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知道,中国的独立纪录片偏向于小众,很难引发大范围的关注和讨论。在今年四月份的时候,有部纪录片为了能「出圈」,导演采取了最「笨」的方法。他蹲守豆瓣,一看到有人在纪录片的条目下点了「想看」,就把片子的链接私信给对方,欢迎大家传播讨论。
这部纪录片就是《矿民、马夫、尘肺病》,导演蒋能杰的举动确实引起很高的热度,一时间,这部纪录片冲入豆瓣「口碑电影榜」,并「霸榜」两周。时至今日,大众对于尘肺病仍然知之甚少。尘肺病也称为砂肺,是一种肺部纤维化的疾病。尘肺病患者因所处环境长期吸入大量灰尘,导致灰尘在肺泡中沉积,肺部逐渐出现纤维化的病变,患者只能通过昂贵的洗肺来延长寿命。这种疾病在矿工中的罹患率最高,属于职业病,且无法治愈。在湖南西南部的一个小村庄,因为地处偏远,经济落后,人们除了外出打工,留守当地的大多只有上山开矿这条出路。由于防护意识不足,长此以往,很多矿民都得了尘肺病。这里正是导演蒋能杰的家乡,也是《矿民、马夫、尘肺病》的拍摄地。这部电影的片名中有三个词语,对应着「矿民」「马夫」「尘肺病」三个主题,它们看似破碎,其实环环相扣:「矿民」们下矿将矿石开采出来,「马夫」要将开采出来的矿石运出去卖掉。两者都是为了谋生选择这条路,不得不终日与粉尘为伴。可是在生死场上讨活路,关关难过,抵抗住了矿冰结冻、掉下山崖的凶险,从一次次矿难阴影中死里逃生,仍难逃「尘肺病」伴随终生的厄运。导演从自己堂弟小刘的故事入手来展开影片。小刘是个小矿老板,他雇佣一群矿工来开矿,与我们印象中的「矿老板」形象不同,他与矿民们同入矿洞,吸食烟草,经常看起来风尘仆仆的;其次是导演的父亲蒋美林,他十几岁时就出去开矿,因患上尘肺病而无法进行重体力劳动,于是成了一名马夫,赶马运送物资。最后,导演将镜头聚焦于父亲的朋友,尘肺病晚期患者赵品凤身上,并跟随拍摄了他最后的三年人生。赵品凤查出尘肺病时,已是晚期。他是家中唯一的壮年,可患上尘肺病并进入晚期意味着死亡将近。一旦他去世,家中的老迈母亲、残障妻子与年幼子女的未来堪忧。这个家庭已经无力再经受浩劫了,可噩耗还未结束。赵品凤那个看起来活泼可爱的小儿子,竟然也被诊断出诸多疾病,包括高血压、胸膜炎、肾炎、血尿病等。这样接连发生的悲剧,若是普通人可能早已崩溃,可是赵品凤一家似乎已经习惯。患上尘肺病后,赵品凤自知死期不远,于是不断地提交材料,为家庭申请低保,甚至还让摄影师帮自己拍一张照片,好在葬礼上当遗像用。影片的结局也充满了戏剧性:夜里,村里停电了,赵品凤赖以生存的呼吸机停止了供氧,一直到清晨,救护车也没有赶到,他就这样去世了。葬礼上,赵家老人哭得撕心裂肺,用力攀附着门沿,好像抓住一扇门就可以抓住逝者的魂灵。送葬队伍沿着村庄小道一路向前,丧乐、鞭炮声不绝,山林影影绰绰,似乎与影片最开头的赶马上山形成呼应。圈圈绕绕,由病至死,运矿与送葬走的是同一条路,形成诡异的循环。《矿民、马夫、尘肺病》将底层矿民的生活真实地呈现在观众眼前。2009年,河南民工张海超想证明自己患上的就是尘肺病这一职业病,以获得相关赔偿时,却面对多方推诿。求助无门之下,他毅然决定「开胸验肺」,将自己的肺组织切下一块来做病理化验,在当时引起巨大反响。2020年,距离张海超「开胸验肺」已经过去十多年,仍然有许多工人在尘埃飞扬的环境下缺少防护地工作,他们用健康来换取微薄的收入,没有医保,没有工伤保险,甚至没有劳动合同。据「大爱清尘」基金会估计,目前中国的尘肺病患者累计高达600万,高居全国职业病首位。这些人不得已用生命来赚取金钱,最后又要付出高昂的代价来治病。伴随着这些壮年人的衰颓、去世,一个个家庭也再次陷入窘境,等到孩子长大,也许又要进入这个死循环中。只有被更多人看到,尘肺病的议题不断地被提起、被议论,更多人愿意去了解、关心这个群体,他们的处境才有变好的可能。
这也是导演蒋能杰坚守近十年,拍摄《矿民、马夫、尘肺病》的初衷。他在接受《南风窗》的采访时说:
「公益纪录片就是要传播给大家看,(它的)社会价值不是一开始就存在于片子里,而是被大家的观看赋予的。」■纪录片《矿民、马夫、尘肺病》,2019年.
张艺凡. 拍纪录片的「网盘导演」蒋能杰:要理想,也要现实. 南风窗, 202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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