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orldcon特辑 | 成都大会见闻录(四)
2023年10月22日下午,阴沉了一周的天终于放晴了。我结束了大会日程,从酒店退房,在前台遇到了西夏。他看上去很疲惫,现场的氛围一度有些尴尬,但他还是礼貌地上前问我们:要走了是吗?感觉如何?这问题并不好答,成都大会本身也是一个矛盾的集合体,非一言可蔽之物。但正因为如此,它才值得、也应当被人们以多种方式、多种视角所铭记。依照世界科幻大会(或许是一切科幻大会)的传统,我将在私人闻见录中记录本次参会的体验,这固然是我自己的体验,但我不希望它止步于此,并且我也希望其他科幻迷也能够记下各自的体验。
成都大会见闻录(四)
杨枫(HeavenDuke)
营业中:10月19日
从19日开始,来会场的人肉眼可见地多了起来。考虑到前一天的状态,我让天意自行安排时间,和零哥一起去会场。
这天下起了小雨。出门时10点刚过,酒店的下一班班车要等到11点才发车。司机建议我们去不远处的交通路口对面坐摆渡公交,说也到会场,10:30就走。我们照做了,于是梅开二度,被放在了游客换证入口。利用这一契机,我换了自己的会员证,零哥因为买的是WSFS会员+线上参会,只有雨果奖入围的嘉宾证,没有会员证。走手续期间,他还跟我吐槽了入围以后还要专门问才拿到入围的嘉宾资格的事。
这天下午清华幻协的成员抵达会场,但工作证依然没有办好,于是被拦在了门外。LL老师去协调了半天也没有结果。最后搞来了一批大概是给领导用的特批证,从嘉宾通道带了进来。协会进场时间大概是14点多,加上布展,当日的出展时间只有两个多小时。但不论是会刊还是其他周边,都很受欢迎,预估了一下,估计不等大会开完就会全部售罄。这让我有些意外,因为之前出版的两本会刊的销量似乎都不算很好。现在看可能还是营销做得不到位,散户+学生社团很难把精力投入到这方面的事情上来。数据库摊位的物料也下得飞快,河流时不时还会拿一些出去给嘉宾分发,好在后来补上了新版的《高校科幻社团发展史》,20日核心物料发完以后,我还带了一点协会会刊过来,视情况售卖或赠送。
和刚到会场的清华幻协成员的合影,左为原创部成员喜雀,右为社长布谷
前面已经提到了网络问题,受此影响,纪念卡的印制改成了隔日预约的模式:先来登记,然后晚上我回酒店打印,第二天带过来发。这样效率不高,但即便如此,也还是有六十多位老师过来预约,顺便帮忙修订了数据库中的信息。这一过程还伴随着更多礼品的交换:靓灵送了我她自制的小说周边,双翅目送了我她设计的女书钥匙链,苏丹送了我一本他的《中间人》签名书,东方木送来了奇想输出海外的国人作品,守护学徒则如约带来了集邮册,还有他自己做的迈克尔·斯万维克的“达格与塞普拉斯”系列的小说集。其间还有一个意外:我自己的纪念卡被人顺走了,原因不明,但有点滑稽。
从这一天开始,外宾的数量显著变多,依照以前出国参会的经验,可能是听对谈听差不多了,出来逛逛周边。他们大多对中国科幻很有兴趣,听说有CSFDB这样一个汇总的查阅参考渠道之后都很高兴。Future Fiction的古巴部门的编辑César Santivañez提到了他们出的书,还跟数据库里面的记录做了一点核对;爱沙尼亚评论家Nikolai Karayev过来交流的时候提到了FantLab的事;意大利都灵科幻博物馆的创始人Davide Monopoli买了协会的会刊,还问能否录制一分钟的视频来介绍一下;以色列科幻人Uri Aviv过来交流,其间得知我喜欢拉维·提德哈的作品,并且还住在《中央星站》的英版封面的取景地附近,便拿出手机拉我一起直接跟拉维打招呼。
和Nikolai Karayev的合影
《中央星站》英文版封面,其中的塔式建筑取自北京奥林匹克塔
中间我有点累了,就坐在摊位上休息,子旋正巧路过,跟我打招呼,跟在他身后刚好走过来了一位和善又略显沧桑的外国人,我一看,发现竟然是Andreas Eschback!前一天刚要了他的签名,没想到竟然还有机会见到真人!他的《发毯工》(The Hair-Carpet Weaver)是我近两年读过的最好的科幻作品之一。我们交换了联系方式——写这篇连载前不久,他刚刚发来邮件,给数据库提了一点小建议的同时,也后知后觉地祝贺我入围了雨果奖,说如果我就他的作品还有什么想知道的,随时保持联系。
和Andreas Eschbach的合影,这天送了他《零重力报》
这届大会也来了不少日本、韩国和印度地区的代表:陆秋槎老师带角川书房的编辑沟口力丸过来参观,一起的还有《里世界郊游》的作者宫泽伊织老师,后者改编的动画我很喜欢。可惜自己的日语口语还停留在塑料水平,只能靠陆秋槎老师跟光年老师两位日语大佬帮带(光年还用流利得令人羡慕的日语帮着给上原香、大森望和立原透耶老师介绍了数据库。不过,值得欣慰的是,我的英语口语倒是在不断交流中变得越来越流利,零哥的口语弱一些,这时便轮到我来做翻译了)。
和立原透耶(左二)、上原香(右二)以及科幻光年的合影
和沟口力丸(左一)、陆秋槎(右二)以及宫泽伊织(右一)的合影,沟口力丸手里拿着的是《S-Fマガジン》的2023年10月号,上面有桥本辉幸与河流一同做的调查问卷的结果、河流关于高校科幻社团的文章(发表在《旅行星球》“中国科幻与太空”专号上的文章的日译版)、以及侃瑜的《陨时》的日译。后面的屏幕上是数据库里的这期杂志的页面。
十一从日本带回来的书里面有大森望老师编选的《虚构机关:年刊日本SF杰作选》,不过这次不知道他会来,没能带来这本跟他交流,只能在手机上给他看了一下照片。大森望老师看到春暮康一的作品集时候,一边点头,一边悠长地“嗯”了一声。不错,之后就先看它了。图中下面的《方形の円 (偽説・都市生成論) 》则送给了子旋,作为他一直从数据库层面和私人层面为我提供帮助的答谢。
印度方面,编辑Dip Ghosh看到数据库中还有很多印度作者和作品的原始出处不详,便热情地说可以帮忙核对,等大会结束之后,回国安顿下来再细聊(他还送了我一本印度的蒸汽朋克小说《Avarice》)。在这方面,比较遗憾的是,整个大会期间都没赶上韩国科幻的成员在场的窗口,最后只能托人去送一点东西,具体的交流只能等以后有机会再说了。
和Dip Ghosh的合影,他说我的胸针很有特点,有蒸汽朋克的情调,我说我喜欢蒸汽朋克,于是他便送了我他带来的蒸汽朋克小说《Avarice》。
一个题外话话是,三点多,因为光年说可以帮忙看一会摊,就跟零哥去吃了午饭,他和我讲了一些科幻研究领域的版本学问题,提到国内科幻研究在这方面还很薄弱。
19日晚上一切顺利,和社团的人约饭,但最后只有伊斯来了——社团这天为了赶路,前一天通宵赶飞机,一班人马全都筋疲力竭。返程路上又遇见了Uri Aviv,在车上和他聊了很多有的没的。他问我从小到大最让我印象深刻的科幻作品是什么,我盘了盘,发现竟然都不是很核心的科幻小说,最开始是迪士尼的《泰山》动画,然后是米切尔·恩德的《讲不完的故事》(他说他爱人也特别喜欢这本),再然后是奥维德的《变形记》,其间话题从埃德加·凯雷特的超短篇小说岔到了星新一,我给他口述了《宝船》和《喂——出来!》的剧情,然后我们就后一个故事各自会如何新编做了一番讨论。这时窗外出现了一队又一队的广场舞团,他感觉很新鲜,录了很长的视频。最后我们在酒店分别,我跟他说第二天会把数据库里有记录的以色列作家的纪念卡带给他,他说可以,他回头带给每个人。
清华幻协成员伊斯
清华幻协成员喜雀正在向Uri Aviv介绍协会的双语特刊的内容,聊到其中收录的音乐推荐文章时,大家开始讨论科幻音乐是一种怎样的存在。
和伊斯吃完晚饭,又顺便帮他解决了住宿问题以后,我回到自己的酒店。天意写了一天自己的小说,状态缓过来了一些,但还没吃晚饭,我就又和他一起去吃宵夜。从这天夜里开始,我开始间歇性地感到体温不稳定,但当地温差也很大,加上自己持续处在亢奋和紧张交替的状态,就没太在意,现在想想可能就是从这会发病的。
在夜宵街的烧烤铺子里,我和他把一些问题大体上聊开了,然后吃到了人生中的第一串烤蝗虫。是为本次大会上最贴近科幻精神的新奇体验。
社交进行时:10月20日
20日,因为物料已经分发得差不多了,介绍的强度也略有降低,我和零哥便开始分头、分时段地抽空去附近的其他摊位转转。其间还撞上了过来参观的《Clarkesworld》主编Neil Clarke,他在杂志的2022年3月刊发表了我的小说《毕业讲稿》的英译版。作为感谢,我把收录了这篇的中文版的会刊《无名者之国》送给了他(不过清华幻协的成员依然没有拿到工作证,前一天的嘉宾证也不能用了,这次是混在送餐车里偷渡进去的)。
和Neil Clarke的合影,他还和我要了签名,作为一名写作新人,有点不好意思
现在回过头来想想,其实现场出现的几个主要摊位,要么已经国内的科幻大会或者市集上见过,要么在以前的世界科幻大会上见过。这次有东道主的环境加持,总算是可以鼓起勇气去交流了。
在《Locus》杂志的摊位上,我和当班的Francesca Myman聊了一下之前咨询扫描过刊遇到的情况,提到Arley Sorg所反馈的“5美元一页”的扫描成本对国内来说实在太贵了(甚至比国家图书馆的费用还高很多)。她说杂志的实际运营人员很少,过刊也没有专门做过图书馆式的严格组织,要找具体的文章会消耗很多人力成本。不过,在了解过大致的情况之后,她也说我们可以以组织的名义再发一封更正式的邮件去咨询一下。于是数据库的第一个作业就出现了。
和Francesca Myman的合影
对照数据库整理的索引,在现场带来的过刊中,我直接找到了一篇有关中国科幻的报道,作者是吴定柏,刊期是1988年3月号。
在格拉斯哥世界科幻大会的摊位当班的是Ann Gry——她也是《旅行星球》的客座编辑之一(神奇的是,很多在场的外国友人都参与过这期杂志的编辑,有一种桃李满天下之感)。我和她说了明年参会的打算,然后彼此交换了一些礼物,她还给我看了她朋友做的一个名叫《Loop》的交互式叙事游戏。交流的过程中,有超多人跑过来要合影和签名——外国人在本届大会上真的是空前受欢迎,希望明年能够在格拉斯哥看到更多的中外交流。
和Ann Gry的合影
当天,零哥还邀约了藏语科幻的团队,我们互相在对方的摊位上交流了一些内容,包括数据库能否提供藏语版的交互界面,如何加入藏语作品等。这个部分我觉得是本届大会上最大的惊喜,几乎是全新的领域。并且在交流的过程里,我还发现国内还不仅只有藏语科幻,还有其他非汉语领域等待发掘。事后,网上还发布了一篇有关他们的文章:《格萨尔王的航空器:在2023世界科幻大会对话藏地科幻》,值得阅读。
这天下午,帮数据库做过一期年度出版物数据分析报告的左左薇拉也过来了。她本职也是在做科研/研发,一听会刊第二卷写的是“研究生的苦逼科研生活”,还没听我介绍完后面的部分就买了一本,然后也帮忙吆喝了很长一段时间。中间我实在撑不住了,就收了一会摊,和她去必胜客吃东西,一边吃一边聊了聊她听的几个对谈,吐槽了一下国内科幻界对人工智能等计算机领域新发展的理解局限(“只能用悲剧来形容!”)。就在这会儿,场馆外面排起了队,视觉效果基本上是: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于是我们知道,大刘的签售要开始了。我曾经在东郊记忆也帮人排过一次队,一样是人山人海,提前半天都没能排到。那次大会我代表北航幻协参会,似乎还跟大刘拍了一张合影,清华幻协当时的社长鱼给拍的。照片给拍糊了,但我记得很清楚,大刘当时的表情很疲惫,被人围追堵截了一天,进酒店时还有一帮人一拥而上,也有些烦躁。从那次以后,我就觉得还是留给他一些清净会更好。
17:00左右,公司大领导来听项目汇报。左左和零哥继续帮忙跟摊,我跑到湖边折腾了半天网络,然后断断续续地旁听。公司的会议临近尾声,大家都要说两句,我因为前面没听清楚感觉有点抱歉,然后领导说没事,回来再细聊,然后问我拿雨果奖概率大不大,还发来了祝福。虽然以前大家也都知道我在做这方面的事,但总的来说,做科幻对我来说一直是一种蝙蝠侠一样的双面生活,突然破圈,感觉很微妙,或者说奇妙,有点像《地狱厨房》或者《美国偶像》临近季终时的那种氛围。
这天夜里,协会终于全员凑齐聚了一次餐,在李长清·三大炮火锅店(前两天阴差阳错地吃了两顿重庆火锅,这次总算没找错,所以一定要点名!)。零哥约了自己的老朋友,另开了一桌。河流一开始说要来,后来说被叫到另一个大咖比较多的饭局去了,但最后又说那个是临时组的,没去,跟左左薇拉一起过来了。大家聊了一些大会上的经历,最后还是落到讨(wo)论(de)科(an)幻(li)环节。
清华幻协聚餐合影,河流这时因为体力原因,已经先行回酒店了。
这天夜里做的最后一件事是……听说送餐车的事被安保查了,有关证件也被没收了,于是21日的幻协出展又没着落了。但我发现嘉宾是刷脸进,人证是分离的,所以嘉宾证似乎可以交给别人用,然后料想雨果奖入围者应该不会被过分刁难,毕竟21号是颁奖典礼举办的日子,总不能入围者不让进吧,于是就和侃瑜还有河流借了证,交给了小朋友,等第二天我们几人刷脸进场以后,再交还给我们。这个方式虽然行得通,但我显然还是太天真了,河流第二天因为这个事情被安保人员卡了好多次,折腾得不轻,很对不起他。而22号早上我也遭遇了类似的情况。本次大会的安保人员似乎完全不清楚正在办的是什么活动(可以参见河流的大会回忆文章),不同点位的信息也不共享,这给最后两天带来了不少的麻烦,在后面还会陆续提到。
雨果日:10月21日
21日上午,睡醒以后嗓子疼,说话也哑了。出门去会场的路上得知,晚间要换票才能进雨果厅。换票点在酒店的签到处,自己取的话又得折返一个多小时,好在L老师说可以等下午彩排的时候带给我。我感觉非常麻烦他,并且对这次的空间规划的负面印象又再次升级。
去会场前,九点半,我们在温德姆酒店的嘉宾休息区开了笔会,到场的有双翅目、靓灵、滕野、苏丹、乘号、天意、佳风和我,以及科幻世界的文刊编辑刘婧如(她是来旁听的;另一位作者张潇因为前一天晚上在城里的派对开得太晚而没能赶来)。现场首先分发了大家的纪念卡,有一种秘密结社缔结契约的趣味。然后我开始围绕《伪·科幻百科全书》讲“流派”或者说“类型”这个概念,提到勒古恩在《我以文字为业》中对它的批判,以及它反过来作为一种批判工具的效用;滕野提到了各个科幻流派的流变,大家引申说也许“朋克”就可以作为一个百科词条出现;双翅目对比了《哈扎尔辞典》和SCP基金会条目的差异,说前者是一个自恰的系统,而后者是开放性的,每个条目都可以自成一体,后来还提到了黎幺的《山魈考残编》。再后来,大家各自都讲述了各自的百科条目,内容暂且不公开,会在之后向《伪·科幻百科全书》中增补。
这天,来会场的人很多,以学生为主,多以班级为单位集体行动,学校也都是附近的学校,料想应该是当地设置的指标,也体现了国内办会时政府发挥的作用:输入资源。另外还有很多家长带着孩子来玩,一听协会是“清华大学”的,就纷纷合影+买会刊,这不禁让我联想起给亲戚家的小孩送会刊看的时候大家的反应。
这天遇见了在网上很活跃的浙大科幻迷子墨子夏子,他带来了事务会议的讨论结果。我提的部分在有人代我出席的情况下得到了讨论,最后的条款在Yasser Bahjatt的推动下变成了:
3.4.1 以【当年及前一年世界科幻大会主办国家的主要语言】以外的语言首发的作品,在首次被翻译成【当年及前一年主办国家的主要语言】发表/出版时,也将有资格参选次年的雨果奖评选;
3.4.2 在【当前及前一年的主办国家】以外的地区首发的作品,在首次于【当年及前一年的主办国家】发表/出版时,也将有资格参选次年的雨果奖评选;
这个表述很微妙,其中我非常支持对F.8的修订和补完,比我当初想的内涵要丰富且包容得多。不过我觉得F.7被完全忽略掉了——对原始语言的支持仍然处在一个含糊不清的状态。不知道现场是如何论述的,回头要找来实况看一看。这部分能顺利推进,事务组还是下了很大的功夫的,感谢他们。
这天因为下午两点有排练,五点半还有招待会,其实没有多少时间在摊位逗留。不过还是有一些闪光的时刻,比如很多家长比自己的孩子还会玩,一身徽章+丝带,让我忽然意识到我们这一代科幻迷已经老了;又比如有几名学生二话不说就拿走了摊位上的东西,其中一位一听说不是随便发的,不仅把东西放下了,过了一会还把其他几人拿走的带了回来,十分感人;还有一位中年人可能是看完觉得不方便携带实物,就又把河流的小册子送了回来,后来我还能剩一点留给自己的物料,也要感谢他。
清华幻协绝赞出摊中
这天Andreas又来了一次摊位,这次我送了他协会的双语会刊;Dip也来了一次,说第二天他有一个印度科幻的对谈,我说到时候会去听一下。彩排的时候我发现雨果厅空气太呛了,自己一直在咳嗽,几乎无法正常呼吸,就赶紧和零哥出来了,去餐厅休息。
去餐厅途中,我们横穿了A区展位。这天我准备了三位GoH的纪念卡,卢基扬年科的准备转交给他在八光分的责编(类似地,金草叶、金宝英和春喜三位老师的也托人转交了)。在科幻世界的摊位我买了一直心心念念的小松左京的《科幻魂》,在八光分的展位上我遇见了田兴海编辑,我说想买《宇宙工程师之歌》,但这本书还没上市,只能在现场翻翻,加上其他书都买过了,只得作罢。交出纪念卡之后,又开始咳嗽,胸闷,遂转移到外面吹风,然后去餐厅。
在那里,我开始写获奖感言(虽然不知道是否会获奖,但总得预备上),发现最严肃的问题在于:从2017年一路走来,要感谢的人太多了,一一列举可能比雨果奖入围者名单还要长。等到把详略分清楚,差不多也到时间了。于是数据库彻底收摊,把东西收拾好以后,我跟零哥坐班车去喜来登参加招待会。
到达招待会现场,粉丝作者组的合影刚好过去(一个人都没到)。西雅图世界科幻大会的负责人正在入口处分发入围者专属胸章。这天下午河流又一次体力不支回酒店休息。我们问能不能帮他代领,说不行,回头可以寄给他。后来在Steven H. Silver的邮件中,我才知道,原来每个入围项目都可以领一个,而不是一个人只能领一个。
招待会现场的国人入围者寥寥无几,我们到的时候,只看到了侃瑜和她的爱人。她带我们见了很多其他外国入围者,比如最佳粉丝艺术家入围者Richard Man,还有格拉斯哥的代表Vincent Docherty。过了一会儿,来了一位人高马大的黑人,我认出他正是另一位最佳粉丝作者入围者Chris M. Barkley。与我们不同,他写专栏文章已经写了几十年了(大会前他还劝外国人对本次参会的中国科幻迷友好一些),算是前辈中的前辈(不过一点都不显老)。一听我们也是入围者,他便热情地与我们合影。招待会现场的志愿者应该是从附近的国际学校招募的志愿者,上来先用英语和我们对话,然后才换成中文。拍照临近结束,他们把我们带到附近的陈列桌边,上面摆着华爱学校的学生们精心制作的掐丝珐琅画,每个人可以随自己的喜好领取一枚。领取礼品时,侃瑜拉我给她和另一位杨枫老师拍合照,之后没多久,招待会就散场了。大家兵分几路,乘坐摆渡车回会场。雨果奖颁奖晚会就要开始了。
和侃瑜(左)与Vincent Docherty(中)的合影
和Chris M. Barkley的合影,后来本来想拉着零哥和他一起补拍粉丝作者的合照,但是摄影师找不到了,只好作罢。
开幕前还有一个小插曲:在排练会上,我发现坐在前面的竟然是Nnedi Okorafor(因为之前的日程表上没说过会有谁来,这届也没看到参会会员名单,而后来的实体手册到手的时候,已经忙得不可开交没工夫看了,我完全不知道究竟都有谁来,所以基本上全靠偶遇)。她的作品个人风格鲜明,从TED演讲改写的自传《如何改写人生剧本》讲述了她的身体状况和她的写作如何互相成就,曾经给我留下很深刻的印象,还送给河流了一本。在雨果厅门口的简餐区,我们简短地交流了几句,我给她看了自传的简中版封面,她很高兴,说还没见过这个版本的图,让我发给她。她这次的小说《Akata Woman》入围的是北极星奖,之前我也关注过。
和Nnedi Okorafor的合影
开幕式中还有另一个小插曲:虽然我跟天意说不用勉强自己过来,但他最后还是决定来参加颁奖典礼,说如果我获奖,他作为朋友没能见证,就太遗憾了。不幸的是,他记错了时间,还是没赶上,不过我也没有获奖,倒也算不上遗憾。颁奖途中,我出去接他,从入围者进场的门出,接到他时,想就近从主会场的另一个门进,却被保安以“门票上被打了孔”拦下了,不让进。我说另一边的保安说拿着这个票就可以随便进,为啥这边就不行了,保安说那谁跟你说随便进的你去找谁去。这届大会就是这样一种跌宕起伏的体验,每当你的印象即将得到扭转时,总是会有一些意料之外的“惊喜”来干扰你的心情。好在兜了一大圈之后,先前入口的保安还是记得事的,放人进去了,避免了雨果奖入围者没法参加颁奖典礼的喜剧出现。
在大会的第一天,Helen曾经要我们铭记这场晚会上发生的一切。不过我对这场晚会的记忆却是片段化的,包括这样几个部分:①到自己的组的时候有点紧张,甚至错把没处丢的香蕉皮而不是手机揣到了口袋里,但过去之后就放松了,拿到相机以后就开始安心拍照(Richard Man坐在我的手边,他成为了雨果奖最佳粉丝艺术家的获奖者);②国内和海外仍然存在隔阂,当主持人念出海外作品时,现场几乎鸦雀无声,全无早年大会上每个项目都能引起山呼海啸的热闹氛围;③缅怀环节的动画滚动得太快了,几乎没看清都有谁,比较潦草;④Chris/河流及零哥上台领奖时,都Cue了同组的其他选手;⑤看自己的朋友和自己欣赏的人事物(《Akata Woman》!“时间之子”!《兔子测试》!……)获奖,比自己获奖更开心。
零哥那天跟我们说了很多遍:“你们都是英雄。”
颁奖典礼行云流水,并没有以往国内颁奖活动上的繁文缛节。之后是在三楼举办的湖畔派对,不过这一届不再是落选者独占的,所有入围者及随员都可以参加。零哥、天意和我在保安组成的两排人墙中间穿过,乘电梯上了三楼(Dip后来叫它“Tube”哈哈),因为找地方耽误了一些时间,到达派对时,大家基本已经都进去了。入口处有志愿者给我们和科梦拍照,拍完照就可以进场了。派对同样是酒会风,不过吃的东西多了一点,其中麻将形状的点心和柚子味的气泡酒令人印象深刻,虽然不足以果腹,但在一天都没吃什么东西的情况下,还是帮助我恢复了一些体力。
在派对上,我把大刘的和索耶的纪念卡交给了他们。这是我第一次和大刘面对面说上话,他很平易近人,但有太多人围着他,我也不方便占用他太多时间,把礼物给他就撤了。索耶则很热情地拉我和顾适老师拍合影。在这之间还偶遇了罗妍莉老师和吴岩老师,两人都对数据库的工作表示支持。
和索耶(中)和顾适(右)的合影
和罗妍莉老师的合影
此外,我还偶遇了:之前在网上互关的比利时资深幻迷Nicholas Whyte,他的博客From The Heart of Europe会持续发书评和大会相关评论(又一次线下认亲!),在现场一直在和我说他看好的中国作者辛维木的事;以及之前就很意外地发现和我撞衫了的西雅图世界科幻大会代表Alan Brent Cochran Bond,他说西雅图已经在竞标中胜出了,还给了我他们的0号进度报告。我们约定,如果2025年我有机会去参会,会拿着这个报告去找他们的人签名。
Liza Groen Trombi(左),Nicholas Whyte(中)。当时光线比较昏暗,后来在Nicholas的指认下,我才知道左边的就是Liza。
和天意(左)以及Alan Brent Cochran Bond(中)的合影
到这时我们虽然亢奋,但体力已经开始撑不住了。加上零哥跟我都耐不住人多还吵闹的环境,就准备离场,一边走一边商量回去找个地方吃夜宵。快走出去时,科幻迷三马迎住我们,说希望我们继续将所有的努力坚持下去,不要因为各种糟心事而灰心丧气。这给了我们很大的鼓舞,不如说我们之所以做这些事,就是要同那些糟心事做对抗,不能让它们取得最终的胜利。
和三马(右)的合影
争抢零哥的雨果奖奖杯(不是)
离开派对时,恰逢乌干达世界科幻大会的申幻代表Micheal Kabunga在和志愿者解释他的需求,但当值的志愿者似乎听不太明白英文。我上前听了一下,原来是他想回酒店,去温德姆,正好和我们顺路,志愿者似乎也不太了解外面的交通情况,于是我说我可以带他过去。离开场馆的路上,他一直在左顾右盼,对场馆赞不绝口,拿起手机拍个不停,恨不得把所有的角落都拍下来。他还问我场馆是什么团队设计的,总共花了多少钱,我凭印象跟他说了个大概,然后他说他们也在筹备这样一个场馆,但应该没有这么多钱来建,说完又继续拍照,拍照,拍照。他很瘦,透过衣服能看到锁骨,看到他的兴奋劲,我感觉还是有一点心酸。希望他们能够办成。
和Micheal Kabunga的合影。天意当时接过名片,还担心念错了他的名字,但Micheal说他发音很标准——大多数人都做不到。他捧起了雨果奖的奖杯,也很高兴。
来到上车点,已经十一点半了,班车司机解释说要等人再多一点才发车,但人迟迟凑不齐。他还说这个点交通管制已经解除了,让我们打车,然而快车司机又被卡在了外面,说交通管制还没解除。
在外国嘉宾和国内嘉宾的双重磨合下,临近十二点,回酒店的班车终于发车了。我们马不停蹄地赶回酒店,换衣服,简单洗了把脸,喝了口水,扫了个充电宝,就再次集合出门,赶往医院——就在我们离开湖畔派对时,光年发消息过来,说河流突然不省人事,又被送去抢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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