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想关乎国运:三位思想庙堂之外的先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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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想关乎国运
有人说,如果想要理解一个人的审美和智识,就看他读什么书。这个道理大致也适合国家:想要了解一个国家的性格和精神,就看她推崇什么样的思想,以及尊奉什么样的人为伟人。
在被世界公认为最能体现法国精神的先贤祠里,安葬着对法国乃至世界文明产生过巨大影响的70多位伟人:包括思想家、作家、艺术家、科学家、政治家,伏尔泰、卢梭、雨果、左拉、大仲马、居里夫妇等法兰西的骄傲自然被置于显著位置。在先贤祠正殿门廊的石柱之上,镌刻着一行铭文:
“AUX GRANDS HOMMES LA PATRIE RECONNAISSANTE”(伟人们,祖国感念你们)
这座由路易十五建筑的大教堂,后来被改为埋葬法兰西民族伟人的地方。因空间所限,大多伟人“共居”一室,唯有伏尔泰和卢梭例外——他们不仅在最显著的位置,而且分别享有一个偌大的墓室,这两位生前一直争吵不休的思想巨匠,却在死后被葬于一处,享尽哀荣。
然而,法国历史上还有几位杰出的思想家——他们不仅无缘于先贤祠,有的甚至很少被法国人提及;他们的思想底色,迥异于伏尔泰和卢梭的理性激进主义,他们的思想在法国长期被边缘化,但却成为人类文明史上的定海神针,他们是先贤祠外的先知。
· 贡斯当 ·
对于学术界外的人,贡斯当是个陌生的名字。然而,当论及政治学说史或自由史时,他都是绕不过的存在。
邦雅曼·贡斯当是法国文学家和政治思想家,自由主义奠基者之一。毫不夸张地说,贡斯当一生的政治思考都是围绕着法国大革命展开的。在拿破仑无限风光的时候,他因对拿破仑独裁统治的激烈批评而被流放。
同时,他被视为对卢梭激进主义思想最有力的批评者,甚至可以说,卢梭是他所有著作里最主要的批判对象。
▌ “古代人的自由“与”现代人的自由”
对自由的新阐述,是贡斯当最具影响力的理论。
古代人的自由,是指斯巴达人和罗马人那种”让公民参与公共事务辩论与决策的自由”。在古罗马时期,只有当一个人享有参与制定公共决策的权利时才是自由的;
现代人的自由,则是指只受法律约束的自由,即是说,只要法律允许,每个人都有权利做任何他们想做的事情,而不受干预。
之所以区分两种自由,源于贡斯当对法国大革命的反思。
起初,贡斯当是法国大革命的坚定支持者,当看到法国大革命恐怖时期,人们以自由之名剥夺了万千生命时,他转变为严厉的批评者。他谴责大革命为追求“故纸堆”中的古代人的自由,而牺牲了强调个体独立的现代人的自由,是在以自由之名扼杀自由之实。
贡斯当在1819年做了《古代人的自由与现代人的自由之比较》的演讲,被视为自由主义的政治宣言,这次演讲奠定了贡斯当在自由主义发展史上的重要地位。
▌“僭主政治”比“专制政治”更糟糕
贡斯当指出,卢梭所说的人民主权一旦与集体相联结,就会走向专制主义,这种专制主义是一种与传统君主制截然不同的独裁制度,贡斯当将其称为“僭主政治”。
贡斯当认为,僭主政治比专制政治更糟糕。比如,专制政治最起码给人保留了沉默的权利,而僭主政治却强迫人“自由”的讲话,迫使人们对自己的良心撒谎,进行人性的摧残。
贡斯当关于僭主政治的理论是西方思想史上对极权主义最早的讨论,他“批评的核心不在于大革命导致自由,而在于大革命所追求的人民主权、多数统治扼杀了个人的自由,以集体主义取代了个体主义。”(《自由主义》作者李强语)
· 托克维尔 ·
近些年,要说在中国突然“爆红”的思想家,非19世纪法国的托克维尔莫属——这源自他的《旧制度与大革命》被高层推荐。托克维尔被誉为革命年代的先知、民主思想的集大成者。
1805年,托克维尔出生于一个法国贵族家庭,当时的法国正处于大革命后的动荡不安中。
早在15年前,托克维尔的家族就经受了一场腥风血雨:他的曾外祖父因为挺身为国王路易十六辩护,而被雅各宾派送上了断头台,几位亲人因此被株连入狱,其中5人被处死。托克维尔的父亲也被判了死刑,等待处决,后来因发生“热月政变”,幸而获释。就连托克维尔自己,也曾经因为反对路易·波拿巴的复辟而入狱。
然而,这并未让托克维尔变得愤世嫉俗。相反,他认为大革命扫荡了旧的封建等级制度,恢复并重建了地方自治制度,这充分体现了法兰西民族的政治首创精神。托克维尔清醒地认识到,大革命势在必行,只是,法兰西的革命者想打开自由民主大门的时候,却误进了另外一扇门。
托克维尔一生经历了四个王朝、两个共和国,五部宪法、七个政权,曾担任过路易·波拿巴政府的外交部部长。这种看似不如意,但却有别于其他学者的政治生涯,让托克维尔进入政治系统内部观察政治,形成敏锐的洞察力。
托克维尔所处的时代,不仅法国,整个西方世界都正经历着一场空前的大变革,而他正是这个大时代冷静而睿智的思想者。
▌贵族被消灭后,民主存在两种截然不同的方向
众所周知,自由和民主是现代文明的两种基本价值。然而,两种价值在内在机理上却存在着激烈的冲突:民主很可能蜕变为民粹,从而成为另一种形式的专制——多数人的暴政。
大革命后的法国仍处于动荡之中,旧制度已经被推翻,新制度还未建立起来,大革命消灭了贵族阶层,“人人平等”已经成为不可逆转的趋势,民主社会即将到来。然而,托克维尔却敏锐地洞察到民主社会绝非前景光明,而是存在两种截然相反的方向:
民主既可能与自由结合,也可能与专制结合。当民主与自由结合,就会实现“民主的自由”;而当民主与专制结合,就会出现“民主的暴政”,前者如美国,后者如法国。
仅凭这一伟大洞察,托克维尔便可跻身杰出的政治学者之列。然而,他并没有止步于自己提出的洞见,而是用一生去求解这一命题:两种结果的内在机理到底是什么,以及“民主的暴政”能否避免?
托克维尔思考的答案,正是让他名声大噪的两部著作:《论美国的民主》与《旧制度与大革命》。近200年后的今天,他的作品在与法国万里之遥的中国还能洛阳纸贵,这足以说明,托克维尔所思所想的,绝非仅仅法国和美国的命题,而是关乎人类自由的,永恒的、普遍的问题。
▌托克维尔的两个世纪预言
另一个让托克维尔名声大噪,甚至被奉为“先知”的原因,是他在19世纪30年代发表的两个世纪预言。
第一个预言:大众民主时代必将到来。托克维尔的预言虽然针对的是欧洲文明,然而,亚洲后来的发展也是如此。他准确总结出了现代文明中整个社会政治的总体特点(任剑涛语)。
第二个预言:美国将成为新的世界霸主。当时,英国仍是世界霸主,而美国刚建国50年而已。然而,一百多年后,美国取代英国,成为世界霸主,托克维尔的预言成为现实。
对托克维尔的评价,没有比美国著名作家约瑟夫·艾普斯坦更中肯的了,他说:
· 雷蒙·阿隆 ·
对很多人来讲,雷蒙·阿隆的名字可能比较陌生,但提起他大学时的同窗好友、成名后的对手,诺奖得主保罗·萨特,却如雷贯耳。
同为法国人,并在20世纪后半叶分别代表着法国思想界的左右两翼,左翼的萨特在法国的影响力甚至超过了那位“从纳粹手中拯救法国”的戴高乐将军,而阿隆的影响力,即便在今天,也仅限于学院之内。
不仅如此,两人的人生轨迹也充满戏剧性。
▌萨特向左,阿隆向右
大学时的萨特,不闻世事,喜欢形而上的思考,梦想成为大作家;而阿隆,却是个热血的左翼青年,积极参与各种游行活动。
随着纳粹的崛起、二战的爆发,萨特被德军俘虏,逃脱之后的萨特投入革命事业,并成为最富盛名的左翼知识分子;而阿隆却与左翼知识分子决裂,右转为理智而清晰的思考者。
二战结束后,世界分为两大阵营,萨特选择站在苏联一方,而阿隆坚定地站在了西方阵营一方;萨特成为“英雄”,阿隆成为一个“介入的旁观者”,坚守着“知识分子的责任”。
萨特发扬光大了存在主义哲学,还创作了无数经典的文学作品;阿隆并没有创建成体系的理论,但从他对20世纪诸多事件和人物的分析和反思中,处处可以感受到阿隆思想的独立与深刻。
面对20世纪30年代的德国法西斯、二战后的法国“五月风暴”运动、来自苏东阵营的威胁,以及法国殖民地阿尔及利亚独立等问题时,阿隆都坚定地、一以贯之地表达自己的立场,从未向任何流行思潮妥协过。
当萨特对苏联发生的一连串极端事件保持沉默,却极力批判法国的资本主义时,阿隆坚定地说:“这未免过于缺乏知识上的诚实,毕竟,奥斯维辛就是奥斯维辛,不管它是红色的,还是白色的。”
▌知识分子的鸦片
阿隆深受马克斯·韦伯的影响,他认为,一个学者首要的职责,是讲明事实,传授知识,而不是编织和灌输信仰。因此,阿隆为自己提出了两项任务:“尽可能诚实地理解我的时代,时刻不忘我的知识的局限性。”
在阿隆看来,20世纪产生的种种罪恶,要害不在于大规模的杀戮(历史上这样的事情从未间断),而在于这些暴行被披上了各种冠名堂皇的“正义”之名,而制造和鼓吹这些神话的,正是知识分子在“思想智识上的渎职”。
阿隆指出:左翼知识分子的鸦片就是激进革命,是一种对乌托邦的迷恋,而用激进革命换来的,很可能不是自由,而是奴役。阿隆进一步解释了在遇到历史的必然性和代表这种必然性的集体意志时,知识分子为何就会放弃常识,心甘情愿地失去对日常善恶的判断力。
阿隆积极介入政治,但他懂得“思想的节制”,他深知政治激情的力量,一旦越过了合理的界限,就会产生极端的暴虐,对于知识分子来说,不能无视现实中的残酷,要懂得节制自己对思想的激情,在智识上达到自我控制,始终保持对激情的警惕,这是知识分子的美德,更是责任。
正是这种冷静和节制,让阿隆在整个世界几乎都被左翼激情裹挟的20世纪,始终保持着清醒的判断。阿隆就像一个逆行者,尽管备受冷落,依然坚定地捍卫着法国人文精神的遗产,也是人类精神的共同遗产:理性与自由。
政治家亨利·基辛格,自称为阿隆的学生。基辛格说:没有雷蒙·阿隆,世界将感到更孤单,而且更空虚。
· 好思想是时间拣选的 ·
有学者研究称,近代以来,法国向世界输出的,大都是携带危险基因的思想,它们具有极其明显的特征:浪漫主义和乌托邦情怀,唯理性主义,大政府和福利国家,等等。法国知识分子以左倾和激进著称。
显然,文中的三位法国思想家,实属法国思想界的“异类”,他们热爱自由,但反对激进;他们从不认为有一套包治百病的理论,可以一劳永逸地解决所有问题,他们对“在人间建造天国”的许诺始终保持警惕。
作为世界上诞生“主义”和思想最多的国家,法国人最终选择了“疯狂的理性”——他们希望通过理性构建一个美轮美奂的世界,如果不行,就全部推倒重来。
因此,法国人选择了伏尔泰、卢梭,放弃了贡斯当、托克维尔,雷蒙·阿隆等偏向保守的思想家,这让法国成为第一个在纸面上达到社会平等的国家,人类梦寐千年的美好理想似乎要实现了。
然而,法国大革命在推倒旧制度后,并没有诞生一个完美的新世界,而是陷入了近一个世纪的持续动荡中。
不仅如此,法国激进主义思想,从一诞生就越过法兰西的国界,疯狂拷打着整个世界,迄今余波尚未平息。仅以中国来说,一部中国近现代史,就是一部法国激进思想和革命思潮的演练史。
一个国家有什么样的命运,在于他尊奉什么样的思想。在中国,法国思想家们的待遇与其出生地如出一辙——卢梭、伏尔泰等人耳熟能详,贡斯当、雷蒙·阿隆少有人知;哪怕声名最著的托克维尔,他在中国的短暂爆红,也更多的是出于思想之外的因素。
这三位先知,同样远居于中国的思想庙堂之外,甚至从来没有进入过主流视野。
如果说思想关乎国运,那么能否说,当贡斯当、托克维尔、雷蒙·阿隆等先贤祠外的先知被重视之日,就是这些与法国相似命运的国家自由与繁荣之日?
历史没有标准答案,只能我们自己从先贤的作品中寻求。先知书店诚挚推荐三位思想家最具代表性、最能洞见其自由思想的几部经典:
贡斯当《古代人的自由与现代人的自由》:本书是贡斯当一生的思想精华,对自由最早、最明晰、也最有影响力的现代阐释。也是国内仅有的一部贡斯当政论集,至今没有一本同类书籍可以替代。该领域顶尖译者阎克文领衔翻译,文字晓畅典雅,最大限度地呈现了贡斯当的雄辩文风。阅读此书,堪称此类书籍中难得一遇的阅读享受。读者评价,多处读时恨不得拍桌子。
托克维尔《论美国的民主》独家典藏版:本书被称为“社会科学领域的圣经,先知托克维尔最重要的一部作品”,是理解民主和自由关系的第一书。这本书深度回答了,为什么在美国,民主和自由能结合在一起,运行得不错,可在法国却不行。此书市面上一度流传了近百个版本,但无论拥有过多少个版本,这一版都不容错过。本版为经典译本的升级版,顶级进口纸张+暗红色精装皮面+布艺烫金函套,奢侈品级工艺,极致用料,还阅读以高峰体验。不但为个人书房增色,更是馈赠亲友的佳品。
雷蒙·阿隆《历史讲演录》《论自由》:阿隆不可多得的跨领域代表作。一般人最熟悉的是阿隆的《知识分子的鸦片》,而理解阿隆自由思想的来龙去脉和独特之处,离不开《历史讲演录》《论自由》这两部由系列讲稿集结的通识经典。这两部作品让我们直观看到,自由问题在二战以来是怎样成为不同社会的基本问题的。对于深受历史决定论影响的中国来说,更是回顾历史、反思现实问题的直接资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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