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年代初期的农村还没有塑料玩具枪，邻居给孩子用木板简单雕刻的警察枪，刷不刷漆一样神气。一堆孩子玩警察抓小偷，大家争着扮演警察。大学填报志愿，看见侦查学便眼睛一亮，感觉考上之后梦想就实现一半了。大学四年，早晚着迷彩服集体跑步，丁老师带领着练散打，从来不翘专业课，偶尔会穿上编号X04312的警服，心里美滋滋。校园里，对警察的认识还很抽象。直到实习，在灞桥所和司机协警同吃同睡，我才接触到现实的警营。其实那会的实习，充其量是个见习。两手空空，跟着值班民警处警，充个人头罢了。日常就是听110和值班电话调遣，哪有打架斗殴，哪有喝多的之类。偶尔，也会弄个外地民用牌照的大面包，去大点的公交站瞄些扒窃的瘾君子，或者搞点大阵仗，比如半夜下雨去洪庆老厂区家属院把送到京上访人员的包车给弄回来。在灞桥所第一次亲睹了洋镐把、关公刀、大砍刀，也亲历惯犯掏出刀片满头上划拉。闲了坐在派出所北边的铁路旁，想想干警察挺好。虽然和儿时懵懂的大英雄形象有落差，但起码实打实做一名平凡英雄。大学毕业，成都震后大招。报名、笔试、面试、体能测试，一切顺利。去牧马山报道，穿上蓝色的作训服，我想，我这会干一辈子警察。
一晃，工作五年。领导关心帮助，任年龄最小的民间中队长，工作上勉强小有成就。五年现实，能磨平很多。但有一些不甘心，再久总能死灰复燃。上班，我知道今天干啥；周一，我知道这周干啥；月初，我知道这个月干啥；我甚至想都不用想，也知道明年、后年、下半辈子干啥。
和爱人相隔800公里，T字头最快12小时。除了每年一个月探亲假，国庆春节回家七天时间，我们也要计划一下，你家呆几天，我家呆几天，和时间打仗。月薪3K+除去房贷还需精打细算：回家归心似箭买个机票，返程买个硬卧，上铺就行。
两地分居，不敢计划小孩。父母全靠姐姐照顾，家里不好的消息对我隔绝。做生意？本钱、商机、人脉，我有的只是一穷二白，我的履历优势，恐怕是应聘保安了！律师？倒可以试试，反正不摊本，考不过也没有损失。王sir说，要么忍，要么滚。我补充了一句，要么狠（对自己狠，狠才能滚远）。特别提一下内网的杭州经侦论坛（听说现已衰败），那里曾有一群奋进、活跃的警察，业务讨论、CPA、司考。当然，我仅在司考板块冒泡。2014年，我把每天掰成两半来用，靠红牛、咖啡续命。不值班的时候，五点下班食堂饭后宿舍开始睡觉，八九点起床开始学习，三四点再睡一觉，八点起床洗澡赶九点上班。值班的时候，挂着耳机听音频。保证每天有效学习时间不低于五六个小时。考完试，对着司法部的答案估分，内心忐忑。但我心里知道，如果不通过，明年继续。因为相对很多事情，司考我能决定结果。我决定辞职，带着遗憾，带着愧歉。辜负了领导的期望，甚至父母忧愁过一段时间：一个农村娃好容易端铁饭碗，你还不知足？
我终究没有后悔，有了自己的生活，有了舒客，有了自己的家。第一次过春节能休假一个月，母亲也很高兴。
2019年，我辞职的第四个年头，七月底全年收入目标达成。我不想接新案子了，开始沉淀、学习、生活。
律师这行水挺深，你花钱买的是无形服务，没有菜市场比价的条件，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你要懂，便无需请律师；你要不懂，隔行如隔山，天然的信息差更明显。钱掏多了，你考虑值不值；钱掏少了，你担心会不会误事；钱多钱少，你只有最质朴的预期。其实，律师和法官一样，通过同样的考试。初任法官不分刑事、民事、行政，庭室呆久了，见多识广，业务自然精通。律师同样如此，原始知识储备相当，业务素养没有质的区别，看内在，能不能对承办案件用心负责，看外在，会不会有效沟通。用心负责，便是穷尽所能，找出最优思路。应试和实务的最大区别在于没有人给出ABCD选项再提示单选多选，律师面对的永远是简答题。有效沟通，话题有点大。简单一句话：会不会以最容易被接受和采纳的方式去表达。因为手上案件大多源于亲戚、朋友、同学、同行推荐，所以我也会持续忙碌、焦虑。
我的车三年跑了十二万公里；一百四十本卷的扫黑除恶案件，从阅卷到开庭不到一个月，开庭前阅了三遍，平均每天睡眠不足四个小时，甚至熬完通宵第二天照旧在外跑着办案；半夜醒了会把某个案件的辩护思路再沉淀一遍；高速上开车想到一个点立刻拿出手机给自己发微信语音。
身边的警察朋友很多，都在基层科所队，出差顺路，总会走动联络。
被投诉了？妈的，别在意，督察也真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机关大爷！头发要保养，你照照镜子，都快成熊猫了，值班能眯一下就眯着缓缓！活干不下去了，也想辞职，想好干啥没，要不然趁年轻，咬咬牙把司考过了出来？我总是教唆警察朋友过司考，辞职干律师，因为深知现阶段基层民警的不易。
处理纠纷要有前瞻性，法律效果、社会效果要统一，出现问题倒查问责，你怕不怕？你说你想做一枚正义的小警察，那货是谁谁的小舅子，就对你冷嘲热讽，你想拘不能拘，想打不敢打，气不？
一个值班组，人带回所，让晾会吊关系，除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能怎么正直？值完班累成狗，你伺候完家里的一地鸡毛再抄会学习笔记，来，给大家讲讲奉献精神？
我想说，工作是为了生活，但绝不是生活的全部。拖家带口想过好日子的愿望并不低俗，每个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但，有想法却无力改变，不得不被动接受维持现状，真不是幸事。
比如你兜里有钱，买得起包子，本着勤俭持家买馒头啃咸菜，这滋味或许和你只买得馒头咸菜的味道不一样。除非，你对食物的认知仅限于馒头咸菜。但偏偏你的认知不限于此，你是见多识广的人民警察啊！
所以，攒钱吧，可以买包子的那种，比如过司考，干律师。注意：并不是说律师职业优于警察职业，革命分工不同，都是法律共同体哈！不过我在几百号人的警察转型律师的微信群宅了四年，还真没听说哪一个后悔了。
警察出来干律师的先天优势是思维、经验、人脉。公安出来搞刑辩轻松上手，能深层次厘清案件，是很好的去路。那么必经环节就是通过司法考试，现在已经更名法考，考试制度也已全面改革。当面临的选择不唯一之时，才能谈选择，才可能自由选择。这时候，你的心态一定会大不相同。
辞职干律师，换一种自己喜欢的生活方式，做自己的主人，你高兴就好。虽然成年人都知道，条条蛇都咬人。坚守岗位无私奉献，没问题，你不扛枪我不扛枪,谁来保卫祖国,谁来保卫家？先观望再说？当然可以！司法改革持续进行，或许眼下并不是警察转型律师的最佳时机。但过了司考，首先业务水平提升不负党和人民重托，也许明天不必再强迫自己吃掉一只看见了的苍蝇。 往期文章：最高检党组六个巡视组全部进驻，查处范围及联系方式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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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号法律支持：姜效禹，山东烟台人，从事法院工作十六年辞职，现山东智峰律师事务所实习律师，微信号：sdyt86，立足烟台诚交各界好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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