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文化名城地名的文化分析及保护策略 ——以喀什市和北京市为例
地名是社会的反映，也是历史的产物，人们在生息居住的地方必然会留下自己民族文化的化石——地名。地名的由来和命名，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历史的变迁、朝代的更替和民族的融合。一个地方的地名往往包含着丰富的文化内涵，地名与民族历史、民族文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一个老地名，也许就是一个故事、一段历史，地名文化是一个民族的文化遗产。地名又因其存在的普遍性而被人们忽视，其承载的文化更是隐没在语言符号的背后。通过追溯地名的由来、变迁和内涵可以透视地理历史、民族民俗、宗教信仰、社会经济等文化现象。
一、喀什市、北京市历史回顾
喀什是“喀什噶尔”的简称，坐落于新疆维吾尔族自治区的西南部，周边与五国接壤，具有“五口通八国，一路连欧亚”的独特区位优势。历史上是喀喇汗王朝的都城、叶尔羌汗国的统治中心。也曾是南北两条古丝绸之路的交汇点，被誉为“丝路明珠”，同中亚、西亚、南亚各国有着频繁而密切的经济文化联系。随着喀什经济的不断发展、特区的设立，各项工作也如火如荼地展开，在喀什城镇化过程中地域文化色彩逐渐丧失，与此同时一些老地名也随之消失。在老城区改造过程中，如何处理好民族传统文化与城市化之间的关系也提上了日程。对于地名文化的保护与研究也逐渐进入了人们思考的范围。
北京在历史上是六朝古都，在不同世纪拥有不同的名字。北京最早于隋朝时称北平。10世纪前称燕京、蓟城、幽州；辽称燕京、南京；金则称为中都；元代被叫做大都或汗八里；明朝叫北平；1403年后一直叫北京。北伐战争后改为北平市，1937年“七七事变”后改为北京，1945年为北平，1949年1月，中国人民解放军和平解放北平后，改称北京。元、明、清各代至今，虽然曾经短期中断，北京一直是中国的首都。
二、喀什市、北京市地名的内涵
我们可以通过追溯某一地区的地名长期以来逐渐演化情况，来研究地名的沿革、变化的历史，进而研究地名的语言演变和民族历史。由于北京地区和喀什地区在经济发展水平、历史文化背景、地形地貌、气候环境上不同，其地名的形成原因和文化背景也各有特色。对比研究两地的地名文化，能进一步促进维汉文化发展，增进彼此之间的了解，进一步促进民族大团结。
（一）经济活动在地名中的体现。喀什自古以来就是商品集散地，维吾尔族人把市场叫巴扎，巴扎是维吾尔族由游牧转为定居后创造的独具特色的传统贸易形式。在喀什一直有以巴扎命名的地名。例如：（覬约吐克巴线市场），菜巴扎。喀什的各种民间传统手工业生产比较发达，是维吾尔族社会经济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有些街道就以从事不同手工业的人所居住的地方命名。如：艾维热西木喀巷（以织丝绸业为生的人居住的小巷），夏米其巷（制作、出售蜡烛的人的聚居小巷），塔哈其巷（织麻袋的人聚居的巷子）。北京的地名也和经济有着密切的联系，许多市场、手工业作坊成为命名的依据。在北京，以某某胡同为形式的街巷较多。例如：钱市胡同（进行货币交易的场所），花市（出售花卉的市场），皮库胡同（制作、出售皮革的匠人居住的胡同），汪纸马胡同（造纸的匠人居住的胡同）。可见两个古老的城市在经济的发展上都有以市场命名和手工业及行业特点命名的特点。这说明中华民族虽然生活在不同的地域，但是经济对人们思维的影响是相同的。
（二）宗教信仰在喀什市、北京市地名中的体现。宗教是一种社会文化现象，信仰和崇拜是一切宗教的特点。由于维吾尔族信奉伊斯兰教，其家庭、婚姻、饮食等均受伊斯兰教的影响，而喀什市是维吾尔族的聚居地，主要信仰伊斯兰教，地名中有很多地名取自于伊斯兰教场所。例如：阿克美其特库其斯（白色清真寺巷），塔合塔美其特库其斯（木板清真寺），墩美其特巷（上坡清真寺）。北京是一个多民族、多宗教、多文化的舞台，自古以来就是多种宗教共存的地方，宗教是社会的组成部分，人们的宗教信仰必然影响到其生活的方方面面，也包括地名的命名。例如：1.受佛教影响的有:白塔寺街、法源寺街、观音寺街等；2.受道教影响的有：白云观街、药王庙街、妙清观胡同等；3.受伊斯兰教影响的有：礼拜寺街、礼拜寺胡同、礼拜寺等；4.受儒教（包括儒家思想在内的各家思想）影响的有：文昌宫、三义庙、雍和宫大街等。
（三）花园、果园、植物或动物特点等在喀什市、北京市地名中的体现。喀什是瓜果之乡，维吾尔族对瓜果有特别的爱好，又由于地处干旱的内陆地区，对树木、花草等植物有着特殊的感情，在喀什有许多地名以花园、果园命名。例如：巴格阔恰路古勒巴格村（花园村）。北京的地名以果园命名的较少，以树的名称命名和以蔬菜名命名的地名较多。如：芍药居路、五棵松胡同、槐树胡同、豆芽胡同等。喀什地名中缺少这类现象的原因是喀什地区气候干旱，降雨偏少，树较少。维吾尔族原来是游牧民族，很少种植蔬菜。
北京胡同的命名较诙谐，有的以形状特征或动物身上的特点命名，充满了生活的情趣，这反映出北京人自然悠闲、乐天的生活态度。如：“小喇叭胡同”，被称为最窄的胡同，这条胡同北口宽不足0.6米。与此相似的还有“羊尾巴胡同”“马尾巴胡同”“牛犄角胡同”，依托胡同形状命名，生动形象，具有浓厚的乡土气息。
（四）历史文化名人以及姓氏、人名等在喀什市、北京市地名中的体现。喀什市和北京市都是历史文化古城。喀什自古以来作为南疆经济文化的中心，自然会产生很多历史文化名人。北京作为历史古都，自古就是出才俊的地方。因此这两个城市都有一些和名人有关的地名。有一些地名直接使用名人的姓氏、名字来命名。例如喀什的阿帕霍加村（香妃墓），玉素甫·哈斯·哈吉甫墓（福乐智慧的作者），阿訇努木买里斯村。在北京很多胡同是以人名命名的，据史料记载，明成祖定都北京后，北京就出现了以人名命名的胡同。据统计在北京以人名命名的地名有300个，这一类地名一般是以最早在这里定居人的姓氏名，或者依据居民点上人多户众、有名望、有权有势的住户而得来。例如：三不老胡同（明朝三保太监郑和，当时人们称其三保老爹，其居住的地方原叫三保老爹胡同，后误传为三不老胡同）、八王坟（清朝初年八王爷阿齐格的墓）、定府大街（明朝开国定国公徐达）、李阁老胡同（李东阳）。喀什和北京的人名地名中，都以名人或德高望重的人的名字来命名，这说明不管是汉族还是少数民族，人们对于贤人的尊重和崇拜都表现出了一样的心理。
（五）河流湖泊等在喀什市、北京市地名中的体现。喀什位于亚洲大陆内陆地区，气候干燥，降水量少，所以人民对于河流湖泊、水源有着特殊的感情，在地名的命名中也有所体现。例如：阿克亚贝希村（白水河源头），吐曼路（吐曼河），布拉克贝希（泉眼）。这些河流影响着人们的生活，很多地名取自河流的名字。例如：积水潭（古代开凿人工运河后形成的湖泊）、冰窖口胡同（清朝有冰窖）、陶然亭路（陶然亭湖）。虽然两座城市在命名中都受河流湖泊的影响，但是喀什的河流湖泊地名中主要以小溪、泉来命名，这与喀什地区河流湖泊较少和呈现的形式也有密切的关系。北京河流湖泊较多，在地名上则主要以海、湖、河命名。
（六）数字在喀什市、北京市地名中的体现。数字的产生是人类思维发展到一定阶段，为适应社会生产活动的需要而产生的。其基本功能是用于计数，后来随着人类抽象思维能力及社会活动的发展，人们产生了对数的崇拜，于是，数除了计数功能以外，又兼有了神秘的文化色彩。这一特点在喀什市和北京市的地名中都有体现。例如：阿勒台塔什村（六盘石头磨），拜什艾日克巷（五条小溪）、托克扎克路（九户萨克）。北京以数字命名的地名有很多，汉族人对数字有特殊的喜好反映了其数字文化。例如：一亩园、一棵松、二龙路、二甲地、三才堂、三星庄、四王府、四统碑、五道口、五塔寺、六铺炕、六郎庄、七贤巷、七里庄、八宝炕、八道湾、九亩地、九龙山、十字坡、十方院、百代胡同、百子胡同、千福巷、千竿胡同、万寿路、万泉庄。这些以数字打头的地名各有来历，不但历史悠久，而且涵盖宽泛，或有掌故，或有传说，或有趣闻，既有趣味性，又各具特色。维吾尔族比较喜欢数字七，与伊斯兰宗教有密切的关系，其向往的天堂位于七重天上。数字九是维吾尔族的圣数。喀什的数字地名主要以单数地名为主。这一情况与北京的数字地名有一些不同，从上面的例子可以看出，汉族人在数字给地名命名时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偏好，这与现在汉族人忌讳四、七，崇尚六、八有所不同。
（七）方位词在喀什市、北京市地名中的体现。前、后、左、右、上、下、东、南、西、北、中等方位词在喀什和北京的街巷命名中都有体现，但各有侧重点。例如：阿热阔恰巷（中间的巷子），阿热喀阔恰村（街后面的村庄）、塔希喀克麻扎村（外面的坟墓）。北京的地名中也有方位词的运用，在胡同街道前加东、西、南、北现象比较多。例如：东坛根胡同、西红门胡同、南月牙儿胡同、北半壁胡同、前百户胡同、后泥洼胡同、西四牌楼、东四牌楼。由此可见，喀什的地名中方向词的运用主要在左右、前后，很少有以东西南北直接命名的地名，这种情况恰好和北京的情况相反。这与一个城市的规划有密切的关系。喀什街道四通八达，没有一定的规则，更适合人们的居住、出行。由于北京特殊的地位其规划以皇宫为中轴线，向四周辐射，街道泾渭分明，类似棋盘，体现了皇权、身份地位。通过对喀什和北京街道、胡同、巷子的命名，可以发现喀什和北京两个历史文化名城因历史文化、宗教信仰、生活习惯的不同而影响了地名的命名。
三、当前对老地名的保护与研究现状
随着社会的不断发展，城市建设的不断推进，有些地区只重开发，不注意保护，对历史文化遗产不够重视。据统计，北京胡同正在以每年六百条的速度消失。喀什大面积的老城区改造、危房改造，这其中许多老地名的保护与研究都做得不够细致完善，越来越多的有着悠久历史、文化价值很高的地名被取消，导致许多具有历史文化价值的传统街区遭到破坏。各地区都有对本地地名文化的保护工作，但不够系统和全面，全国范围内没有形成一个整体，对于中华地名文化的一个全方位多视角的地名保护和研究还没有较为合理的安排。徐苹芳指出，中国历史街区的保护概念，完全是照搬欧洲古城保护的方式，符合欧洲城市发展，但却不符合中国古代城市的保护方式，致使我国历史文化名城的保护丧失了中国特色的文化传统。
四、对于地名保护与研究的几点建议
喀什市和北京市两个不同地区的地名文化特点，反映了我国地名文化的多样性，同时由于对城市进行的不断改造和新建，使得很多地名走出了人们的视线。古老地名的消失不仅是地名文化的缺失，而且是一个民族一个国家文化的损失。因此提出以下几点建议：
1.对现有的地名和已经消失的地名进行调查考证。组织从事地名工作的专业人员对古老地名和消失的老地名进行调查梳理，建立地名展览馆，对有特色的老地名进行存档。
2.现有老地名的更改不能草率行事，要组织专业人员进行科学的考证，对老城区改造中的地名要注意保存，尤其是有历史意义的地名要进行保护。
3.重新启用消失的部分老地名。在时代变迁和社会发展的历史的长河中，确实有许多具有文化底蕴、内涵丰富、地方特色和历史典故的老地名随着时代的变迁而逐渐消失，而这些老地名就是这个城市在某一时期的个性特征或历史的写照和缩影，往往别具一格，独树一帜。如果重新启用这些老地名，使城市化建设与历史文化遗产浑然一体，既显示了时代气息又保留了历史文化遗产，让地名流传后世，这对优秀文化的继承和保护有一定的作用。
4.对新开发的、重建的地方命名要遵循民族传统来命名。在喀什地名就应该体现喀什的地方特色，北京地名也应该突出北京的特点，如果不这样，每个城市千篇一律的高楼大厦，一样的地名，又有什么美感和地方特色而言？
5.制作、发行地名文化产品。如果只是单一建立地名档案就失去了地名的社会价值，把地名和本地区的旅游纪念品、地方特色产品相结合，可以提高人们对老地名的利用率。
6.组织专人定期举办地名专业知识讲座，发挥优秀文化的教育功能，让人们逐渐了解地名文化，继承优秀文化。
7.绘制地图法。把地名绘制在地图上，来分析地名各要素之间的关系和演变规律，可以制作巴扎地图、胡同地图等等，使地名研究系统化、科学化。
来源：《中国地名》2015年第12期
作者：赵改莲、穆淑荣
编辑：黄海红
校对：何涵
选稿：耿曈
责任编辑：黄馨烨
QQ扫码加入
微信扫码加入
微信扫码加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