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了疫情的洗礼,经历了双黄连的笑话,最终中医迎来了这样一份法律意见稿。5月29日,北京市卫生健康委员会发布了《北京市中医药条例(草案公开征求意见稿)》:|《北京市中医药条例(草案公开征求意见稿)》第三十六条、五十四条。这简直是中医的巅峰时刻,「二千年未有之局面」:从此,谁批评中医,就可以抓谁。开辟这样局面的幕后英雄是谁?这样的法律草稿出自何人之手?如果这样的法律草稿能通过,为中医地位立下如此功勋的幕后英雄,不可埋没,应该广为宣传。《黄帝内经》云:「阴阳平秘,精神乃治,阴阳离决,精气乃绝」。可是,如今一向讲求「阴阳平秘」「阴阳平衡」的中医,忽然就横眉怒目,对批评者拿起了明晃晃的法律宝刀,这是响马还是中医?孔子说,「君子有三戒:少之时,血气未定,戒之在色;及其壮也,血气方刚,戒之在斗;及其老也,血气既衰,戒之在得」。这番话是传统文化的范围,持刀护卫中医的护法者应该能看得懂。孔夫子这也在是告诫你们啊:为了中医的生意,要用法律手段整别人。这是连犯两戒。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中医要是治病神奇,哪还用得着立法禁止别人议论,自然无数病人都来踩中医门槛。如果治病不行,又爱吹牛,还要立法禁止别人批评以维持体面,那是山大王做派。作为一门传承千年的经验之学,虽然遭遇现代医学的冲击,但中医再不济,也从没像今天这样失去体面。——张从正(金代医学家,四大名医之首)
|《儒门事亲》,张从正编撰临床中医著作,秉承「唯儒者能明其理,而事亲者当知医」之思想。据《吴江县志》记载,明崇祯十四年(1641年),民间曾爆发过一场大规模的致命性鼠疫,蔓延至整个华北地区及南方各省。当时的人们将这场疫病称作「疙瘩瘟」,因为患者的身上一开始会鼓起一个肉疙瘩,之后用不了多久就会发病死亡。遗体无法得到及时处理,便会导致病变传染。《大名府部纪事》中记录了当时足以压垮明朝的惨状,堪称人间炼狱一般:但除了旱灾和瘟疫的威胁,不少民众还死于医生的错误诊治下。由于疙瘩瘟的发病特征与外感病症存在相似之处,而东汉医圣张仲景的《伤寒论》,又是古代治疗外感病症的权威书籍,所以大批的医生因循守旧,依照古籍中的相关记载开方抓药。传染病医学家吴有性亲身经历了此次瘟疫,他观察到因为愚昧无知,而带来的「枉死不可胜记」,于是将批评的矛头,指向了那些墨守成规的平庸医生:「嗟乎!守古法不合今病,以今病简古书,原无明论, 是以投剂不效,医者彷徨无措,病者日近危笃,病愈急,投药愈乱,不死于病,乃死于医,不死于医,乃死于圣经之遗亡也。」遵循古法却不合乎今病的诊治,将希望寄托于古法之中,这是多么的不明智啊。病情越加重,就越会乱投医,那么就算患者不死于疾病,也会死于错误的诊治,或是古籍经典之手。看来,吴有性指明这个古法与今病的道理,我们现代人反倒是越活越回去了。「非欲后人知我,亦不避后人罪我」
他医术高超,颇有名声,却在精研岐黄的时候,发觉「古人脏腑论及所绘之图,立言处处自相矛盾。」在古代社会,人们必须遵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毁伤」的孝道,解剖人体是被绝对禁令的,一旦触犯就会被判处死刑。但这样一来,医学所赖以发展的解剖学知识,就会长期存在着错误而不能更正。于是,王清任背负着封建礼教维护者的骂名——「教人于胳堆中杀人场上学医道」,潜心研究解剖学近30年。嘉庆二年(1797年),王清任前往滦县稻地镇(今属河北唐山市)行医时,恰好遇上「瘟疹痢症」的流行病,每天都会死去孩童百余人。王清任便冒着染病的危险,一连十多天,都泡在尸体堆里。他与古医书所绘的脏腑图进行对照,发现有许多不相吻合之处,于是重新绘制了《亲见改正脏腑图》。|《亲见改正脏腑图》,王清任题写:「余将亲见诸脏腑显隐之形,绘于其后。计四十二件。」
嘉庆四年(1799年),他听闻有一女犯将被判处剐刑,立马赶赴刑场。仔细观察割裂的肢体后,王清任观察到成人与小儿的脏腑结构大致相同。而后他又向领兵官员恒敬求教,明确了人体内脏上下的分界线。除此之外,王清任还多次「以畜较之,遂喂遂杀」,进行动物解剖的实验。终于,秉着「唯愿医林中人……临症有所遵循,不致南辕北辙」的心愿和态度,王清任在逝世前一年,著成《医林改错》一书。「诚中国医界大胆革命论者,其人之学术,亦饶有科学的精神。」
中医面临的挑战
中医面临的最大挑战,当然是1840年国门被打开后,强势来袭的西医东渐。
西医东渐的说法,其实并不算准确。更准确的,应该是从西方传过来的现代医学。
现代医学的内核是「科学的精神」,这是中医的传统哲学无法力敌的。到了民国,西医已成大势,树立了牢固地位,而中医不复成为社会需求。
像是地质学家丁文江、著名学者陈独秀、傅斯年等等,都自称「科学不得毁其信仰的节操,宁死不吃中药不看中医」。还有一些激进派人士,将中医视为「全盘西化」的最后障碍,抨击中医行医者不过是些「依神道而敛财之辈」。
在鲁迅的笔下,中医中药则成为吃人血的骗子。
医学家余云岫更是提出「废止中医案」,当然,他的本意是不用区分中医西医,应该都统一于现代医学之下。
余云岫的看法看似激进,其实有洞见。他对中医的否定,不是否定中医所有的疗效,而是认为中医在医疗卫生体系上无作用,有效的医疗体系,还要是依靠现代医学上的原则来组织。
但中医学圈敝帚自珍,并且总抱着「夷夏之别」的态度,对被纳入统一的医学体系反应强烈,组团请愿。
最终「废止中医」并未成功。而且从此还落下了中西医之争。
中医会饱受质疑和批评的致命伤就在于:「不科学」。所以中医也做了一系列调整,比如:
(1)创办近代中医学校,改变师家相传的秘制传统模式。在中医教学上,主张中西医并授,注重学术的临床实践,并吸取西医之专长。(2)设立近代中医医院,改变私人运作的医馆医学关系。(3)筹建中医团体和学术期刊,打造中医交流宣传平台。|1931年,紧密连结政府与中医的中央国医馆应运而生。最终,国医(中医)采取了二分法,他们接纳了西方医学的器具、解剖及生理形质,但是在触及中医之「根」时,比如伤寒、六气等基础理论,国医却不愿让步。就在这样「非驴非马」的尴尬困境里,现代中医学形塑成十分复杂的面貌。历史学者熊月之曾在《西学东渐与晚清社会》中指出:中西医学在近代的命运:「恰似一面巨大的文化透镜,聚敛着百年来中学与西学、传统与现代、民族主义情绪与科学思潮、农耕文明与工业文明、都市化与田园情结等各种冲突与张力。」中医与西医的冲突,本质上是传统与现代的冲突。
中医为了一股不被「完全西化」的执念,也确实千方百计的做了努力。
「循学术之无国界之公例,研习其真理而为吾医学臻完善焉则诸君所成就必有以杰出其群,宣国粹之光华。」其实,只要是在科学精神的轨道上,无所谓中西方之分。反过来说,如果能用科学改造国粹,形成蕴含科学精神的中医,非要坚持保留中医,也无不可。科学本是一种探索知识的理性方式,它跨越了民族、国家、疆域的界限,中西医之间也本不该势如水火,而是相互促进、批评和检验。屠呦呦的青蒿素便是一个明证,虽不能说是中医药的胜利,但它打开了中西药结合研发的新视界。还有一脉不通
但是,中医的科学改造是一回事,请来法律强制权力来保驾护航,那是另外一回事。
对中医的维护如果到了《北京市中医药条例(草案公开征求意见稿)》的地步,对反对中医的人要予以法办,那中医圈就到了救人还没看到效果、害人已经立竿见影的地步了。宋代的周密,在《癸辛杂识别集·襄阳始末》记载了这样一段话:
「夫当人言汹汹,所幸众言纷纷,古今所恃以立国于天地间者,独有此一脉。言脉犹活,国脉其有瘳乎,欲行求言,皆谬论也。」
中医圈人士,请细评这话。弄懂了,再去翻《黄帝内经》、练中医手艺。世界虽大,我们想邀各位学友一起去看看。下载「知鸦」APP,7天免费畅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