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起源于英国首相约翰逊(Boris Johnson)的首席特别顾问卡明斯(Dominic Cummings)。他在出现新冠病毒症状后,违反自己参与制定的新冠病毒感染者应该居家隔离的规定,带着同样有症状表现的妻子以及4岁大的儿子从伦敦开车到400多公里外,位于杜伦(Durham)的父母家中。媒体还报道说,卡明斯并非一直待在父母家隔离,他还出现在杜伦附近的景点巴纳德堡(Barnard Castle)。对于这件「小事」,英国人表示非常愤怒,媒体纷纷围堵,多名议员要求卡明斯下台。如今,要求卡明斯辞职的保守党议员,已经超过了35个,大约占了保守党议席的10%。而多名反对党领袖也联名致信首相约翰逊,让他解雇卡明斯。不仅如此,为了表示抗议,保守党议员,苏格兰事务副大臣道格拉斯·罗斯(Douglas Ross)在卡明斯接受媒体采访后第二天(5月26日)宣布辞职。罗斯在辞职信中表示,他无法对那些按规定待在家里的民众说:
「他们全都错了,只有政府高级顾问是对的」。
(They were all wrong and one senior adviser to the government was right.)
| 苏格兰事务副大臣罗斯(右)和英国首相约翰逊(左)。罗斯的辞职,让国会又搅成一锅粥,顺便给约翰逊添了堵。在被报道违反居家隔离规定后,公众和媒体需要他给个说法。于是,在多方压力下,卡明斯周一(5月25号)在唐宁街10号的花园里公开接受采访。他说起话来磕磕绊绊,他为自己辩解说,隔离政策并不要求人们在所有情况下都待在家里(stay at home),某些情况下可以有例外。| 5月25日,多米尼克·卡明斯就自己是否违反封锁禁令一事接受采访。
视频来源:The Guardian
他口中所谓的「例外」,是指他和妻子都出现了新冠病毒感染症状,如果确诊乃至病重,需要有人来照顾年幼的孩子。
如果只是因为这个原因,一些人还是表示能理解,谁在生死关头不顾念孩子呢?
但问题是,违反隔离规定回父母家,怎么还出现在父母家附近的景点?他说因为自己出现了新冠症状,为了保证能顺利开车返回伦敦,他开车去巴纳德堡测试他的视力状况。
问题又来了,他出现在巴纳德堡的那一天,正好是他妻子的生日,时间上是不是太过巧合了些?
比起他结结巴巴的访谈以及模棱两可的回答,他的态度倒是明确得很。他说,并不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后悔(I don't regret what I did),他说自己有理由(resonable);他还说,自己不会,也没有考虑过辞职。对于规则意识强烈的英国人来说,这无异于是挑战他们的底线。
为什么民众依循政府规定待在家里,不能和家人团聚,不能探望患病甚至死去的亲属,但卡明斯却全然不把规则放在眼里?尤其是卡明斯还「拒不认错」,真是让英国人感到愤怒至极。就像已辞职的苏格兰事务副大臣罗斯所说的那样,由于政府提出的居家防疫措施,无数英国民众老老实实待在家里,被迫跟患病的家人分开,甚至没有机会跟死去的亲人好好地道别。那凭什么手握重权,身处高位的人,就可以摆脱统一规则的束缚?
更何况,这份规则还是由这些人制定的。要求别人去做自己要求的事,自己却不遵守,这难道合理吗?他的采访报道迅速霸占了几乎所有英媒的头版头条。而且它们采用的标题基本相同:「no apology,no regrets」(不道歉,不后悔)。 图片来源:The guardian、Daily Mail、The Daily Telegraphy、The Times、Daily Mirror、FT、Daily Express、The Sun、Metro不管是正经八百的《卫报》《泰晤士报》,还是像《太阳报》这样的小报,都为卡明斯「死不悔改」的态度感到恼火。民众和媒体恼火的原因,也很简单:对破坏规则的人,难以忍受;对破坏规则还理直气壮的人,难以原谅。说实话,卡明斯并不是第一个违反政府隔离令的公众人物,在他之前,苏格兰首席医疗官凯瑟琳·卡尔德伍德(Catherine Calderwood)和流行病学家、政府科学顾问尼尔·弗格森(Neil Ferguson)都被爆出在「封城」期间不遵守居家规定,而两人也都在事情曝光后,辞去了相应职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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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意思的是,面对这种给自己惹麻烦的队友,首相约翰逊不仅没有置身事外,还「力挺」卡明斯。就在卡明斯接受采访的前一天(5月24日),约翰逊在疫情通报会上主动提及卡明斯的事情。他说,自己已与卡明斯长谈过,认为卡明斯的行为事出有因,他「别无选择」(no alternative),只是「遵循了一个父亲的直觉」(followed the instincts of every father and every parent)。而卡明斯在达勒姆也并没有和他的父母家人住在一起,而是单独住在附近的房子里,这没有违反居家隔离的「精神」。约翰逊也明确表示,他不会辞掉卡明斯,因为后者在各个方面都「负责、合法、正直」(acted responsibily and legally and with integrity)。然而,不管议员还是民众,都对约翰逊的说法并不买账。就连同为保守阵营的媒体《每日邮报》也在约翰逊表态后随即发文《他们在哪个星球上?》(Which planet are they on?),表达了对约翰逊和卡明斯的质疑和批评。受卡明斯事件的影响,约翰逊的净支持率(支持率-反对率)在四天内暴跌了20个百分点,从5月22号的19%降至25号的-1%,直接跌到负值。同时,根据英国市场调查和数据分析公司YouGov5月26日发布的数据,有59%的英国人认为,卡明斯应该辞掉首相高级顾问一职。| YouGov就卡明斯是否应该辞职所做的民意调查。就连在脱欧公投时支持脱欧的群体中,希望卡明斯辞职的比例也超过了半数。
卡明斯被媒体称为「鲍里斯背后的男人」、「鲍里斯实际上的参谋长」。如果说约翰逊是英国版川普,那卡明斯就是高配版班农。
作为约翰逊的高级顾问,卡明斯的名字与约翰逊的「脱欧大计」从来没分开过。身为首相的牛津大学校友,卡明斯和约翰逊共享了一套精英价值观。约翰逊在英国脱欧公投之前,就是以「疑欧派」的身份闻名于英国媒体。
而卡明斯对欧洲的态度,也非常强势,他主张「硬脱欧」。在他看来,离开欧盟的英国,可以通过建立新的体制模式,在国际社会和人类最重要的核心问题上发挥关键作用。在2016年脱欧公投中,卡明斯提出「Take Back Control」的口号,在社交媒体上花费大量力气,制造舆论,以左右和影响选民。也是在负责「脱欧」运动的过程中,卡明斯与同样力主「脱欧」的约翰逊结盟。约翰逊对卡明斯极为信任和依赖,上台后即任命了卡明斯为自己的首席特别顾问。在保守党大胜的2019年大选中,卡明斯也发挥了重要作用。有声音称:(Of course Dominic is running the show.)不只是脱欧和大选,在外界看来,卡明斯是英国首相府里当之无愧的「二把手」。卡明斯行事和他的打扮一样,不修边幅,冷峻强硬,还经常与国会议员发生争执。他曾直接批评前脱欧大臣戴维斯(David Michael Davis)「懒得像瘌蛤蟆」(lazy as a toad),也因此成为前首相卡梅伦口中的「职业精神变态者」(career psychopath)。或许正因为卡明斯的「变态」精神,使他得到约翰逊的青睐,也成为了英国政坛雷厉风行、掌握话语权的重要人物。不过如今,卡明斯的性格和作风,使他和首相约翰逊都陷入了一场危机之中。对约翰逊来说,他在确诊新冠后因为自身勇气而获得的人气,在这件事上打了折扣。现在,他一边是持续下降的支持率和漫天声讨,一边是自己的得力「心腹」,他该如何选择,无疑是个难题。也许对于一些人来说,卡明斯只是做了一件人之常情的「小事」。但如果每个人都从自己的立场出发,随意打破或无视规则,那规则的制定还有什么意义?规则的公平性又何在?想想,一个连规则制定者都不讲规则的社会,一个规则制定者只想着用规则来限制别人,来为自己谋好处的社会,有什么未来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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