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疲劳》① | 转世投胎，我从地主变成一头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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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为您带来莫言的小说《生死疲劳》。

故事从上个世纪开始，历经新中国成立，改革开放，再到我们生活的当代的50年岁月，莫言用奇幻而真切的笔法，向我们讲述了西门屯三代人的兴衰沉浮，以及主角西门闹转世几辈子的命运波折，是一本借六道轮回，书写历史变迁与农民命运的史诗巨著。

莫言将迷幻现实主义与民间故事，历史以及当代社会现实相结合，叙述风格和写作手法独树一帜，令《生死疲劳》这部小说充满了无限的想象力。

今天让我们共同来阅读《生死疲劳》的第一章：地主西门闹转世为驴。

伸冤转世

我叫西门闹，曾经是一个地主。

西门屯是我的家，是生我养我的地方。

那时候，村子里要搞土地革命，我支持，分地分家产，我都没觉得算啥，但是凭什么把我就地正法？

我在地府呆了两年，十八层的酷刑我挨了个遍，来来往往的灵魂都敬我是个汉子。我也不想天天受苦，可我不服啊，一定要重新回去讨一个公道！

这不，阎王爷为了逼我放下怨气赶紧投胎，今天把我扔油锅里滚了半天，最后捞出来拉到殿上。

“西门闹！你还闹不闹了!”阎王爷不知道问了多少次这个问题了。

我还闹不闹，你说我闹不闹！我心里委屈，铆足了劲地喊：“冤枉啊！我西门闹是十里八乡都知道的大好人，捐钱建了多少祠堂！谁不念我一句好？我不甘心啊！”

阎王爷估计是实在受不了我了，从桌子上扔下一块令牌，告诉我可以回去了。我心里一顿狂喜。

阎王爷无奈道：“知道你冤，本官这就让你回去，去吧！”我被拽出殿外，两个鬼差忽地泼了我一身东西。

“两位大人，这是什么呀？”我小心翼翼地询问，“驴血！帮你重铸肉身的。”我听了心里又是一喜，这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我们路过了奈何桥，一个老太婆舀了一大碗味道奇怪的汤水，这大概就是孟婆汤了。我当然没喝，喝了就没办法回去复仇了，我就这么昂着头离开了地府，一阵眼花就回到了人间。

我站稳身子，发现已经到达了西门屯的村口，两个鬼差拉着我轻轻飘起来，飞一般朝着我的旧宅子前进。在路上，我看到了村子里那个大嗓门的男人洪泰岳，驾着原来属于我的马车。

一路上没有人能看到我，我就这么左顾右盼的到了我曾经的家。

我刚想要谢谢引路的恩情，结果一转头就看到两个鬼差在笑。他们一推，我如同从云彩上掉了下来一般，天旋地转的晕了头。

身边有人喊：生下来了！生下来了！我第一眼看到了一块青灰色的驴屁股，心里咯噔一下，坏了！

我被阎王爷骗了！居然变成了一头四蹄雪白的毛驴。

我微微抬起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蓝脸。蓝脸是我家的长工，是一个大雪天，我在关帝庙前捡到的孩子。

没想到两年不见，这小伙子变得魁梧起来，像个能撑起家的汉子了。

蓝脸朝身后喊着，快拿条毛巾来，只见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小步跑着进了驴棚，分明是我的二姨太白迎春！

西门白氏与我成亲以后，一直没生下孩子，迎春是她的陪嫁丫头，给我生下了两个孩子，可孩子都生完了，这大肚子又是怎么回事呢？

这时候我好像拥有了透视眼，一眼就看穿了迎春的肚子，那里面的婴儿即将出生，他的脸上长着跟蓝脸一样的胎记。

蓝脸这个王八蛋！当年我就不应该把你救回来，叫我干爹，结果我刚死了两年，你就成了西门家的主人了？

我心中的火气越来越大，最后腾地站了起来，蓝脸不知道我的想法，满心家畜下犊的喜悦。

院子里传来孩童嬉笑的声音，那两个声音喊着爹娘，我费力的走到驴棚门口，看到那两个三四岁大的孩子被蓝脸抱回屋子里去。

那本来是我的孩子啊，他们一个叫金龙，一个叫宝凤，我当年指望着成龙成凤的孩子，就这么喊着别人叫爹。

这一天是1950年元旦，白迎春在傍晚生下了蓝脸的亲生儿子蓝解放。

北风呼啸的夜晚，时代早已抛弃地主西门闹，仅留下了新生的我。

入社风波

转眼冬天过去，我渐渐长成一头半大的驴。

这有什么办法呢？驴的习性让我变成了一头快乐的驴子。隔壁家男人姓黄，叫黄瞳，他娶了我的三姨太秋香，秋香还给他生了两个女儿，叫黄互助和黄合作。

就这样，五个孩子在开春的暖阳中疯长着。

这一天我啃着院子里的一棵杏树，洪泰岳看见了大喝一声，甩过来一块石片，在我身上划出一道殷红血迹，我干嚎了一声跑到主人蓝脸身边。

蓝脸见我一瘸一拐的跑着，扭头对洪泰岳大喊：“老洪，你凭什么打我的驴！”

洪泰岳拍了拍屁股上的牛皮枪套：“它再啃，我就把他枪毙！”

我上辈子落难就是洪泰岳搞的鬼，这辈子我第一个就要把他拉下马。

洪泰岳此时指着蓝脸，大骂他缺乏革命意志，竟然娶了地主的小老婆：“蓝脸，你就应该娶西头的苏寡妇，虽然她一脸麻子但是人家是无产阶级啊，娶了她能让你保持节气到底！”

蓝脸盯着洪泰岳那张凶恶的脸问：“那苏寡妇这么好，你咋不娶她呢？”

洪泰岳气得大喊：“你不要跟我调皮，我念着你是好出身，处处帮你，我给你一个入社的机会，你入不入？”

蓝脸冷哼一声转身就走，洪泰岳怒极反笑：“好你个石头蛋子腌咸菜——油盐不进啊，现在我来动员你，以后你跪着求我我都不会同意！”

蓝脸耷拉着眼皮说：我不入，更不会下跪求你，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洪泰岳又不能真的伤人，就随手抓了看热闹的黄瞳一顿训斥，蓝脸没理会他们的争吵，和迎春一起清洗了我的伤口，他那只大手始终放在我的脖子上。

“驴啊，你要快点长大！”

白氏遭刑

一九五一年十月份，我刚跟主人蓝脸从镇上挂蹄铁回来，刚进村子，看到许多人往我家那边跑去。

这帮人是为了什么呢？自然是为了我还是地主的时候攒下的金银财宝。

原来今天下午村子挖土，突然挖出了一大缸我曾经埋起来的珠宝，村里的人眼睛都绿了，而洪泰岳那个贪婪的家伙，竟然带着一大群人把西门白氏给绑了起来！

洪泰岳循循善诱，让白氏说出剩下的财宝藏在哪，白氏哭个不停，哽咽地说：“村长，俺真的不知道，那块地不是俺家的地，咋可能往别人家地里埋东西。”

听着老婆的哭声，我再也忍不住了，用力挣开绳子，一脚就踢开了栅栏，直奔关着白氏的屋子。

“妈！咱家驴跑了！”金龙在后面喊。

隔壁的黄瞳，灵巧的踩住了我的缰绳，我一个扭头就把他带倒在地上，几个民兵围了过来，我左摆右摆，还是冲进了屋子，撞碎了不少东西。

这时候，洪泰岳那个老东西挂到了我的身上，我今天还真就要让你知道什么叫报复，我带着他一路冲到门口，一个扭身，把他撞到宽厚的门框上。

洪泰岳闷哼一声从我身上掉了下去，我就势前冲，根本没人拦得住我。

可大门锁上了咋办？说出来你不信，我铆足了劲儿助跑，四脚一蹬，从不算特别高的围墙跳了出去。

从那以后，老蓝家那头驴会飞的事情，就越传越邪乎了。

结语

转世为驴荒不荒唐？更荒唐的是还投胎到了自己家里，接下来西门驴会经历怎样不同的驴生呢？

让我们明天继续阅读《生死疲劳》的第二章：世事难料西门驴失蹄。

图源：电视剧《大宅门》剧照及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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