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变异病毒入侵10余国，中国紧急构筑隔离屏障，疫苗还有效吗？

文/张洪涛 宾夕法尼亚大学医学院  副教授

核心提要：

1、美国、巴西、南非和印度等地接连在夏季爆发疫情，说明新冠并不像流感具有季节性，只在冬季流行。虽然夏季高温不利于病毒传播，但如果没有必要的抗疫措施，疫情就还会爆发。

2、变异病毒是目前印度疫情的推手，而印度政府过早宣布抗疫胜利，降级防疫措施，不积极开展疫苗接种并举行大规模群众聚会才是疫情爆发的真正原因。据预测，印度第二波疫情可能在5月11日至15日期间达到顶峰，并在5月底前急剧下降，每日新增病例最多可能达到50万人。据世卫组织分析，印度的感染数字实际是官方公布的20倍到30倍，更大的爆发还会发生。

3、新的突变毒株传染力更强，致病率更高。但尽管如此，综合临床实验与接种观察，目前的阿斯利康、灭活与辉瑞等疫苗对双突变病毒株仍然有效。

4、中国的检测隔离措施世界领先，因此来自印度的病毒在国内扩散的几率基本为零。但中国不能一直依赖严防死守的政策，只有加快接种疫苗的速度，为周边国家提供疫苗和帮助，建立疫情缓冲区，才能面对疫情后的开放世界。

新冠像流感一样有季节性？高温为何没有挡住印度第二波疫情？

印度的新冠“疫情海啸”，已经连续6天单日新增突破30万例，出现了病床缺乏、氧气缺乏、疫苗缺乏、甚至火葬场缺乏的情况。作为当今全球疫情的重灾区，印度也引起了全球的关注。

有一个说法，是印度这波疫情，是“反季节疫情”，所以比较诡异，伤害性更大！

这个说法似乎让吃瓜群众群众瞬间理解了重点，秒懂了印度疫情的严重性，但是很多人没有意识到的是，这是一个不准确、已经过时、甚至是错误的表述。

使用这个“反季节疫情”的表述，有意无意之间把新冠当作了流感，以为只有大约在冬季，疫情才会到来，而印度现在很多地方都是30度、40度的气温，出现疫情太不应该，是不讲武德。

可惜我们面对的不是流感！对于新冠，季节性是不存在的，如果我们现在还不能理解这一点，那2020年是瞎过了。

|图/印度许多地方都在举行大规模露天火葬，天空都被照亮了。

看一看美国，第二波疫情始于去年春夏之交，峰值在7月，正值夏天，也是“反季节”！

|图/数据来自worldometers,info

看一看巴西，第二波疫情发生于去年年底，峰值在今年1月，但是巴西处于南半球，当时正值夏天，同样是“反季节”！

|图/数据来自worldometers,info

再看一看南非，第二波疫情发生于去年年底，但是南非同样处于南半球，当时也正值夏天，还是“反季节”！

|图/数据来自worldometers,info

那么多国家发生的疫情，都有所谓的“反季节”，其实早已说明了新冠病毒就是一个任性的病毒，想来就来，根本就不存在季节性。

所以，印度此时发生疫情，与其说是“反季节”，还不如说观察的视角错了。

夏天的高温天气确实不利于病毒的传播，但是气温不是新冠传染性的唯一因素，即便是夏天，如果没有必要的抗疫措施，只要病毒还存在，就必然会爆发。

|图/新德里已成了一个人间炼狱。露天焚烧尸体的场景随处可见。空气中是一股死亡的气息。

“双突变”、“三突变”真是这波疫情海啸的主要推手？

如果季节性只是理解新冠病毒传染力的第一层境界，那么“病毒变异”便是第二层境界。这是一个分子水平的理解，从这个角度看，印度目前流行的毒株确实出现了“双突变”。

印度目前流行的新冠毒株，是B.1.617，同时携带着两个重要突变（E484Q 和L452R）。需要指出的是，与原始病毒相比，B.1.617实际上有15个突变，而且突变还在继续发生。目前已经发现，一些病毒增加了一个V382L突变，变成了“三突变”（B.1.617.1)，也有一些病毒在突变中丢失了E484Q（B.1.617.2）。总体来说，在病毒的进化树上，印度的流行的毒株还是属于一个“双突变”家族。

虽然这个双重突变去年就在印度出现过，但是今年1月时，此毒株还不常见。到了4月份，在印度所测序鉴定的病毒样本中，这个双突变的比例已经达到了52%！在孟买等目前疫情严重的地区，这个比例更是高达60%！

很显然，这个双重突变病毒株是目前印度疫情的推手，尤其在一些地区，因为疫情引起了医疗资源的挤兑，更是引发了“海啸”，让威力级别放大。

有报道说印度新冠患者出现口鼻流血的新症状，是否与这个双突变有关呢？可能有，也可能没有。其实之前在新冠患者中，已经出现凝血紊乱的现象，可能会导致血栓，也可能会因为血小板减少，导致流血不止，而最容易出现的，就是流鼻血。

|图/去年12月，美国圣路易斯的一个13岁新冠患者，因为凝血紊乱，咳嗽之后血溅病房，救治无效后去世。

不管这是不是双突变的新症状，之前印度感染率可能已经达到了50%，如今在此基础上，双突变又能带来一波“疫情海啸”，说明新毒株能够突破之前因感染建立的免疫屏障！而且从疫情上来看，第二波比第一波更厉害，说明新毒株传染力更强，致病率也可能更高。

是否双突变是如今“疫情海啸”爆发的主要因素呢？并不见得！

“双突变”毒株流行的热点，是马哈拉施特拉邦(Maharashtra) 和喀拉拉邦（Kerala），两个州加起来贡献了“双突变”病例的60%。

|图/双突变在印度各州的分布（图片来源：印度报）

但是印度的疫情并不仅仅限于这两个州，在其他地方，比如安得拉邦（AP）和泰伦加纳邦（Telangana）, “双突变”只占新发病例的5% ～10%，但是疫情也很严重。从新增病例的地图上可以看出，并不是双突变毒株比较高的地方，才有严重的疫情。

|图/印度目前的疫情地图（图片来自COVIDNewsByMIB推特账号)

印度这一波疫情出现的原因，其实有很多。今年2月，政府以为印度已经获得群体免疫，过早宣布抗疫胜利，过早降级抗疫措施，甚至没有积极开展疫苗接种。同时，由于政治活动、抗议活动、节日庆祝活动等等，都是上万人、百万人的群众聚会，根本不利于防疫。

可以说这些“昏招”，才是疫情爆发的真正原因。而“双突变”的出现，其实只是疫情发酵产生的结果。

|图/4月25日，印度阿默达巴德的市民将氧气瓶携往工厂准备充气。

面对“双突变”、“三突变”，疫苗是否还有效？

不可否认，如今印度流行的突变株，虽然不是如今严重疫情的唯一或主要原因，但也是一个重要原因。

前面说了新的突变株对之前感染所建立的免疫屏障有一定的突破能力，是否也能突破疫苗的保护屏障？这是一个关键的问题，决定了目前的疫苗是否能挡住疫情。

4月22日，印度科学和工业研究所（CSIR）细胞和分子生物学中心（CCMB）主任Rakesh Mishra在社交媒体上发文：初步研究表明，牛津／阿斯利康疫苗（Covishield）和印度灭活疫苗（Covaxin）对双突变病毒株仍然有效！

有图有真相，Mishra在推特上还展示了病毒中和实验结果，显示出康复者血清和疫苗接种者血清都能中和突变病毒株感染细胞的能力。

根据这个信息，目前中国批准使用的灭活疫苗、腺病毒载体疫苗，以及国际上批准使用的mRNA疫苗，都应该具有一定的抗“双突变”毒株的能力。

当然，仅凭这样一个细胞感染实验，不一定能做出准确的推断。但是其他方面的数据，也表明这个所谓的“双突变”，不见得就是一个“核弹”级的病毒。

其一，双突变中的E484Q，存在于新冠病毒刺突蛋白的受体结合区（RBD）。在南非和巴西最先发现的毒株上，该蛋白的同一个位点也发生了突变（E484K），而且试验已经证明这个突变会降低中和抗体的中和能力[1]。在部分英国出现的B.1.1.7毒株上，也有这个突变。

但是，根据一项在南非进行的，有1万2000人参加的临床实验，辉瑞疫苗对于预防南非变种病毒B.1.351仍然显示了100%的保护效果。在以色列的使用中，辉瑞疫苗对英国B.1.1.7毒株有着完整的保护率；对于南非变异毒株，虽然接种2剂的人中突破性感染者比例较高，但是仍然能有效控制。

这里需要指出一下，某些网文对于以色列的突破性感染数据有着错误的解读，表述为“打了辉瑞疫苗更容易感染南非变种”。借用刹车来解释一下，假设A车踩了刹车后，速度从100公里/小时降到5公里每小时，而B车从100降到50，不谈刹车失灵的问题，很显然我们不能因此把B车的刹车改称为油门。

此外，临床试验的结果也表明， Novavax和强生的疫苗虽然对南非毒株的防护有所下降，但同样也并未消失。

其二，双突变中的另一个突变L452R，出现在美国加州的流行毒株上，是一个可以增加病毒传染力的突变。目前没有疫苗预防此突变株感染的保护率数据，但从目前加州的疫情来看，虽然只有28.8%的人完成了接种，但是疫情也获得了很好的控制。

|图/美国加州疫情。数据来自worldometers,info

综合上述原因，尽管“双突变”是把两个突变同时集中在一个病毒上，也许会增加一些突破性感染的比例，但是不见得会让疫苗完全失效。印度目前要做的，是加快接种疫苗的速度。

如果疫苗没有问题，有人又产生了疑问：目前世界上接种疫苗最多的国家，是美国、中国、印度，印度已经接种了1.4亿剂疫苗，为什么疫情还那么严重？

可别忘了，印度有近14亿人，在总人口中，只有8.7%的人接种了至少一剂疫苗，这离理想的接种率还差得很远！

|图/在新德里的一个疫苗接种中心，挤满了来打疫苗的民众。

印度疫情的拐点何时到来？更大的爆发还在后面？

目前全球疫情的增量，可以说都是印度带来的，印度已经名副其实地成为全球疫情的发动机。在过去这一周，全球新增感染人数为579万例，比前一周增加了34万例；印度新增为231万例，比前一周增加68万例。如果印度不在地球上，那全球新增病例数还略有下降。

这一波疫情的拐点什么时候会来呢？据印度报业托拉斯（PTI）4月25日报道，根据印度理工学院（IIT）科学家的预测，印度第二波疫情可能在5月11日至15日期间达到顶峰，并在5月底前急剧下降。还有预测表明，印度的每日新增病例最多可能达到50万人。

也许大家更想搞清楚的，不是拐点到底在5月还是6月出现，而是这波疫情到底能不能结束？因为有这样一个说法：更大的爆发还在后面！

新冠疫情已经折腾一年多了，对拐点的各种各样的预测，大家也都见识过许多，感觉是只能“微信”（微微相信），不能太过认真。如果不看各种繁琐的数学模型，仅仅从之前各国的疫情来看，一般在一个半月到两个月之间疫情会达到峰值，然后会有所缓解。从这个规律来推断，印度疫情确实在5月份迎来拐点是一个大概率事件。

印度总理莫迪说：针对第二波疫情，不会实行全国封锁。印度目前不会采取过于极端的隔离措施，而且即便想做，也没有能力实行。所以，印度疫情海啸的能量，一定会在7月之前充分地释放。

很显然，这一波的峰值，将远远高于第一波，至于是多高，这个数值并不重要了，因为实际数字会远远超过正式报道的数字。

根据世界卫生组织的分析，印度的感染数字被严重低估，实际数字是官方的20倍到30倍。目前有越来越多的报道表明，印度的死亡数字也严重偏低，医院中的新冠死亡被统计了，但是没有来得及到医院医治就已经发生的死亡，可能根本不在统计之中。

因此，目前的感染数和死亡数，都只是冰山一角，更大的爆发可能已经到来了，正在进行中，只是没有显示出来。

目前印度也在加大接种疫苗的力度，但是因为印度人口巨大，虽然有很强的疫苗生产产能，但是因为原材料受限，同时严重的疫情也会影响生产，无法在短期内生产出足够多的疫苗，满足接种需求。

但可以这么说，不管以何种手段，印度终将渡过这一波疫情，正如之前能渡过第一波疫情一样。

唯一的不确定，是不知道因为医疗系统的崩溃，到底会给印度人民带来多大的伤害。

在这波疫情之后，有一个更关键的问题：在大规模的感染基础上，通过疫苗建立起来的免疫屏障，是否能避免出现下一波的疫情？

印度突变病毒已渗入全球10余国，中国构筑南亚病毒隔离屏障

不仅如此，病毒没有国界，中国还得考虑周边的国家，应该给这些国家提供疫苗和帮助，建立疫情缓冲区，才能减少输入压力。

通过相连的领土和航班，印度的疫情已经输出到了其他国家。尼泊尔、巴基斯坦、缅甸等国的病例都在加速增多，而一趟来自印度的航班，就给香港输送了53个病例。在加拿大，来自印度的旅客只占抵达者的20%，但是却占入境确诊者的50%。

印度的疫情对中国内地有什么冲击呢？

中印领土相连，但是双方的军队在边境已经脱离接触；中印之间的直航，在去年就已经中断，一直没有恢复，之前来往中印之间的旅客，需要通过第三国转机，一般会选择尼泊尔。4月28日，尼泊尔政府宣布禁止外国公民通过尼泊尔国际机场转机第三国。这个新措施，将截流来自印度的旅客。

之前已经中转来到中国国内的旅客，虽然可能已经被传染，但是经过14天的隔离、检查，病毒继续在本土扩散的几率基本为零。中国检测、隔离的措施可以傲视全球，如果在这样严防死守的政策之下，还感觉不安全，那么这个星球上已经没有能让人感觉安全的地方了。

|图/这些印度患者已没有病床可用，他们只能躺在地上，接受吸氧治疗。

所以，在目前的情况下，虽然印度疫情很严重，对中国直接造成的压力不大。别说是来自印度的变异病毒，即便是其他地方的病毒，也不可能在中国造成严重的疫情。但是，这并不是说中国就平安无事。

即便不考虑非中国国籍的华人，中国在印度还有使馆工作人员，也有一些中国公司的外派工作人员，还有之前到印度的旅游者。这几千人因为疫情，不得不滞留印度。如何帮助他们渡过这次难关？这是一个无法回避的问题。

中国目前疫苗接种剂量已经破2亿，基本与美国相当，但是考虑到人口基数，接种率不比印度高多少。因为抗击新冠将是一个持久战，中国不能一直指望严防死守的高成本政策，只有加快接种疫苗的速度，才能面对疫情后的开放世界。

不仅如此，病毒没有国界，中国还得考虑周边的国家，应该给这些国家提供疫苗和帮助，建立疫情缓冲区，才能减少输入压力。

之前来自缅甸的输入病例，已经导致了云南瑞丽的疫情。目前瑞丽的疫情已经解除，有报道说，中国已经在当地给缅甸人提供疫苗接种服务。

2021年4月27日，中国、阿富汗、巴基斯坦、尼泊尔、斯里兰卡、孟加拉国六国外长举行合作应对新冠肺炎疫情视频会议。在这个会议上，中国外长王毅提出了“设立中国南亚国家应急物资储备库”的倡议，表示中方愿意在六国合作机制框架下，通过无偿援助、商业采购、灌装生产等灵活方式，推进同各国的疫苗合作，让南亚各国人民获得更加多元、稳定的疫苗供应。

2020年，中国已经打完了新冠抗疫的主场。2021年，全球疫情尚未结束，中国的抗疫也没有结束。

参考文献

[1] J. Wise, Covid-19: The E484K mutation and the risks it poses, BMJ, 372 (20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