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按摩行业的视障者依旧走不出被圈养的命运
提到视障群体的就业，我们第一个就会想到推拿按摩，但推拿按摩并不一定适合所有视障人。
在互联网高度发达的今天，包括视障人群在内的残障群体完全可以在网络上做与健全人相同的工作，并不会有人觉得有什么异常。
其中最为普遍的工作职位当属客服。今天这篇文章就让我们一起走近视障客服，走近视障非推拿行业的工作者。
和大多数视障客服从业者一样，我从事这份工作的初衷并不是因为我很喜欢客服的工作，而是因为我并不喜欢推拿按摩的工作，而且因为身体的原因，我并没有太多的选择。
▲一位女性视障按摩师正在给一名顾客做按摩（图源：网络）
当我收到视障客服培训招聘消息时，正值上家公司在裁员，迫于生活压力，我义无反顾地参加了培训。
提供这次培训的公司是专项做视障就业的，他们通过合作外包的方式争取到一些互联网企业的岗位名额，并通过集中培训的方式处理工作中遇到的障碍，帮助我们成功入职。我们接触到的第一份相关工作便是云客服。
初次与进线客户对话时，我十分紧张。怀揣着对新工作的满腔热情，我暗下决心一定要做到最好。
这个岗位以处理账户类问题为主，通过在线打字的方式在限定时间内回复进线客户，解决他们的问题。
这份工作没有底薪，工资是按件计费的。客服工作时间以一小时为一个班次，每天最多可选六个班次。
▲带着耳机正在电脑前工作的一名视障客服（图源：网络）
尽管平台那边也会放宽一些班次，但由于工作业务相对简单，僧多粥少，所以即便每周有2次的选班机会，很多客服也常常抢不到理想的班次。
遇到特殊节日，每天可选班次的数量会由六个放宽到八个，但进线会员数量就会比平时要少。
即便这份工作带来的收入无法解决大部分人的温饱问题，但突然爆发的疫情和可在家办公的工作模式，还是让很多视障者踊跃报名。
有人来就一定会有人走。在与我同一批培训的几个伙伴们里，有的人最终又回到了按摩店，有的人开始接触有声演播，也有人在学习音频后期。
由于暂时没有较长远的规划，我选择继续留了下来，也在偶然下接触了公司的另一个项目，于是我便有了一份较为稳定的电商客服的工作。
▲带着耳机使用手机的一位女性视障者（图源：网络）
这个岗位是从一家互联网公司外包过来的。这家公司的规模较小，对残障客服的需求量并不大，只提供了几个全职名额。
这家公司也不会给员工上稳定的社保。不过好在公司的后台系统对读屏比较友好，工作中若出现一些读屏不支持的环节，在收到我们的反馈后，他们也会及时做出一些调整。
做电商客服的业务范围就相对较广了，工作中需要接听热线电话和拨打回访电话，同时也需要在线解答客户的问题。
接听热线电话和拨打回访电话对于视障者来说可能还好，但在线解答客户问题就不一定容易了。虽然我们可以用语音输入和读屏软件来实现基本的无障碍，但如果客户发来图片，那对那些无视力的伙伴来说，就真的无能为力了。
这时管理员会通过一些个性化的调整来应对一些技术上无法解决的障碍，比如会将他们与视力相对较好的同事排在同一班里。这样，他们在互相协作下日常工作基本不受影响。
而热线接听其实也是非常考验专注度的工作，当客户来电时，客服需要一只耳朵佩戴会话耳机倾听客户诉求，另一只耳朵则佩戴连接到电脑的线控耳机来听读屏里的信息，以便及时给客户处理问题。
当我从事电商客服后才发现，这个工作中最常被人诟病的视障者容易打出错别字的问题其实是因人而异的，而非一个普遍的现象。
比如一些客服使用放大镜，却常常会因疏忽而打错字；而那些比较严谨负责的客服，他们使用读屏软件，却从未在与客户的会话中出现任何错字。
他们会在遇到不确定的同音字时及时查阅或询问其他同事，如“大贩店”的“贩”是贩卖的贩还是吃饭的饭。在确认无误后，他们通过全拼和组词的方式正确地将字打出来。
尽管视障者基本可以做好这份工作，但由于这份工作本身的可替代性较高，有些员工也会离开。
小W就这样离开了公司，也离开了互联网行业。
▲一位视障者拿着盲杖走路的脚部特写（图源：网络）
离职后他的生活就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他不再享受免费的宿舍，不得不自己租房，找工作。不过他在疫情爆发前及时地找到了一份银行卡推广的工作。
比起收入稳定且较安逸的客服，他这份工作要辛苦很多，基本全年无休。当我们在空调房里抱怨着工作的繁琐时，他则需要穿梭在商场、银行、饭店等各大人流密集的场所去推他的卡。
每次出门推卡时，他都需要背上帮别人办卡的厚重设备。设备屏幕的字太小也不支持读屏，这给他造成了一些困扰，但他较强的交际能力依然让很多人愿意办他的卡。
一个月下来，他比以前黑了好几个色号，但收入却也相比之前翻了好几番。
我的另一个朋友小L虽然也放弃了客服工作，但却选择继续留在了互联网行业。经过一段时间的学习后，她做起了自己的第一家淘宝店，并和男友选择了一个离各自老家都比较近的城市开始租房生活。
一年后，他们经营的两个店铺都稳定了下来，于是他们便开始面试一些新的工作机会。他们共同努力通过了考核，顺利留在了同一家公司，从此开始在线销售的工作。在经历了初期的煎熬后小L渐渐适应了高压的工作模式，绩效也不断上升。
在见证了朋友们一个个离开舒适圈走入社会后，我们也开始蠢蠢欲动，想要更好的实现自己的价值。
然而这几年我们在一个圈养式的环境里待得太久，做六休一的工作制度缩短了我们自己的时间，导致一到休息日我们就只想休息，失去了社交和学习的兴趣，没有交到什么新领域的朋友，也没有学到什么新知识。
在一次生病就医后，我终于意识到了一份具有社会保障的工作的重要性，也开始尝试去面试新的工作。
但普通的客服岗位依然对视障者极不信任，当我带着两年的客服经验自信满满地投向各大企业时，我依然会因视力问题而被拒绝。偶有面试成功的，却又因为不愿意提供无障碍办公条件（如稍微往跟前挪一挪电脑）而不得不放弃。
而几次的求职失败也让我意识到，专项的残障岗位不能解决大部分人的就业问题。
▲一只触摸盲文的手的黑白照片（图源：网络）
当我从这些可替代性强的，许是出于人文关怀开设的岗位中走出来时，那些所谓的工作经验并不一定会被招聘者看重，在绝大多数招聘者眼里，他们只看到了我们身体的残障。
尽管视障客服行业的发展还不完善，我们还走不出外包的保护圈，但这个行业的兴起终究让一部分视障者开始尝试走出壁垒，看到了更多可能性。
相信在互联网高速发展的未来，我们会有更多的岗位去探索，也期待更多的企业能加入进来。
作者丨瞌睡妮妮
先天性视力障碍者，工作之余只想躺平的一条咸鱼，爱睡觉，爱旅行，爱学习
编辑丨咸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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