学办公室》:


我们抄写材料,教育学生
讲几句不痛不痒的道理
或八卦家事
女同事无所顾忌地喂奶
露出了硕大的乳房
有时校长来了,我们站起来
有时局长来了,我们藏起来
有时谁也不来,面对面坐着
看到的只是一张面孔


如果李某田是个正常人,却被强行送到精神病,不仅对她个人,对整个社会来说,都是一件多么恐怖的事情!


其实,正常人被强行送到精神病院,这样的事并非鲜见。


那一年,有个工程师找到记者站,向我反映说,他们公司的老板被妻子强行送进精神病院。


我说,妻子把患病的丈夫送进医院,岂不是很正常吗?


那个工程师说,厂子里的人都知道,老板精神很正常。只因为妻子屡屡插手公司的事,一些重要部门一定要安插自己娘家的人,所以与丈夫屡发冲突。后来,又因为财物上的一些纠纷,老板的妻子干脆给精神病院联系,来了几个壮汉,把丈夫强行弄进精神病院去了。


我建议工程师向派出所报案,后来又和民警一起赶到这家精神病院。但精神病院态度很强硬---他就是有精神病,谁也不能见他。


经过一番周折,老板才从精神病院放出来,但公司也被折腾得差不多快完了。


2010年10月,《中国青年报》曾发表报道称,我国现行的精神病收治制度存在巨大缺陷,精神病收治局面十分混乱。这不仅威胁到社会公共安全,也使得每一个人都面临“被收治”的风险。


这篇报道称,一方面,许多应当被收治的患者由于无力支付医疗费,得不到治疗,或被家人长期禁锢,或流落街头,成为散落在社会中的“不定时炸弹”,威胁公共安全。另一方面,大量无病或无须强制收治的人,被与之有利益冲突的人送往精神病院,承受丧失人身自由、被迫接受本不该接受的治疗带来的痛苦。


报道中提到这样一件事。


因为河南漯河农民徐林东到北京上访,2003年10月,乡政府几名工作人员从北京把徐林东接回漯河,并将他送进了驻马店市精神病院。徐林东在驻马店市精神病院被强行捆绑48次,电击54次。驻马店市安康法医精神病司法鉴定所2003年11月25日出具的一份鉴定书认为:徐林东属于偏执性精神障碍,建议住院治疗,加强监护。但是医院里很多医生都知道他没有精神病,还劝他不要去告状了,这样才能出院。直到2007年7月,即徐林东被关进驻马店精神病院4年后,他的家属才通过其他村民知道他的下落,但却被告知无权接徐林东出院。徐林东住院期间,每月花费医疗费1000多元,六年半下来花费近10万元,这笔费用是乡政府从民政救济款中拨付的。


2010年4月底,“徐林东事件”被曝光,伪造了徐林东入住精神病院所需有关证明的几位政府工作人员被免职。经过新任领导的同意,徐林东才得以走出他住了六年半的精神病院。


更有甚者,国内知名的精神病学专家、陕西省西安市精神卫生中心的纪术茂教授因为反映医院领导的问题,被自己所在医院诊断为精神病患者。


一个正常人被强行关进精神病院,在里面受到捆绑和电击等折磨,该承受着怎样的痛苦?恐怕大多数没有病的人,也会被折磨成精神病。


更大的恐惧是,在精神病收治制度缺陷下,当权力者任性到可以践踏社会规则的时候,每个人都有“被精神病”的危险。


我们今天之所以关注李某田,就是为了保护自己,保护自己有免于这种恐惧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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