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呼吸化为空气

医院里每日都有着恐惧、悲伤、绝望的死亡，但也有着喜悦、激动、期待的新生。让一个医生体验每一个病人的痛苦喜悦，和所有病患休戚与共，对其而言无疑是一件苛刻的事情。

因此，想要更好地在这样的环境中持续运转，医生必须给自己的感情外套上一层防护罩。一个情感碾压理智、成天为病人的不幸而唉声叹气的医生，显然无法胜任医生这种需要随时做出客观正确判断的工作。

但易地而处，患者希望自己面对的是一个单纯的医疗工匠吗？当理智压倒情感，医生完全扮演治疗的工具这样的角色，他们的神圣性又体现在哪儿呢？或者说，医生这种职业还具有神圣性吗？

情感与理智究竟孰轻孰重呢？如果都很重要的话，那各自应该占多少比例呢？

保罗·卡拉尼什可能是告诉你这个答案的最佳人选。

保罗·卡拉尼什是美国著名的神经外科医生，斯坦福大学英语文学及人体生物学双料学位，剑桥大学科学史与哲学研究硕士学位，耶鲁大学医学院博士，曾获得美国神经外科医生协会最高奖。

然而，就在保罗即将攀升人生巅峰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得了肺癌，4期。过去六年来，他看见过很多次别人患这样的重疾的情形，每次他都怀着微茫的希望，想帮患者找到某种可能有效的疗法。但这次患者成为了他自己。

一个风华正茂的医生，变成了走向生命尽头的患者。

角色互换，他将从他如何成为医生到生命垂危的事迹全部记录在《当呼吸化为空气》一书中。

| 《当呼吸化为空气》

原作名: When Breath Becomes Air

作者: [美] 保罗·卡拉尼什

译者: 何雨珈

出版社: 猫头鹰文化·浙江文艺出版社

出版时间: 2016年

保罗一开始并不想成为医生，反而更喜好语言与思想。随着他对产生思想的大脑的进一步研究，他发现神经科学为大脑奠定了最优雅的基本规则，医学或许才能搭建起生理、文学与哲学的桥梁。

但当医生比他想象中的煎熬艰难得多，他是一个同理心极强的人，但正如之前所説，医生不可以情感丰富。在他去医院实习的时候，指导他的医生并没有做什么说明和指导，只是交给他一份四十三个病人的名单：

「我只需要跟你说一件事：他们永远可以给你带来更多伤害，但他们无法让时间停止向前。」

这是病人的磨难，也是他的。

作为神经外科医生，他们要面对的不仅仅是如何保住病人性命，还有怎么样的生命才可以值得继续活下去这种问题。

如果生命想要继续，你可能会失去眼睛、手脚、行走的能力，你可能会失去个性，变得残缺，忍受抽皮扒筋之苦，这样的话，你是否还应该坚持走下去？

病人们对这些问题有着不同回答。等到保罗成为病人，真正位于生死之交的时候，他才从死亡中领悟到了生命的意义，给出了他自己的答案：

「我无法前行，但我仍将继续前行。」

患者的身份也让他明白，病人们去医院所寻求的，不是医生们脑海中的科学知识。的确，科学在研究中是最坚实的后盾，但科学却很难去解释人类的爱恨嗔痴、伦理道德，病人们对死亡的恐惧不是靠冰冷的数据就可以缓解的，还需要医生温情的关怀。病人只有从消极的情绪中脱离出来，获得稳妥的真切感，才能更好地认识生命的温度与价值。

作为一个医生，保罗深深地相信，他的职责，不是延缓死亡或让病人重回过去的生活，而是给病人们庇护与看顾，缓解他们因病魔带来的阵痛，直到他们可以重新站起来，想清楚今后何去何从。

医生和病人之间的关系有时候仿佛是前者对后者的绝对掌控，病人将命运交予医生，与死神抗争，但有时候却是双方抱团取暖，因为哪怕再强硬，医生也不是铁石心肠的人，他们也是需要希望的。

医生与病患、生存与死亡，在保罗这里就此达成和解，他重新回到了医院，肩负着医生与病患的双重身份，全力生活到最后一刻。

医生将人们带到了这个世界上来，又见证着人们生命的蜡烛缓缓熄灭。医生所面对的不仅仅是冰冷的机器，还有躺在手术台上温暖的活生生的人，这关系着一个个心惊胆战的家庭，由而医生身上背负着沉重的风险与压力，这种压力使得医生不得不与病人拉开一道巨大的鸿沟。

但医生之所以为白衣天使，就在于医病之外，医生还可以将病人病前和病后的生活连接起来，让病人可以安稳地度过这一段疾病的时光。医生不仅仅可以医疾，在病人最脆弱最无力的时候，医生是可以给病人带来活力与温馨的人，就像保罗·卡拉尼什所领悟的，医生的责任，还在于医人。

医生见证生前的呼吸化作死后的空气，可以不用悲痛欲绝，但也须静静守护那浅浅的呼吸化为空气，这是医生的神圣性。

正如许多医学生在开学第一课学习的希波克拉底誓言所述：

「今我进入医业，立誓献身人道服务；并本着良心与尊严行医；病患的健康生命是我首要顾念......生命从受胎时起，即为至高无上的尊严；即使面临威胁，我的医学知识也不与人道相违。」

「我兹郑重地、自主地以我的人格宣誓以上的誓言。」■

参考文献

[美] 保罗·卡拉尼什.当呼吸化为空气. 何雨珈（译）. 猫头鹰文化·浙江文艺出版社.2016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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