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年了,虽然刑满释放,还是没能等来正义
这一年,已是何国强入狱的第27个年头。
| 何国强从监狱出来坐上妹夫的车,眼中满是泪水。
何国强蒙冤9600多天,让人不禁想起2020年8月刚刚出狱的另一个蒙冤者张玉环。他在监狱中度过了9778天,是截至目前为止,所有国内公开报道中被羁押时间最长的申冤者(参见我们的文章《迟到的正义还是正义吗:张玉环的9778天》)。
「陈国清案」另外三名被告陈国清、杨士亮和朱彦强都仍在监狱中,如果在未来半年还不能得到释放的话,他们很可能会打破张玉环的记录。
何国强虽然是第一个出狱的被告,但他经历的波折,一点不比其他三位少。
27年来,他们曾被承德中院四次判处死刑,其中三次被河北省高院驳回,最后一次改判死缓。终审以后,四位被告持续喊冤申诉,经历七次减刑,这才有了重见天日的机会。
对于何国强,对于张玉环,对于这些蒙冤者来说,人生最好的年华被凭空拿走,任何补偿都永远无法弥补失去的青春。
对于我们而言,他们的冤屈腐蚀着维系社会的法治,同时,也腐蚀着每个人的心灵。
漫长的冤屈
1994年,何国强21岁,住在承德市的庄头营村中,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村民。
但是,当年夏季,两起出租车司机被杀案件和这位普通村民联系在了一起。警方由于三个月找不到凶手,想必上级施加了压力,于是,办案人员盯上了一个可疑人物:陈国清。
陈国清也是一个普通村民,正巧那一时期「情绪反常」,总是「郁闷不乐,经常跑到无人处偷偷抹眼泪」。这成了他犯罪嫌疑的「证据」,被办案人员带走。
从留下的10几份对陈国清的侦查和询问笔录来看,笔录之间有很多矛盾,前前后后他供出了十几个「同伙」。最后,何国强、杨士亮和朱彦强不巧成为最终同伙。
这一叫就是27年。
| 右二为何国强,图为入狱前的何国强在亲戚的婚礼上,他说自己如果没有入狱的话,现在可能已经是爷爷了。
图片来源:全现在
从常理来看,四人的案子疑点重重。
首先,四人的所谓「犯罪」,几乎没有足够的直接证据能够证明。当时既没有监控录像,也没有确凿的可靠物证,只有一些前后不一致的口供。
陈国清一开始供出了十几个人,后来确定了其中几个为嫌疑人,为什么其他人被排除嫌疑范围,警方没有有力的交代。
四人一到法庭就集体翻供,持续喊冤。最初的口供是在什么情况下得到的,就成了疑点。
不仅如此,四人在法庭上指出,他们曾被刑讯逼供,还展示了身上的伤口。在这种情况下,一般都是遵从「疑罪从无」的标准,宣告四人无罪。这既符合逻辑和常识,也符合一般法律。
可就是这样的案件,前后引起多次社会讨论,历经数次法庭辩论,以及四次判决和七次缓刑,历时27年,他们仍然没有被判无罪。
这是荒谬的,也是悲哀的。
就这样,从1996年10月6日开始,河北省高院以「原判决事实不清楚」为由裁定撤销原判,发回承德中院重审。
1997年8月,承德中院将何国强等四人再次判处死刑立即执行;
1998年2月,河北省高院再次将该案发回重审;
1998年10月,承德中院第三次判决,依然是四人死刑,立即执行;
到了12月,河北省高院第三次将该案发回重审;
2000年10月,承德中院第四次以抢劫罪判处陈国清、杨士亮死刑立即执行,其中,何国强的立即执行死刑被改为死缓两年执行,朱彦强改为无期徒刑。
四人还是不服判决,继续向河北高院上诉......
到了2003年7月,河北省高院直接公开审理该案,不仅社会开始全面关注案件,多家媒体深入报道,而且辩护律师也据理力争。
这是最接近翻案的一次机会。
2003年在河北高院终审开庭时,四名嫌疑人均坚称曾被刑讯逼供,法官同意了四人当庭验伤的要求,但在最终判决时,未认定有刑讯逼供。
何国强刑满释放后,他的那些伤疤依然肉眼可见。但在当时,公诉机关却说,那些伤口极有可能是蚊虫叮咬留下的痕迹。
陈国清的辩护律师吕宝祥每当高院发回重审,就给承德中院一份《发还提纲》,在里面列举了20几个主要疑点,包括赃物下落不明、有无作案时间、被告人翻供、出租车上遗留财物去向、在押犯揭发说疑似作案凶手等。
可是,吕宝祥从未引起承德中院的关注。
不仅吕宝祥认为此案应当「无罪推定」,「疑罪从无」。中国人民大学何家弘教授也认为,陈国清一案具有典型的「有罪推定痕迹」,其价值在于「打击犯罪」,而非「保护人权」。
| 《南方周末》在2004年的跟踪报道,当时多家媒体详细报道了陈国清案,引起全国关注。
图片来源:Sina
中国新闻周刊在2004年就有一篇详细报道,题为《律师:「刀下留人」案定性模糊,疑点达20多处》。
报道中提到了陈国清对刑讯逼供的描述,包括用「大背剑、塞瓶子、蹲马步」等手段,逼迫陈国清承认犯罪事实并供出同伙。
这样一场包括被告人家属、律师、知识分子、媒体共同参与的「马拉松」案件,一直持续,从未停止。
为了申诉,此案申诉律师之一、山东天盟律师事务所律师袭祥栋曾走访了四人在「犯案」前接触的人,找到了陈国清的考勤表,朱彦强的输液病例单等,这些不在场证据都能证明,四人根本没有作案时间。
从吕宝祥到袭祥栋,为陈国清案奔走的律师们,一次次用证据说话,一次次想要用法律为四人洗脱冤屈。
然而,法院还是一次次选择漠视这些证据,一次次坚持错误的判决。
正义还是没有到来。
这样的事不只发生在陈国清案上,在九十年代的冤案中或多或少都有着这样的荒诞。
为这些案件奔波的律师并不在少数,除了吕宝祥和袭祥栋,还有张玉环的律师尚满庆、王飞,呼格吉勒图案的律师苗立,聂树斌案的律师刘博今、陈光武、李树亭等等。
为了这些冤案,几代法律人付出了巨大努力,有的在二十多年后看到了正义伸张的一天,可绝大多数永远无缘看到。
可以说,这些冤案缺少的从来不是有良知、敢于牺牲的律师。
这才是尤其令人扼腕叹息之处。
而那些十几年乃至几十年关押在冤狱中的、无助的个体,只能在一次次申诉失败中经受无妄之灾的持续折磨。
2004年的终审判决依然没有改变陈国清等人的命运,他们的希望再一次落空了:陈国清、杨士亮二人原死刑立即执行判决被撤销,改为死刑缓期两年执行;何国强依然是死缓;朱彦强则维持了无期徒刑的判决。
那一年,四人已经在看守所羁押了十年之久,这意味着,他们已经十年没有见过亲人了。
终审之后,他们被送进了河北省第五监狱。在监狱中,何国强见到了来探监的父母。
对他们来说,前路遥遥无期。
繁星与黑夜
2021年3月3日,何国强刑满释放,他没有引起张玉环那样大的社会关注。一方面是因为他没有破张玉环的记录,排第二总是没人关注的;另一方面,他也没有得到应有的道歉。
这一天早上8点多,他从监狱中出来,等待他的母亲泣不成声,断断续续地说着「27年啦,我的儿啊」。
图片来源:网易
图片来源:新京报 记者苑苏文(摄)
付玉茹即在四家父母中是申诉最积极的一位,这些年她头脑中记住的,唯有那些法律文件、案件的细节,早已成为一位申诉和上访的「专业人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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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全国各地拿出了「大跃进」的劲头开始打击犯罪,在「从严从快」的要求下,降低了犯罪,却也造成了大量冤案。
| 图为2001年「严打」时期第三次严打时期的武汉,16辆军用卡车将160名抓获的罪犯游街示众,这样的「严打」一共四次,分别是1983、1996、2001、2010年,在四次的中间也有相当的连续性。
图片来源:VCG
在这一浩浩荡荡的运动中,还有至今被人诟病的「流氓罪」,这一罪名被视为「口袋罪」,涵盖面广,定义模糊。
当时,不仅强奸、猥亵属于「流氓罪」,打架斗殴、闹事、造成不良影响也可以被归入「流氓罪」中,甚至同性恋这一群体有时也会被「流氓罪」论处。
| 1996年「严打」时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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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聂树斌、呼格吉勒图、张玉环等人也是如此。张玉环当时6天6夜没能睡觉,据他说,他被放出的狗咬了下体,这才被逼无奈承认自己没有犯的罪,坐了9700多天牢。
| 张玉环给母亲的家书
图片来源:新京报 记者张胜坡(摄)
在司法的谬误面前,每个人都是平等的。你之所以没有遭遇他们的灾难,只是你比他们稍微幸运一点,但你不能保证,你的下一刻也是幸运的,你的子孙后代也是幸运的。
所以,我呼吁我们作为普通人,在我们还能够享受到岁月静好的生活的时候,我们能够去倾听他们的声音,去关注这样一些冤案,去关注我们的司法是如何运行的,并且来监督司法,确保我们自己和我们的子孙,生活在一个安全的环境里面。」
参考资料
中国警察队伍第二次严打,1996年,到底起到了多大作用. 搜狐, 2019-05.
王飞. 蒙冤者. 一席,2020-12.
南方周末. 一个「留有余地」的死刑判决. 新浪,2004-04.
他们「成为」杀人犯的二十七年. 财新,202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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