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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国在中东的野心

明白知识er 明白知识 2020-11-09
马克龙在中东的布局,因为黎巴嫩候任总理穆斯塔法·阿迪卜(Mustapha Adib)的辞职而遭到打击。
贝鲁特港大爆炸之后(参见我们往期的文章《黎巴嫩早已积重难返),黎巴嫩这个国家几乎走到了绝境。法国支持阿迪卜,希望他能组建内阁,接受国际援助。
但是阿迪卜放弃了。
这让马克龙很恼火,他在在9月27日的新闻发布会上甚至说,他「为黎巴嫩领导人感到羞愧。
只要回想起黎巴嫩人对法国持续了100年的特殊情感,就不难理解马克龙在黎巴嫩的动作,以及黎巴嫩人对马克龙的欢迎。
| 黎巴嫩在中东地区的位置。
制图:明白知识


全黎的希望?
大爆炸之后,马克龙两次访问贝鲁特。
第一次是8月6日,大爆炸后仅两天,马克龙是唯一一个到达现场的国家领导人——那时候,黎巴嫩的领导人们正躲得远远的。
看到马克龙的黎巴嫩人,仿佛看到了希望。将近6万人在网络请愿书上签署自己的名字,希望马克龙能托管黎巴嫩。
| 黎巴嫩人在Avaaz网站上发起的请求马克龙托管黎巴嫩的请愿活动,一共有5.88万人签署。
图片来源:Avaaz

请愿活动网站上,民众批评黎巴嫩政府:

「黎巴嫩官员们清楚地表明,他们完全没有能力确保国家安全和管理国家。由于制度失败、政府腐败、恐怖主义和民兵组织,黎巴嫩已经奄奄一息。我们认为,黎巴嫩应该回到法国的托管之下,以实现廉洁而持久的治理。」
(Lebanon’s officials have clearly shown a total inability to secure and manage the country. With a failing system, corruption, terrorism and militia the country just reached it’s last breath. We believe Lebanon should go back under the French mandate in order to establish a clean and durable governance.)
类似的呼声还有很多,马克龙也承诺,法国会给黎巴嫩人帮助,筹集援助资金,而且还会促使黎巴嫩正式通过协议,改善黎巴嫩的政治情况。
如果换做是别的国家,马克龙会被指责「干涉他国内政」或者「新殖民主义」,但这样的指责,不会出现在黎巴嫩和法国之间。
不仅如此,马克龙还说,他会在9月1日重返黎巴嫩。
马克龙没有食言,他8月31日又来了黎巴嫩,与上次到访时隔仅24天。
9月1日是一个特殊的日子。
一战后,奥斯曼帝国解体,法国在1920-1945年间曾受国联委托,托管黎巴嫩。
| 1922年,叙利亚与黎巴嫩托管情况。

1920年9月1日,法国把叙利亚和黎巴嫩部分地区合并成大黎巴嫩国(greater Lebanon,包含今天的叙利亚部分地区与黎巴嫩),由基督教徒主导,「中东小巴黎」便兴盛于这段时期。

| 法国国旗(上)与大黎巴嫩国旗(下)。大黎巴嫩的国旗沿用了法国的样式,仅仅在上面增加了象征黎巴嫩的雪松。


但由于二战时,法国被德国占领,自顾不暇,结束了对黎巴嫩的托管,于是黎巴嫩在1943年宣布独立。
可惜,独立后的黎巴嫩在教派政治下,一路风雨飘摇,再也不复昔日「中东小巴黎」的盛况。
这也是黎巴嫩人怀念法国人的一个原因。
马克龙显然很能拿捏黎巴嫩人的心理。他8月31日如约访问黎巴嫩,第一个拜访的不是黎巴嫩政界人物,而是先拜访年过八旬的阿拉伯世界著名女歌唱家费鲁兹(Fairuz),然后才和新任总统奥恩(Michel Aoun)会面。

| 8月31日,法国总统马克龙与黎巴嫩新任总统奥恩在贝鲁特进行会晤。

图片来源:Atalayar


第二天,也即是9月1日,马克龙先是前往黎巴嫩北部地区比布鲁斯(Byblos)自然保区种下一颗雪松,然后才到贝鲁特港。
访问期间,马克龙对黎巴嫩人承诺,今年12月份还会再来,并敦促黎巴嫩政府进行结构性改革。
| 9月1日,马克龙种下雪松。
图片来源:RFI


不得不说,马克龙的行程安排,都很讲究。

不过,与马克龙在爆炸后首次访问黎巴嫩时得到国际社会的广泛肯定不同, 在二次造访期间,一些批评声音也冒了出来。

在8月31日抵达黎巴嫩当天,马克龙车队便被反对阿迪布(Mustapha Adib)就任黎新总理一职的抗议民众团团围住。

在9月1日,《费加罗报》(LeFigaro)的一名记者则因披露了马克龙与黎巴嫩真主党一名领导人的秘密会晤,而一场记者会后被马克龙当面斥责。

对于马克龙的到来,贝鲁特当地的一位外科医生贝蒂奇(Fred Bteich)认为,马克龙的二次造访看起来更像是一次「观光之旅」。在贝鲁特港爆炸后,这位医生曾在附近的医院里通宵达旦地抢救伤员。
贝蒂奇说:
「马克龙的第一次访问带来了希望,他许诺帮助人民走上前台。然而,现在情况却并非如此了。」
在此之前,贝鲁特街头的灾民们还紧握着马克龙的双手,声泪俱下地向之求援。
彼时,马克龙被黎巴嫩民众称为了「唯一的希望」——既是在灾后救援上,也是在推动黎巴嫩政府的根本性改革上。
而现在,许多黎巴嫩民众似乎更倾向于相信,马克龙及其背后的法国对黎巴嫩接二连三的「关怀」与「援助」,并不仅仅是出于同情心那么简单。
事实上,贝蒂奇医生的直觉大致不错,然而,他还是过度小觑了这位野心勃勃的法国总统:马克龙的棋,下在黎巴嫩,却剑指中东。
马克龙的访问超出一种「关怀之旅」的限度,也不仅仅局限于法国与黎巴嫩的百年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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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捺不住的掌舵人
说到底,马克龙想让法国回到中东。
「法国人回到中东了。——或者至少看起来是这样的。」
——史蒂文·A·库克(Steven A. Cook),Eni Enrico Mattei外交关系委员会中东与非洲研究高级研究员
过去一段的时间,在中东、北非及环地中海的国际政坛上,法国恐怕是最活跃的一份子了。
来看看疫情之下,满中东到处飞的马克龙。
除了在一个月内两次到访黎巴嫩,在9月2日,法国总统马克龙还在任内首度造访伊拉克,会见伊拉克总统萨利赫(Barham Salih)、总理卡迪米(Mustafa Kadhemi),力挺战后的伊国对抗外国力量干涉、恢复主权的进程。
| 9月2日,法国总统马克龙与伊拉克总统萨利赫在于巴格达举行的联合新闻发布会上击肘
图片来源:The Arab Weekly

而在今年6月份,马克龙还与川普就利比亚冲突各方停火问题进行了磋商,并达成了一致。
马克龙这一系列地跨亚非欧三洲的连续的外交出击,展露了法国长期以来对于介入上述地区事务的野心。他最近频频到访黎巴嫩就是例证。
虽然法国长期以来自认为其影响力从未从这些地区退出,但是近些年来也从未有像马克龙这样热衷于介入如此广域的地区事务中的总统。
那么,是什么原因挑起了这位法国掌舵人孜孜不倦的热情?
若用几个关键词简单地对之进行概括,便是「难民」「能源」和「土耳其」。
难民方面上,难民潮给法国以及欧洲秩序带来了恐惧与冲击。根据俄罗斯国防部9月发布的数据显示,叙利亚内战导致的流落境外的叙利亚难民人数已超670万。
能源方面,法国是欧洲除德国之外的能源进口大国,对中东、北非及环地中海地下埋藏的石油与天然气一直抱有兴趣。
外交方面,法国与土耳其日渐交恶。就在前不久(9月10日),马克龙在地中海周边国家峰会上指责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的外交政策,认为他所领导的土耳其政府在东地中海资源开采上的行事「不可接受」。
我们来简单分析下这三个因素,如何促使马克龙在中东频频出招。

因素一:难民问题
欧洲近些年来经历的难民问题,早已人尽皆知。
美国皮尤研究中心(Pew Research Center)在2019年底发布了一份分析报告,题为《欧洲非经许可移民的数量于2016年臻顶,其后趋缓》(Europe’s Unauthorized Immigrant Population Peaks in 2016, Then Levels Off),报告显示:
「2017年,至少有390万非经许可的移民——甚至可能多达480万——居住在欧洲。此数字较2014年有所增加,当时的数字为300万至370万。但是,与最近的峰值410万相比,其之于2016年的数字530万变化不大。」
这意味着欧洲的难民问题在2016年攀至顶峰后,终于得到了控制。
| 根据皮尤研究中心的统计数据,在欧洲居住的非经许可的移民数量,在2016年达到顶峰之后已有所回落。
图片来源:Pew Research Center

不过,即便人数不再显著攀升,留在欧洲的410万难民也绝非一个小数字,而且,也不意味着这个数字不会再增加了。
虽然在2017年欧洲大选年之后,陆续上台的欧洲各国政府纷纷收紧了难民收容政策,然而,持续的难民潮依然不可逆地对欧洲造成了冲击:一是宗教冲突;二是治安与恐怖袭击;三是失业难民带来的社会问题;四则是欧洲对前三者的回应——右翼政党声势日壮。
难民问题令欧洲各国一地鸡毛,而位于地中海北岸、临近北非与中东的欧洲国家希腊、意大利与西班牙,更是首当其冲。
这自然引起了马克龙的警惕:不要忘了法国南部与地中海之间相接的那条狭长的海岸线。对于难民与蛇头而言,风平浪静的地中海是一个绝对值得一渡的「大湖」。
据皮尤研究中心估算,在2017年,有30万至40万非经许可的移民居住在法国,其中包括大约3.8万名等待居留许可的庇护申请者,且不包括先前已成功满足居留条件并获得许可的移民。
这个数字里当然不全是承受多年内战厄运的叙利亚人,还包括了连年战乱的北非、中东等地区的难民。这些地区频频发生的革命、动荡与撕裂,以及各大势力的代理人战争与极端组织「伊斯兰国」(ISIS)的扩张均是罪魁祸首。
而这些来到法国的非经许可的移民,主要通过钻免签协议「申根」(Schengen)的空子,以及地中海与邻国边境(主要是意大利)的海陆道路潜入法国。
如果马克龙不想让越来越多的中东难民,尤其是极有可能新晋的「黎巴嫩难民」出现在欧洲与法国南部沿岸的话,他就必须出手维护北非与中东地区的稳定。
因此,早已深陷另一种内部政治与经济危机的黎巴嫩(参见《黎巴嫩:饥饿比疫情更可怕》),便在爆炸过后第一时间得到了法国的「关怀」。

因素二:能源需求
作为在大爆炸发生隔日便现身黎巴嫩,并前往贝鲁特港视察的第一位外国领导人,马克龙的主动性当然值得赞赏。
事实上,这种「关怀」也的确并非空穴来风。
一战结束后,为瓜分战败国奥斯曼帝国的亚洲势力,英国与法国签定了带有殖民色彩的《赛克斯—皮科协定》(Sykes-Picot Agreement),其规定约旦、伊拉克和巴勒斯坦归英国委任统治,而黎巴嫩和叙利亚则归法国委任统治。
二战期间,为了防止德国势力向南延伸,法国在1941年宣布在黎巴嫩的委任统治结束,并在1946年完全撤军。自此,黎巴嫩实现了从形式到实质的完全独立。
法国在黎巴嫩长时间的殖民统治,以及黎巴嫩独立后自身的稳定与发展,使得首都贝鲁特被称为「中东小巴黎」。
可惜好景不长,在后来的70年代,黎巴嫩沦为包括巴勒斯坦、以色列、阿拉伯国家以及其他穆斯林国家在内的中东各大政治与宗教势力的角力场,并在1975年爆发了持续15年的内战。黎巴嫩曾经的繁华迅速败落,至今仍处在风雨飘渺之中。
因为这段纠缠的历史,才有了8月初马克龙在贝鲁特港大爆炸废墟现场视察时,一位黎巴嫩救援人员用法语向马克龙说出「黎巴嫩是你的儿子」(Le Liban est ton fils)这句话的镜头。
| 8月6日,法国总统马克龙来到日前刚刚发生爆炸的贝鲁特港,现场一名营救人员用法语对他说道:「黎巴嫩是你的儿子,不要忘记这一点。」
图片来源:BFM TV

诚然,在这样一个令人叹息的场景中,我们不必怀疑当时在场的任何一个人——包括马克龙本人——从这场灾难中感受到的痛苦,与对历史时光的追忆的真情实感。
不过,我们也不应忽视另一个事实:法国一直对中东地区的能源利益十分感兴趣,这或许才是马克龙不辞辛劳,在疫情之下到处奔波的关键原因。
出于经济与能源利益,法国长期以来深耕北非与中东,已然将其当作与自己的政治、经济与安全息息相关的腹地。
早在2008年,时任法国总统的萨科齐(Nicolas Sarkozy)就推动建立了旨在深化欧盟和地中海沿岸国家合作的组织「地中海联盟」,并在2011年策划推翻利比亚的卡扎菲(Muammar Muhammad Abu Minyar al-Gaddafi)政权;
而在2012——2015年期间,当时的总统奥朗德(François Hollande)就数次担任起中东反恐行动的急先锋,并积极斡旋于中东的和平进程中。此外,在2015年伊朗核问题协议生效后,法国还迅速借机与伊朗签署了涉及交通、电信、能源与农业等方面的多项协议。
2017年,马克龙上台以后,重提「戴高乐主义」(Gaullisme)外交,强调法国在地区事务中的大国地位。
在中东地区事务上,马克龙的这一策略除了考虑到难民与反恐问题,当然还是为了保护与扩大法国在那里拥有的能源利益——毕竟,欧盟能源供应的一半依赖于进口,而进口能源的一半则来自中东。

根据《外交政策》(Foreign Policy)的盘点,中东与北非有不少与法国能源利益密切的组织:

在利比亚,法国能源公司达道尔(Total)已经营了近70年;
在伊利克,达道尔公司拥有一家负责开发哈法亚(Halfaya)油田的财团的22.5%股份,并拥有伊拉克库尔德地区一个能源勘探区的18%股份;
此外,法国还参与了塞浦路斯南部海岸与黎巴嫩临近水域的天然气勘探。
中东的能源,供给稳定,价格合理,这对法国实在太重要了。
因此,马克龙当然不会仅仅前往灾区「关怀」灾民而已。在马克龙眼里,千疮百孔的黎巴嫩,恐怕正是法国力量重回中东的一个时机。

驱动力之三:遏制土耳其
仅仅最近的两个月,法国与土耳其就在地中海上演了一场争端。
一开始是8月初,希腊与土耳其因互不认可对方在东地中海地区单方面划定的经济权利、地区的勘探与开采权,发生了激烈的争执,事态不断升级。
随后在8月28日,马克龙表示,鉴于土耳其在东地中海的不当行动,法国将在地中海采取「红线政策」,即使用军事力量打击逾越既定海域界线的土耳其人员、船只,以支持希腊对抗土耳其对其海上利益的侵犯。
两天后,8月30日,土耳其外交部发言人发起反击,要求法国必须收回所谓的「红线政策」,并表示土耳其有能力阻止任何夺取土方在地中海上的利益的行为。
9月上旬,在持续紧张的气氛下,法国在地中海部署了「戴高乐」号核动力航母,以进一步震慑土耳其。
| 图为法国的「戴高乐」号核动力航母
图片来源:Wikipedia

尽管后来马克龙与埃尔多安先后在社交媒体上发起呼吁,希望两国积极对话,避免事态恶化,争端有所平息。但在这几年,法国与土耳其两国的「相看两厌」已成常态,两个国家的较量,从北非、地中海一直延展至中东。
法土纷争虽然由来已久,但是却并不复杂,简而言之,它是由地中海沿岸两个互不信任的大国为争夺建立该地区秩序的权力,以及政治经济利益所引发的。
在地中海,法土竞争的焦点在东地中海的希腊与塞浦路斯。法国自西地中海而来力挺希、塞,除了文明上的亲缘性,当然主要还是为了在地中海上建立强势,以争取对后者水域下的石油与天然气的话语权。
在北非,法土竞争的关键在利比亚,这是由于两国都想试图控制利比亚政局的野心所导致的。
自打2011年卡扎菲政权在美英法等国的干预下被反政府武装推翻后,利比亚至今仍深陷国内两大势力的斗争之苦:
一边是由土耳其等国支持的「利比亚民族团结政府」;另一边则是由法国等国支持的由军事强人哈夫塔尔(Khalifa Beiqasim Haftar)领导的「国民军」。
二者持续对峙,但「国民军」实际控制了利比亚境内的大部分石油与天然气产区。若亲西方的哈夫塔尔能牢牢控制利比亚局势的发展方向,恢复利比亚石油与天然气的生产与供应,这都将影响法国和土耳其的战略布局。
不过,这些纷争都不及法国和土耳其在中东地区闹出的声势。对于法国而言,「回到中东」的战略意义,不仅在于遏制土耳其,还能解决前面提到的难民和能源难题。
从两国近些年的行动来看,他们在中东竞争的核心聚焦在叙利亚。
2019年10月9日,埃尔多安宣布将在叙利亚北部发动军事行动,以压制活跃于当地的库尔德民兵。
叙利亚的库尔德民间武装一直是土耳其的心腹大患,对于埃尔多安来说,不管叙利亚的库尔德人如何表示,他都坚持认为,部分在叙库尔德人,尤其是「叙利亚民主力量」(SDF),支持土耳其境内的库尔德组织「库尔德工人党」(PKK)反抗土耳其政府,想要从土耳其独立出去,建立库尔德国家。
| 伊拉克与叙利亚北部的库尔德工人党武装分子
图片来源:Middle East Eye

然而,也就是这个被土耳其视为「恐怖分子」的群体,却是过去几年在美英法等国的支持下,在地面对抗极端组织「伊斯兰国」的中坚力量。随着叙利亚境内的「伊斯兰国」势力被彻底消灭,美军在2019年下半年撤出叙利亚之后,失去利用价值、势单力薄的「叙利亚民主力量」,不得不直面土耳其的炮火。
于是,先前作为盟友的法国站了出来,批评土耳其针对叙利亚的库尔德民间武装的军事行动,并与后者进行接触。对此,土耳其也不甘示弱,痛斥法国「支持恐怖分子」。
法国之所以站出来刺激土耳其的敏感神经,主要还是因为叙利亚的库尔德民间武装是欧洲的缓冲带,如果叙-库力量遭受打击,土耳其与叙利亚政府军直接对峙,战火不但会导致更多的叙利亚难民涌向欧洲,还将给「伊斯兰国」死灰复燃的机会,极端恐怖主义的威胁,会再次降临欧洲。
所考虑到土耳其野心勃勃的外交政策对法国利益的威胁,法国必须「回到中东」,从东侧牵制土耳其四处出击的力量。
由此,我们才会看到马克龙在9月份对伊拉克的出访中,针对土耳其的军事行动,强调法国对伊拉克北部库尔德地区自治的支持。
法国「回到中东」的三个因素——「难民」「能源」与「土耳其」形成了一个完整的闭环:马克龙「回到中东」的野心如果实现,将一举减缓法国与欧洲安全的难民问题、恐怖袭击与能源短缺,并扩大法国在中东、北非与环地中海地区的利益,或许还可以提高马克龙本人在2022年总统大选中成功连任的胜算。

作为跳板的黎巴嫩
从地理位置上看,黎巴嫩南边是以色列与巴勒斯坦地区,东边、北边是叙利亚,西边则是地中海,它处于全世界政治局势最复杂的地带。

而黎巴嫩国内错综复杂的政治与宗教力量,则使来自世界各个大国或各个宗教、教派的干预力量,更加轻易地进入国内:要么是觊觎黎巴嫩与塞浦路斯间海域的能源;要么是打算通过渗透这个小国来左右中东地区的事务。

「黎巴嫩社会被一次又一次地撕裂,它的命运并不握在自己手里。」
可以说,即使没有贝鲁特港的一声巨响与满目疮痍,马克龙也不会忘记这块曾经的法国殖民地。
马克龙两访黎巴嫩,并不是「用力过猛」,而是「内劲十足」。毕竟,曾经的殖民者身份,使得法国在灾后为彷徨的黎巴嫩设计未来的改革路径,以及以一个亲法的黎巴嫩为跳板进一步加深介入中东地区事务的程度、提升在中东地区能源上的获利能力,都显得那么顺理成章。
根据路透社(Reuters)9月3日的报道,我们可以看到,马克龙在二次造访黎巴嫩时,宣布他已为黎巴嫩制定了未来改革的路线图,包括启动金融、能源等领域的改革,展开审计,处理腐败问题,以及最急迫的一点:进行合法选举,成立新一届政府,以填补在前任总理迪亚卜(Hassan Diab)因爆炸后辞职所留下的权力空白。
可惜的是,法国所支持的候任总理阿迪卜,让马克龙失望了。
也许对于政治家们来说,这次计划失败,还可以有下一次。扶植的这届政治力量不行,还可以换下一拨人。但对于大多数普通的黎巴嫩人来说,即便有黎明,恐怕他们也等不到能目睹的那一天了。
参考文献
Steven A. Cook. Macron Wants to Be a Middle Eastern Superpower. Foreign Policy, 2020-09.
Steven A. Cook. Lebanon as We Know It Is Dying. Foreign Policy. 2020.07.
Steven A. Cook. Europe’s Future Will Be Decided in North Africa. Foreign Policy., 2019-07.
Phillip Connor & Jeffrey S. Passel. Europe’s Unauthorized Immigrant Population Peaks in 2016, Then Levels Off. Pew Research Center, 2019-11.
Kareem Chehayeb. “Like a touristic trip”: Lebanese unconvinced by Macron's Beirut encore. Middle East Eye, 2020-09.
Jonathan Fenton-Harvey. France and Turkey's growing rivalry in the Middle East. The New Arab, 20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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