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索沃头目落马之际回顾南斯拉夫厄运

Original 梅新育梅新育论衡 2021-1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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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阅读见文末）

前言二：

正值百年来最戏剧性美国大选进入“加时赛+球迷骚乱”缠斗之时，科索沃变局吸引了我的目光：

当地时间11月 5日，因被海牙国际法庭正式指控在1998—1999年科索沃战争期间犯有谋杀、酷刑等10项严重罪名，出身“科索沃解放军”头目、为科索沃事实脱离塞尔维亚而“独立”立下“汗马功劳”的科索沃领导人哈希姆·萨奇被迫辞去“科索沃共和国总统”职位，赴海牙投案。

海牙国际法庭科索沃专家分庭（KSC）和特别检察官办公室（SPO）提出的这份起诉书将自命“独立国家”的“科索沃共和国”多个“政要”一网打尽，除“总统”萨奇之外，还有前“议长”卡德里·韦塞利、科索沃解放军前指挥官和前“议员”Rexhep Selimi、前“议员”JakupKrasnigi，起诉书指控他们对“政治和种族迫害、非法逮捕和拘留、酷刑、谋杀”等罪行负有个人责任，且应对其下属的罪行负责。

6日，海牙特别检察官办公室（SPO）宣布，在科索沃警方和欧盟科索沃法治特派团（EULEX）支持下，特别检察官办公室在科索沃首府普里什蒂纳对萨奇、韦塞利和Selimi抄家。

在1990年代的苏联东欧剧变中，南斯拉夫遭遇最为残酷，经历了斯洛文尼亚独立战争（1991年）、克罗地亚战争（1991—1995年）、波黑战争（1992—1995年）、科索沃战争（1998—1999年）等一系列战争，伏尸数十万，难民百万，流血千里，这个曾经富庶的国家被彻底撕碎而坠入孤立、贫困深渊。尤为严重的是，在阿拉伯、土耳其、伊朗等西亚北非圣战势力鼎力支持下，南斯拉夫战争废墟上建立了波黑、科索沃两个穆斯林国家；自巴尔干各国人民在1912—1913年第一次巴尔干战争中驱逐奥斯曼土耳其侵略者赢得解放以来，时隔八十余年，伊斯兰政权的旗帜重新插进了欧洲大陆“柔软的下腹部”，伊斯兰原教旨主义、恐怖主义、分裂主义三股势力由此在欧洲腹地取得了一个相当牢固的立足点，又反过头来激励了西亚、北非等地伊斯兰原教旨主义、恐怖主义、分裂主义势力的膨胀，国际三股势力的一批“大佬”就是在此期间“成长”起来的。随着时间流逝，人们将日益认识到南斯拉夫解体这笔战略性“遗产”遗祸之深远。

“所守或匪亲，化为狼与豺。朝避猛虎，夕避长蛇，磨牙吮血，杀人如麻”——通过南斯拉夫解体战争，从波黑“开国总统”伊泽特贝戈维奇到哈希姆·萨奇之辈，这些“斗士”们至少部分实现了自己的政治理想，更由此赢得了自己和家族的荣华富贵，但跟随他们的群众由此得到了什么？在付出惨重生命代价之后，他们把自己置于两个黑帮横行的伊斯兰极端主义政权统治之下，由此日益远离文明主流，未来还将付出更深重的代价。

早在2010年，欧洲委员会授权迪克·马蒂撰写发布科索沃问题调查报告，就直指时任科索沃“总理”哈希姆·萨奇为“犯罪集团首领”，长期从事毒品、武器乃至人体器官走私活动。这次萨奇等人落马，绝不意味着科索沃人、波斯尼亚人噩梦的终结，相反，在日益浮现的“文明的冲突”中，他们迟早必将被卷入历史的粉碎机中。正值法国、维也纳恐怖袭击引发的世界性风波持续蔓延升级之际，不妨回顾伊泽特贝戈维奇临死之前的话：这个波黑“开国总统”1970年发表《伊斯兰宣言》，公然向南斯拉夫社会主义挑战，从而步入政坛；2003年他死前弥留之时，称埃尔多安为“波黑人民的领袖”。

南斯拉夫已矣，中国将会怎样？我们能否避免绝大多数发展中国家起飞夭折的命运而继续发展？中美竞争，最终结局是否也取决于应对类似问题的成败？回顾旧文《告别约婉卡，珍重稳定》（链接：梅新育：告别约婉卡，珍重稳定），让我们自我警示，让我们自勉，让我们奋斗：

我们能否避免绝大多数发展中国家起飞夭折的命运而继续发展？回顾大汉王朝闯过前期惊涛骇浪而奠定中国两千年不拔之根基，我信心高涨；看看当前的一些现象，我又忧从中来，因为我看到我们这个社会上存在不稳定因素，更看到有人满怀热情、迫不及待地呼唤危机降临中国。

以中国之大，有磨牙吮血的豺狼之辈窥伺在旁，时刻期盼风尘之变，这并不可怕；令人担忧的是有糊涂人因承平日久而丧失了对动乱的警惕，甚至对动乱怀有不切实际的浪漫期待。

那些视中国为最大竞争对手的外人；那些手持N本护照、平时压榨中国恨不能敲骨吸髓、一旦有事便远走高飞的人；那些指望为虎作伥“扳倒中国”请功领赏的人；他们贻祸中国不足为奇，我们生在中国，长在中国，爱在中国，将来死在中国，奈何要满怀“恨国主义”激情为他们甘当火中取栗之炮灰？

南斯拉夫已成过去，中国的未来在我们自己手中。让我们告别约婉卡，珍重我们拥有的稳定。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2020.11.7

前言：

通过艺人于晓光微博得知八十年代风靡神州的南斯拉夫电影《瓦尔特保卫萨拉热窝》中的男二号“吉斯”去世，心下感伤。于晓光追忆这位同行长者的话：“那是南斯拉夫电影的黄金时代，也是我个人事业的黄金时代，那个时代一去不复返了……任何一个国家都需要一个强有力的领导，我们是一个多民族、多灾难、战乱纷争的国家，我羡慕中国！”去年“瓦尔特”谢幕，导演哈伊鲁丁·克尔瓦瓦茨更早在1992年就殒命于波黑战争中的萨拉热窝，……因为分属于不同民族、宗教，当年共同树立了世界电影史里程碑的同仁们数十年不相往来，或在战火中对立，或同情却无力救助。

一声长叹，有感贴出这篇2013年纪念铁托夫人约婉卡逝世的文章，以兹纪念，愿与诸君共勉。南斯拉夫、苏联殷鉴不远，吾辈自当铭记。

本文主要内容摘自《大象之殇——从印度低烈度内战看新兴市场发展道路之争》一书书稿结束语（中国发展出版社2015年版），《人民日报海外版》2013年10月23日以“《告别约婉卡，珍重稳定》”为题刊发，因版面所限，刊发时有删节，这里贴出原稿全文。

2017.9.17

告别约婉卡，珍重稳定

南斯拉夫社会主义联邦共和国奠基者铁托的遗孀约婉卡去世了，对于唱着南斯拉夫电影《桥》主题曲《啊！朋友再见》长大这一代中国人而言，那个曾经繁荣、富裕、时尚的南斯拉夫最后的标志至此彻底终结了，回顾伴随着我们长大、风靡神州的《瓦尔特保卫萨拉热窝》、《桥》、《黑名单上的人》、《苏捷斯卡战役》等南斯拉夫影视作品，一缕伤感涌上心头。

约婉卡

约婉卡和铁托

铁托元帅

是的，约婉卡的一生令人伤感，因为它折射出来的是南斯拉夫国家及其数千万人民的命运跌宕。这片国土曾在奥斯曼土耳其帝国铁蹄蹂躏下挣扎五百年而大大落后于欧洲物质精神文明发展的主流，这里的人民自我奋斗推翻了土耳其统治，却旋即又被民族宗教冲突撕碎，这块国土被德意法西斯侵略者践踏而疮痍满目。但与其它大多数曾受法西斯侵占统治的东欧国家不同，解放南斯拉夫大部分国土的不是外来的苏军，而是土生土长的铁托及其南斯拉夫人民军。二战之后，铁托又领导南斯拉夫人民把它建成了东欧社会主义国家中经济最发达、人均收入最高的国家，出国旅游、私家别墅、私人轿车、……，其居民早早过上了犹如西欧居民般的生活方式，曾令1980年代的中国国民艳羡不已。正是在这样的基础上，南斯拉夫影视作品及其主题曲才能风靡神州。

南斯拉夫小城

然而，九十年代一场内战把统一、富庶的南斯拉夫撕碎成了一群孤立、穷困的小国，在南斯拉夫的废墟上还冒出了科索沃、波黑两个黑帮横行的伊斯兰极端主义政权，2010年欧洲委员会授权迪克·马蒂撰写发布的科索沃问题调查报告直指科索沃总理哈希姆·萨奇为“犯罪集团首领”，长期从事毒品、武器乃至人体器官走私活动。在微观层次上，南斯拉夫解体也是千千万万家庭、机构因为民族宗教矛盾而分崩离析的进程，前日还情同手足的亲人、战友，一夜之间就操戈相向，手足相残，所有人对抗所有人。我永远无法忘记南斯拉夫解体前夕从电视上看到阿尔巴尼亚族士兵向熟睡战友开火新闻时的惊骇，至今回想起来仍然心悸不已，最终结果就是数百万伤亡给南斯拉夫内战打上了“二战之后欧洲最残酷战争”的标记，2011年姆拉迪奇将军（原波黑塞族军队领导人）被捕又撕开了塞尔维亚、波黑等前南斯拉夫国家人民的伤口。在2011、2012、2013连续数年的5月25日铁托诞辰纪念日，前南斯拉夫各国成千上万人都举行了如同南斯拉夫时代那样的纪念活动，怀念那个逝去的时代，但失去的统一国家、失去的富庶和平生活和生命已经无法挽回了。

南斯拉夫国旗

南斯拉夫废墟上的国家格局

在更大背景上考察，南斯拉夫仅仅是众多起飞夭折的发展中国家之一。从二战之前到如今，出现过良好发展势头、经历过经济“起飞”的发展中国家可谓多矣，修成正果跃居发达国家者却寥寥无几。1970年，全世界有108个人均收入低于7000美元的国家；到2010年，其中只有4个上升为按世界银行标准定义的高收入国家，其中安提瓜和巴布达、赤道几内亚、马耳他3个属于地小人少的岛屿经济体，且赤道几内亚盛产石油，只有韩国人口较多，国土面积接近10万平方公里。[1]而在导致后发国家起飞夭折的原因中，内乱和战争就是最致命且并不十分少见的杀手：阿富汗、巴基斯坦、科特迪瓦、南斯拉夫，乃至三百年泱泱大国、曾经的超级大国苏联，都是如此。联合国开发计划署《2010年人类发展报告》引用学者PaulCollie和Anke Hoeffler的估算，当今各内战国家要恢复到和平时期的GDP水平，平均需要21年。塞拉利昂经历了11年战争后，居民收入减半；利比里亚估计的退步程度为80%。代顿和平协议签署18个月后，波黑居民失业率仍高达65%—75%。[2]而目前世界上面临战争和内乱风险的国家不止一个，即使印度这样的热门新兴市场经济体，也有另外一个身份——全世界反政府武装最多的国家。

审视我们自己的国家，我们自己的家园。中国历史上曾经不止一次经历过人口锐减、社会经济文化大幅度倒退的“天下大乱”，汉末三国、五胡十六国、安史之乱、靖康之变、蒙元入侵中原、明清鼎革、咸丰同治战乱……在这些大动荡中，中国人口减少幅度往往超过一半，甚至超过3/4；人口减少绝对数字数千万，甚至上亿。与这些动荡造成的人口损失比例和绝对数字相比，造成3500万中国军民伤亡的14年抗日战争不过是小巫见大巫。惨痛的历史教训，凝结成了“黍离”、“荆棘铜驼”等一批指代国破家亡离乱之悲的成语典故，在民间留下了“宁为太平犬，莫作乱离人”之类痛彻骨髓的悲歌。经过60多年辛苦劳作赢得的发展之后，今天的中国如果如同巴基斯坦、科特迪瓦、南斯拉夫那样被内乱、乃至内战打断发展进程，我们的损失又绝非这些国家的人民所能比拟。因为即使不将港澳台地区纳入统计，中国也已经跃居世界第二经济大国、第一贸易大国，又是全世界外汇储备最多的国家，被国际社会普遍视为1990年代以来经济全球化最大的赢家，而我们赢得这一切进步的起点是军阀割据、外敌入侵、一穷二白、民国时每年饿死300—700万人（时任美国驻华大使司徒雷登估算）而被近代西欧学者称为“饥荒的国度”（The land of famine）、婴儿死亡率17%—20%（侯杨方）、人均寿命35岁、文盲率直逼90%……，在这个意义上，我们都是既得利益阶层，没有任何利益能比这份既得利益更大。为了赢得这样的进步，我们在建国前付出过数以千万计的牺牲，在建国后付出了两三代人的血汗。保卫先辈和我们付出巨大代价方才赢得的胜利果实，是我们的义务和责任，更是我们和子孙后人安身立命、争取更大发展之本。

我们能否避免绝大多数发展中国家起飞夭折的命运而继续发展？回顾大汉王朝闯过前期惊涛骇浪而奠定中国两千年不拔之根基，我信心高涨；看看当前的一些现象，我又忧从中来，因为我看到我们这个社会上存在不稳定因素，更看到有人满怀热情、迫不及待地呼唤危机降临中国。以中国之大，有磨牙吮血的豺狼之辈窥伺在旁，时刻期盼风尘之变，这并不可怕；令人担忧的是有糊涂人因承平日久而丧失了对动乱的警惕，甚至对动乱怀有不切实际的浪漫期待。那些视中国为最大竞争对手的外人；那些手持N本护照、平时压榨中国恨不能敲骨吸髓、一旦有事便远走高飞的人；那些指望为虎作伥“扳倒中国”请功领赏的人；他们贻祸中国不足为奇，我们生在中国，长在中国，爱在中国，将来死在中国，奈何要满怀“恨国主义”激情为他们甘当火中取栗之炮灰？

（2013.10.22，摘自待出版书稿《大象之殇——从印度低烈度内战看新兴市场起飞夭折》，仅代表个人意见）

附录：南斯拉夫电影《桥》主题曲《啊！朋友再见》：

爱奇艺视频链接：http://www.iqiyi.com/w_19rr4omzm5.html；

腾讯视频链接：https://v.qq.com/txp/iframe/player.html?width=500&height=375&auto=0&vid=m0397rmnbqs

那一天早晨，从梦中醒来，

啊朋友再见吧、再见吧、再见吧！

一天早晨，从梦中醒来，

侵略者闯进我家乡；

啊游击队呀，快带我走吧，

啊朋友再见吧、再见吧、再见吧！

游击队呀，快带我走吧，

我实在不能再忍受；